《千纪》梅花雀

85、第 85 章

　　这两行字最终也褪去了，像潮涨潮落那样，在虞嬗的心底挂上了点东西，“真悲伤的话。”
　　“哪里悲伤？这分明是很自私的一句话，”方铭不赞同，“因为别人有可能伤害自己，所以自己先变得卑鄙无耻。”
　　“我倒觉得说这些话的人其实是希望有人来否定他的。”
　　“那你觉得能否定吗？”方铭问。
　　“很难，”虞嬗道，他可以告诉方铭很多年轻人的理想抱负，但这些终归会褪去，褪去之后，他会变成什么？他不想变成什么？
　　箱子里传来响动，潘富第一个从箱子里爬了出来，嘴中还嚷着，“这破箱子，质量不好。”
　　紧接着，又有人从箱子里出来，是煤炭商，他看到虞嬗三人，微愣，又恢复了笑容，而后，钱建也爬了出来。
　　方铭一看到他，怒从中起，也忘了自己之前干的事，向钱建质问。
　　“要遇见过多少人，才能找到一个能交托信任的人，”虞嬗低喃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有门，”潘富提醒众人，却又想起了什么，又自言自语，“这房子难道是间休息室？怎么什么也没发生。”
　　“你没听见外面的动静？”虞嬗问他。
　　“我睡着了。”
　　看着一个个身影穿过这道门，钱建心中却很不是滋味，他和煤炭商不一样，煤炭商习惯了以利益为基点考虑问题，有利益就钻，没有就寻找机会，反倒是没有太多心理上的负担，恰恰是他这种曾经向往顶端，最后却落入平庸的人，才是最看不得比自己更优秀的存在。
　　这世上有很多人和他一样，想要成为耀眼的钻石，最后却成了廉价的石墨，他挤在石墨堆里，看到的都是一般黑的石墨，有一天，钻石再次回到了视野里，他就不甘心再做石墨了，他曾经也是有过梦想的，成为钻石的梦想。
　　他做得到吗？
　　他做得到，钻石很脆，只要扔到地上就好了。
　　第四间房间，和别的房间不同，他们并不是走进去的，而是晕进去的，出现的地点也不是地面，而是空中。
　　钱建清醒后，就只看到了两个人，虞嬗和煤炭商，两人都没醒，只有他醒着，四周在晃，提醒着他这个地方不安稳。
　　确实不安稳，他们在一个筐子里，下方就是半屋子的水，旁边有另一个筐子，他若没有猜错，另外三个人就在那里，他又抬头，看到了逼仄的墙面，天花板收束成一个点，点里挂下一个大轮子，一根绳子跨过大轮子，将两个筐子提在空中。
　　在大轮子的前方，有一块突出的台子，台子尽头，是一扇门。
　　他只要够着台子，就能抵达那扇门，多么简单啊，简单到触手可得。
　　钱建低头，煤炭商还睡着，虞嬗却有醒来的迹象，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长年的办公生活松弛了他的肌肉，末日之后，他依旧没有机会磨炼生存的技巧，但此刻，他爆发出了从所未有的力量，将一个有六七十公斤的人扔了出去。
　　两边重量不等，将这个筐子送到了离平台很近的地方，但还差一点，差在哪里？
　　钱建低头寻找，找到了漂浮在空中的筐子，筐子里有三个人，筐子又不是密闭的，迟早会沉入水里的，但太慢了，他得再扔一个人。
　　于是他又看向了筐子里躺着的人，只要再扔掉一个人，筐子就会更轻，运气好的话，把他扔到另一个筐里，那个筐子会沉得更快。
　　他将手伸向了还睡着的煤炭商，就在即将靠近他的时候，煤炭商忽然睁开了眼睛，反手先掐住了他，但两人都没什么搏斗经验，很快，钱建就找到了机会，两人陷入互博之中。
　　钱建气愤之极，“你竟然装睡，你这个卑鄙小人。”
　　“我是卑鄙，我要不卑鄙，就和那个傻子一样，被你推下去了。”
　　他们在搏斗的时候，没有发现水面之上的变化，隗霰看到了落入水中的虞嬗，立刻游了过去，筐子里又变成了两个人。
　　方铭将昏睡着的潘富弄醒，潘富醒来后，开始哇哇乱叫。
　　“我不会游泳，快救我，快救我。”
　　他扑腾着，反而将自己扑腾出了筐子，筐里顿时只剩下了方铭一个人，两边有了一人的重力差，轮滑又开始工作，方铭被送到了顶部，煤炭商和钱建被送了下来。
　　“都是你，”钱建掐着煤炭商的脖子，“你怎么就不去死。”
　　“要死你先死好了，”煤炭商也不落下风。
　　“快来个人，我不会水，”潘富胡乱扑着水，看到了忽然落入水中的筐子，立刻抓住了筐子的边缘。
　　钱建和煤炭商一人一脚，将人踢出了筐子。
　　两人终于开始重新打量现状，煤炭商脑子转的极快，“快出来，我们现在是给别人当垫脚石。”
　　两人从筐子里爬出来，但方铭已经爬上了台子，并兴奋道，“这里有扇门。”
　　他们此刻跳出筐子也无济于事，有重物的筐子永远在下方，他们想要利用重力差回到台子上已是不可能，只剩下了一条路。
　　煤炭商抓住了绳子，他们只剩下了这条路，这跟绳子能提起装有三个人的筐子，说明绳子的强度够，剩下的就是看他们的体力和求生意志够不够强。
