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纪》梅花雀

81、第 81 章

　　久了，他们连沙沙声也听不见了。
　　“是谁走错了？”隗霰道，随即他又自己否定了自己的推测，“如果是走错了，就不会敲门，而是会尝试开门，而且我们在走廊尽头，不存在走错的可能。”
　　“大概是谁无聊，做下的恶作剧，”虞嬗道，“我好困，先睡了。”
　　“等等。”
　　虞嬗刚躺下，隗霰又推他。
　　“怎么了？”
　　“周围太安静了，而且猫不见了。”
　　“这黑咕隆咚的，你能发现猫不见了才是奇迹，”虞嬗摸索着床头的煤油灯，但还未等他摸到，灯就自己亮了，屋子还是那间屋子，处在里头的虞嬗和隗霰却知道不一样了。
　　有什么东西发生了改变，他们却不知道。
　　门能打开，门的外头不是走廊，而是一条白色的封闭走道，四周有柔和的白光，看不出光源。
　　“我想到了一种能力？”隗霰道。
　　“我也想到了，”虞嬗道，接着两人异口同声，“白房子。”
　　虞嬗又道，“但这不是白的空间能力，他的能力被君王掠夺，后又给了雪儿。”
　　“有没有可能是能力残留？像是瘾君子那样的情况，他被君王掠夺走了一部分能力，君王又将这部分残余的能力给了李俞三人。”
　　“掠夺不完全的能力不会很强，但这个空间比白的能力更上一层楼，空间越大，需要的能力就越强，我们已经走了十几米，还没有走到尽头。”
　　柔和的光照在他们身上，虞嬗低头看去，发现他没有影子，有光就会有影，可这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光难以形成影子。
　　虞嬗道，“这个地方让人很不舒服。”
　　“有门。”
　　两人走到尽头，才发现尽头处有门把手，白色的，门也是白色的，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他们打开门，门内的屋子却是红色的，屋子里面还有其他人，除了一个潘富，其余人都是今天刚见面的旅客，虞嬗想要回到原本的走廊，身后的门却消失了。
　　“回不去的，”其中一个旅客说话了，他看上去三十多岁，正值壮年，虞嬗记得他，是从森林另一边来的商人，贩卖煤炭为生。
　　“什么意思？”虞嬗问。
　　“这里只能进来，不能出去。”
　　和白房子的遭遇很像，他们进了一个空间，被迫参加赌博。
　　“世界上会有两种相同的能力吗？”虞嬗问隗霰。
　　“不会，即使表现得一样，能力来源也不一样。”
　　“那就不是白房子。”
　　“你们从刚才开始就嘀嘀咕咕，到底在说什么？”人群中有一个人说话了，是一个年级稍长的男人，眉头有几道竖纹，虞嬗看了一眼就记住了这个人。
　　“我们讲情话，你也想听吗？”虞嬗道。
　　那人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更难看了，“伤风败俗。”
　　“伤哪门子的风？败哪门子的俗？”
　　他大概是没想到虞嬗还会回嘴，眉头夹紧，不想再看向这两人，“世风日下。”
　　“别管他，”隗霰拉住虞嬗，生怕他跟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杠上，“现在先想办法从这里走出去。”
　　“这是空间系的能力，需要有人在外界打破空间，”虞嬗道，“最好由我们从内部给出提示。”
　　“这里什么也没有，我们能做的就是祈祷，祈祷天上掉下一把武器。”
　　隗霰没想到他刚说出口的话会成真，天上真的掉下了东西，十八班武器，样样齐全。
　　“如果我再祈祷它掉一个月亮下来，你说会成真吗？”
　　月亮是不可能掉下来的，他们又试了别的词汇，没有新的东西掉下来，只有这些武器，以及墙面突然出现的倒计时，十分钟，倒计时之上还有一行字，和一串数字，一个活人重五十千克，一个灵魂重三十千克，当重量超过三百千克时，炸药处于连通状态，小于或等于时，炸药处于断开状态，请及时作出抉择。
　　数字框里写着四百五十千克。
　　“一个灵魂重三十千克，那没了灵魂的死人就是重二十千克，我们这里有九个人，四个活人加五个死人的重量正好等于三百千克，”煤炭商算得很快，动作也很快，他已经拿起了一把武器，重的拿不动，棍子不会使，他拿了最简单的长刀。
　　见他拿起武器，其他人纷纷模仿，生死面前，没有人再大喊大叫，他们把周围人视为敌人。
　　也是有人不明白的，潘富还在地上挑挑拣拣，他只是看见别人都去拿了武器，所以他也跟上去拿。
　　“你看这棍子是不是很适合我？”潘富挑了一根长棍，转头问虞嬗。
　　“不适合。”
　　虞嬗希望他能选攻击力更大的武器，如果真如墙上所说，潘富和他们是一组的，自然战斗力越强越好。
　　“你眼光不行，”潘富见被否认了，紧接着否认了虞嬗的否认。
　　他现在想一棍子敲晕这个人。
　　当然现在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按墙上的话所说，那就只能有四个活人，但他们有九个人，如果四个人一组，那么就会多出一个人，很自然的，孤立的那个人会成为众人的目标，接着演变成两方的对杀。
