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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第 8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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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最尴尬的是什么阶段?
还是婴儿时,受尽照顾;长了几岁,无忧无虑;进入学校,依旧有人替他们操劳着这一切;等到了暮年,又有人照顾他们。
这些人都有人照顾着,那么谁来承担这个责任呢?当然是那些处在中间阶段的。
一个家庭的责任都需要他的承担,子女学习的费用,家庭的开支,父母的疾病,这些只是明面上的开支,还有无形的索取,妻子的情感需求,父母对一家团聚的渴望,孩子的叛逆期,他既要在经济上提供支持,又要忍受无休无止的家庭琐事。
每个人都有年少的时候,每个人也曾以为自己能够改变很多事情,但这些轻狂的岁月最终会被现实磨碎。
每当他拎着公文包,看着进入公司的新员工,就会想他们真是年轻啊,他们也真是行事鲁莽,这其中多少隐含了嫉妒,但这种嫉妒很快被另一种想法取代,这些年轻人迟早有一天会变成和他一样的人,疲于奔命,挣着微薄的工资,成为一个随时都会被取代的螺丝钉,承受着工业社会的轰鸣。
他像是一个冷眼观察的智者,看着一个个年轻人被打磨,朝着他所预料的方向变化。
他能预料他的未来,他也能预料别人的未来,别人的平庸能抚慰他的心灵,让他甘于忍受平庸。
这一切却被末日毁了,于是他又开始寻找新的平衡点,过程有点困难,但他找到了。
现在他的平静生活又遇到了危机,他要想尽一切办法回到平衡,那个黑色的箱子就是平衡点。
在其他人都去看墙上的字的时候,钱建摸向了箱子。
既钱建之后,煤炭商第二个冲向了箱子,并关上盖子,至此,时间只剩下四分钟,外头剩下了三个人,虞嬗,隗霰和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方铭。
方铭用了一分钟去打开那三个箱子,无论他是砸,踢,还是翻滚,在这个箱子面前,这些都成了无效操作。
倒计时三分钟,虞嬗再次看向那两幅画,画中的怪物好像随时都要破画而出。
倒计时两分钟,方铭放弃了和那三个堪比钢铁的箱子作对,开始学着虞嬗和隗霰,寻找墙壁的空隙。
前面两间房间出现了两种通过方式,所以虞嬗相信这间房间也不例外,一种是藏进箱子里,没能进去的会被怪物杀死,还有一种方式能够避免死人。
这种设置对于掠食者而言,显得优柔寡断,但这是目前的虞嬗无暇思考的东西。
他重新看向墙上的那行字,前两句告诉他们,黑色的物体能够保护他们,墙壁是黄色的,墙上的字是蓝色的,肖像画由铅笔绘制,整体呈灰色,倒计时是红色的,房间里属于黑色的,只有那三个箱子。
但如果正好相反,黑色其实是白色,白色才是黑色。
那么这间房间里最亮的色彩就是黄色,这间房间本身的颜色,在色环中,黄色最亮。
虞嬗环视房间一圈,证据不够,不能支持他的猜想。
“只剩一分钟了,”方铭情绪很急躁,谁都会急躁的,如果一分钟后,有一只怪物会吃了他。
他走向那两幅肖像画,“不就是两幅铅笔画,看我把它们擦掉。”
说着,他就用袖子去蹭素描纸面,铅笔芯由石墨制成,石墨层间极易发生滑动,只要用手指涂抹,就会变成又脏又灰的一团。
这是常理,在这个空间里,并不遵循常理,半分钟后,画面如新。
画中的怪物手指耸动,它连这最后的半分钟也无法忍耐,想要爬出这幅画,品尝它的晚餐。
方铭被怪物吓到,扔掉了这两幅怪物肖像。
倒计时结束,怪物先是伸出了手臂,这条手臂好似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充满着力量,随时要将画框冲破。
接着,怪物的头探了出来,它的胸背远比画框更宽,却硬生生挤了出来。
在生死危机面前,要么失去一切理智,要么冷静到了极点,方铭显然是落入了前者,怪物离他很近,他却一直没有动。
怪物的上半身已经脱离了画框,完全离开画框只是时间问题。
一定还有解决办法的,墙上总共四个短句,前两句告诉他们,黑色能保护他们,后两句告诉他们,不要被怪物看到。
也就是说,要成为怪物的食物,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不处在保护色中,和被怪物看到。
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反过来说,只要有一个条件不满足,他们就处于安全状态。
黑色已经被用掉,唯一可供下手的是第二点,不被怪物看到,而想要不被看到,就需要处于保护色中,这是一个循环论证。
除非前者是后者的子集,既还有其他办法可以满足不被看到。
大多数生物有眼睛,依靠眼睛辨别物体的位置,或许他可以考虑破坏怪物的眼睛,他将目光挪到了怪物的眼睛上,准确的说,那是一副眼镜,这两只怪物戴着眼镜,镜片是灰色的,他很难看清镜片背后的眼睛。
在怪物还有一只脚踏在画框里的时候,虞嬗飞速抢走了怪物的眼镜,眼镜背后露出的却是一双已经致盲的眼睛。
这只怪物是个瞎子?还是失去了眼镜让它成为了瞎子?