　　钱建也明白了，两人停止了掐架，开始默不作声地往上爬，潘富见他们往上爬，也跟了上去。
　　再说另一边，虞嬗落水前已经恢复了意识，却还是灌进了好几口水，好在他水性不错，很快稳住了身形。
　　“还好你没事，”隗霰游了过来。
　　“嗯，”虞嬗开始打量房间，这是他进入这个房间之后，第一次睁开眼睛去看它。
　　他并没有进去房间的记忆，只有打开门的记忆，开门之后，他就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吸力，跌跌撞撞，陷入了昏迷。
　　醒来之后，他就出现在半空。
　　等稳定了身形，入眼的是摸着绳索往上爬的三人，潘富边爬，还边喊他们，“你们快来啊。”
　　“不行，”钱建大叫，“三个人是极限，再多一个人，我们谁也别想活。”
　　看到绳子和筐子，虞嬗想起了被扔下来前发生的事情，他是被钱建推下来的，至于被推下来的原因，看到那两个筐和平台，虞嬗也能猜个大概。
　　“这个人，”隗霰醒得很早，所以看到了钱建所做的事情，这个人从最初就只顾着自己的死活，完全不顾别人，自私到了极点。
　　“我觉得这间房间有古怪，”虞嬗道，“天顶好像太高了。”
　　他伸出手，想要比划，但那天顶秉承了教堂的风格，又高又远，渺远而不真实。
　　“是因为天顶变小了。”
　　“你还记得第二个房间吗？”
　　“那个三角形的房间？它的天顶是三角形，高度和另外两间房间一致，这么说来，这间房间确实太高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三人已经爬到了绳子的中部。
　　虞嬗指着中间的钱建，“那个距离，才是房间的高度，但这个房间足有之前的房间的两倍高，还不止，加上水深，可能有三个。”
　　钱建抓着绳子，看见虞嬗对这边指指戳戳，心中涌起无名的惊惧，他做过什么，这才是问题，他害怕被人报复。
　　“快点，快点，”他不断地催促煤炭商。
　　煤炭商此刻一只手已经攀住了平台，很快，他就整个人爬上了平台，钱建见状，爬的更快，恨不得能飞上那个平台。
　　“快，拉我一把，”钱建伸出手，得到的不是煤炭商的援助之手，而是一脚。
　　筋疲力竭的他就败在了这最后一脚上，他不断往下跌落，睁大着双眼，煤炭商就这么看着他。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愤怒地呼号着。
　　“我从来不做不合算的买卖。”
　　可惜他的话是钱建听不到的，就算钱建能听到，也不会明白，两人的思维方式并不相同，钱建这样的人对煤炭商是最危险的，随时会对身边的人出手，虞嬗这样的人反而是最好利用的，有能力的时候利用他们，没用了，可以拿来当垫脚石，可惜这块好用的垫脚石被钱建扔了。
　　煤炭商切断了绳子，将钱建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毁了，这才转身出了门。
　　潘富本也差点落水，但他身手不错，最后时刻抓住了平台。
　　“死定了，这下死定了，”钱建面色发白，嘴唇发紫，眼神失焦，直到看到了正与隗霰说话的虞嬗。
　　他拼了命地游过去，想要掐住虞嬗的脖子，却被隗霰先踹了一脚。
　　“你，都是你，是你害得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钱建开始发疯般得大叫。
　　“别理这个疯子，”隗霰道。
　　钱建还在叫喊，“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占了别人的位置，我本该能做得更好。”
　　“他在说什么？”虞嬗疑惑。
　　“谁知道，”隗霰见他想靠近，又踹了一脚。
　　“你说得对，这个房间还有我们没注意到的东西，”虞嬗的注意力又跳回了这间房间，“水面之上的东西我们都看过，但水面之下还是未知的。”
　　两人商量过后，决定去水下搜寻，这水是绿的，和这间房一样，像是混了浓浆，可视度极差，搜寻的过程也不容易。
　　但经过漫长的搜寻后，真被虞嬗找到了点东西，“这里有扇门。”
　　“这个房间有两扇门？”隗霰惊讶。
　　“看来是的，”虞嬗道，“不过那扇门我打不开，应该是水压的原因，它在底部，就像水缸的塞子一样。”
　　“那往里塞呢？”
　　“没试过，”虞嬗又潜入水中，开始向另一个方向用力，原本紧闭的门出现松动。
　　有希望！
　　他又加大力度和击打的频率，一遍遍撞门。
　　刚开始很艰难，但积累到了一定程度，那些水便成了他的助力，帮他一起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