　　如果是三人一组，那么就会形成三方势力，两方合作，共同击败第三方，胜利再由这两方分出。
　　无论怎么样，都会演变成厮杀。
　　这次的掠食者真是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你们真的相信墙上的话？”一个人开口了，正是之前讽刺虞嬗的人。
　　“万一是真的呢，”回答他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她不擅长搏斗，动作倒是很快，抢到了一把弩，此时拿在手里却不是很稳，跟谁说话，就指着那人。
　　这一攻击性极强的动作无疑让这个上了年纪的古板男人感受到了威胁，但他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愚蠢至极。”
　　他们中的部分人经历了末日，见过丧尸，却从未参与过与掠食者的搏斗，以为一切都在恢复。
　　和他有着相似想法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人站了出来，是个年轻人，“也许把我们关进来的人就是想看我们自相残杀，我们不能中了他的计。”
　　“那你有办法出去吗？”女人问。
　　“暂时没有，但我相信，只要大家一起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太天真了，”一个一直窝在角落的人斜睨了他一眼，他用大衣盖住脑袋，好像很怕冷的样子，“末日死的人还不够给你的智商充值吗？”
　　这些人分成两方，争论不休，谁也没办法说服谁，煤炭商不得不打断他们，“两分钟过去了，要是再过八分钟，我们还有九个活人，会怎么样？”
　　“我们所有人都会死，”角落里的人很快给出了回答。
　　“墙上说的未必是真的，”年轻人还想再争辩。
　　“难道你要用一屋子人的死来证明，”女人一听，看向他的目光带上了敌意，弩机也瞄准了他，“为什么你自己不先证明？你死了，要是数字减少，就说明墙上说的是对的，要是数字没变，就证明你说的话是对的。”
　　“这…”没人愿意用生命去证明，这位年轻人也不例外。
　　“只剩七分钟了，”煤炭商提醒他们。
　　时间减少，空气自个儿变得沉重起来。
　　时间的流淌没有声音，只有数字的跳动，从两个零跳到五十九，又从五十九跳到五十八，当它从嘴里跳出来，就已经进入了下一秒。
　　时间是流动向前的，它可以变快，也可以变慢，在潘富这里，只是生命中很寻常的三分钟，他还未理解现场发生的事情，正如他那顺遂的二十几年。
　　在被生存的危机压倒的人那里，时间加了速，而在另一些人那里，时间减了速，危机让他们的大脑快速转动，在短短的一瞬，他们思考了很多东西，他们的行为，由行为产生的利益，以及期间可能会成为敌人的人。
　　结盟是一瞬间的事，杀人也是一瞬间的事，年轻人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他就看见透体而出的三叉戟的戟尖。
　　如果有机会重来，他一定会对自己的死因有更深刻的理解，年轻的时候，以为很多事情都像表面看到的那样，以为自己的言语可以产生如大人物那般的力量，最后到头来，发现自己才是那个傻瓜。
　　没有成为傻瓜的，会被油腻腻的现实浸透，继续油腻腻地在世上打滚，落下的油供后人继续打滚。
　　他没能看到杀死自己的人，但他看到了杀死中年女人的人，那个煤炭商，一开始与女人站在一边的煤炭商对她抽出长刀，弩从她手里脱落，砸在地上，那个女人眼里也写满了惊讶，好像她完全没有料到年轻人会遭遇的灾难。
　　那个最开始就反对的人怎么会最先动手。
　　“真是精彩，”一直裹着脑袋的人露出了一张胡子拉碴的脸，他的掌声响彻整个房间，也就只有他的掌声。
　　掌声过后，他继续道，“善是一种珍贵而无用的品质，人类创造出太多无用的东西了，爱情，友情，勇敢，奉献，这些东西脆弱不堪，早就该埋进坟墓里，随着旧时代落幕。”
　　“我不同意，”潘富的话语很坚定，但虞嬗怀疑他什么也没想。
　　“你不同意我哪一点？”
　　“我不喜欢你的观点，所以我不同意。”
　　“你无法举出证据，是因为你明白这些都是真理。”
　　“别扯什么真理不真理了，”煤炭商再一次看向墙上的时间，只剩下五分钟，“你，你，还有我们两个，正好四个人。”
　　他点了四个人，正好排除了虞嬗、隗霰和潘富。
　　“我也不同意，”虞嬗道。
　　“你也不喜欢？”
　　虞嬗想了很多理由，人是社会性动物，需要情感的支撑，善并不是一无是处，它能治愈人心的创伤，是任何医疗手段都无法做到的，如此种种。
　　但对方同样能举出反例，相信它的和反对它的，都能说出很多理由，归根结底，还是只有一个理由。
　　“不喜欢。”
　　“很好，看来我们的意见无法达成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