“快抢眼镜,”无论如何,这都值得一试。
但另一只怪物已经彻底离开画框,并朝距离它最近的方铭走去,它显然是能看到方铭的,方铭的求生本能让他开始逃跑,另一只怪物却开始行动,拦在了方铭的逃跑路线上,一前一后,形成了夹击。
“抢它的眼镜,”虞嬗又朝他喊了一遍。
慌乱的方铭压根没听见,他快被抓住了,脑子里哪还能思考别的事情。
“看哪呢,”一只手拍在了怪物的肩膀上。
有了更近的目标,怪物慢慢扭转身子,将隗霰当成了新的目标,然而隗霰已趁他调整之机,摘掉了它的眼镜,同时对虞嬗道,“它不是瞎子。”
不是瞎子,就会追踪隗霰,隗霰绕着房间周围跑,怪物追着他不放,另一只怪物虽然看不见,却总能在合适的时机拦截,于是虞嬗又重复了隗霰的操作,吸引了那只没有失明的怪物,果然失明的怪物也改变了行动。
虞嬗忽的停住,将眼镜腿往怪物眼睛上戳,他的行动一次成功,他又拔出眼镜腿,想要将另一只眼睛戳瞎。
那本该鲜血淋漓的眼珠子开始愈合,汇聚在他身上的目光告诉虞嬗,这只怪物的眼睛无法被物理攻击伤害。
设计他们的人显然不会让他们轻易通关,但缺乏足够线索的他们只能一次次尝试。
戳一只不行,一次戳两只,戳两只也不行,他们又开始寻找布片,蒙住怪物的眼睛,怪物用行动告诉他们,它能隔物透视。
怪物不会休息,受到伤害会恢复,如此下去,最先耗光体力的一定是他们。
难道等待他们的一定是被怪物吃掉这一选择?
这不是掠食者的本意,至少不是掠食者希望看到的选择,他在前两个房间看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选择,一种选择了牺牲别人,另一种选择了让更多人活下去,两种矛盾的观点同时出现,就好像有人在让他们做选择题,选择前者,足以自保,选择后者,会更困难,一个不慎,还会搭上自己的命。
他们现在被丢在一个更困难的情景中,答案一定就藏在这间房间里,只是他没有注意到。
“这副眼镜?”隗霰陷入了迟疑,以至于他差点被怪物捉住,好在虞嬗及时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力。
“眼镜怎么了?”
“我记得这是一副黑色的眼镜。”
“黑色的?什么时候?”虞嬗惊讶,那得多黑,他才能从一副铅笔画上看出黑色。
“我想想,刚进房间的时候,”两人绕着房间转动,隗霰不得不提高音量,以便跑动中的虞嬗能听到,“潘富进箱子之前。”
那曾经是一副黑色的眼镜,戴在怪物的脸上,怪物本就看不到任何光线,他们打开了黑色的箱子,反倒是引起了画面的变化。
“但还比现在更深一点,是深灰色,现在是中灰色。”
“看来有人进入箱子,就会让眼镜颜色变浅,更多的光线透过眼镜,怪物才能看到我们,”虞嬗道。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方铭喊道,此刻换成了他引开怪物,“又不能让这三个人从箱子里爬出来。”
“有用的,”虞嬗停住了脚步,他此刻正好走到隗霰身边,“眼镜给我。”
又对跑动中的方铭喊道,“把怪物引到这边来,我知道怎么让它看不见了。”
此时两只怪物又完成了对他的包夹,他一个转身,从怪物中间穿过,堪堪躲过攻击,两只怪物相遇,又转身,共同朝着他追来。
“交给你了。”
两只怪物齐齐又面向虞嬗,虞嬗将眼镜戴回了未失明的怪物脸上,又转向它们的身后。
两只怪物竟像没有察觉那样,继续朝前走,只是走的步子不是那么坚定了,晃晃悠悠,一会儿撞到墙上,一会又被箱子绊到,可真成了瞎子。
没了高强度的追击,这两只怪物还是聋子,他们躲得毫无压力,躲的时候,还能聊天。
“灰色加灰色,还是灰色,”方铭道,“任何一个懂点颜料基础知识的人都知道,它怎么就看不见了。”
他看到了那两副叠在一起的眼镜,此刻看上去变成了黑色,这与颜料的调配不符,黑色永远只能通过黑色得到。
“所以这不是颜料的混合,”虞嬗道,“是光。”
“光连续穿过两个灰色的镜片,我没试验过,但肯定不是一点光都没有,我明白了,这两个是偏振片,偏振片成九十度角放置,就不会有光穿透。”
方铭思考着,虞嬗却退后了一步,对隗霰道,“很奇怪。”
“是很奇怪。”
方铭前后不一致,表现出来的心性和行为就像是两个人。
时间到了,怪物也就停止了寻找,慢慢摸回画框,画面中,一只怪物戴着黑色的眼镜,另一只则没有眼镜。
两只怪物从画面中淡去,好像不曾存在过,画框中出现了一行字。
一边写着,谁都需要保护色,另一边写着,善良并不是人性的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