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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 72 章 ...

  •   他这么想,然后他见到了,在梦里。
      自那天将隗霰送别之后,整个城市的幸存者陆续迁入避难所,从一开始的恐惧、害怕,到如今,这些幸存者开始接受现状,开始习惯生活在这间铁笼子里。
      但这过程也非一帆风顺,期间出过一些意外,某一天的晚上,当所有人都睡去后,警报突然拉响,一个居民袭击了同屋的人,这件事最终无声地结束,直到第二天醒来,还有人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活着的居民很少提起外头的事情,好像不说,这些事情就没有发生过。
      一切都在恢复,看起来是,如果不走入黑夜,不去听那些低低的、压住的哭泣。
      生或死,无法控制,活着的人仍旧需要活下去,需要新的开始,那些旧的伤口裹紧了,捂着向前迈进,有一天痛得跌倒了,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内部整顿之后,军队开始清扫外部被污染的地方,同时从居民中挑选合适的人才加入军队。
      有了事情做,就有了盼头。
      公共的大厅里贴上了外围的区域,用不同颜色标注,红色区域是受感染区,黄色是已经清理的区域,蓝色是安全区域,每天早上更换一次。
      清理过的区域并不安全,需要消毒之后,等待一段时间,才会变成蓝色。
      这样切实的变化,让人看到了希望,人们开始想象回到地面的生活,阳光下,总会有新的植物在生长。
      久了,那个大毁灭的预言渐渐不再被人提及,他们相信,他们可以像过去无数次的瘟疫幸存者那样,成为这次灾难的幸存者,成为新的希望。
      以他们此刻的想像力,无法描绘他们即将面对的敌人,他们赖以生存的冷兵器没有作用,他们引以为豪的军队折损惨重,他们甚至不知道藏在迷雾深处的是人还是怪物。
      至此,清扫的工作遭受了难以想像的阻力。
      幸存的士兵带着收集到的物资回到避难所,在这些物资里,有着一张弓,虞嬗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这张弓,那是隗霰的东西。
      “不要去。”
      虞嬗知道这个消息时,正在顶楼,听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就想立刻离开这里,去寻找隗霰。
      这时虞妘对他说,“不要去,我需要你。”
      “他也需要我。”
      不知何时,虞妘已经学会了抓他的软肋,“你要像姐姐和父亲那样,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吗?”
      “你已经长大了。”
      不再需要照顾了,这些居民能躲在避难所里,全靠了虞妘的能力,那曾经被当做怪物的能力,如今却是幸存者的安居之处。
      “就算你能把他救回来,你所做的事情也会给军队带来不安,他们不会信服一个会为了爱人丢下一切的领导者。”
      这才是最致命的问题,自古权力与柔情难以共存,虞妘以为这会阻止虞嬗,可他没有看到犹豫,没有看到抉择,或者说,虞嬗早已做过了抉择,早在这把弓出现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抉择,这个抉择最终指向一个答案,他要离开这里。
      他离开了,这里就需要有另一个人来领导,这个人需要被人信服,需要有能力来保护这里的居民,虞妘很少出现在别人面前,但他有能力,这就是天然的优势。
      虞妘明白了,可他不甘心,他不想最后一个亲人也离他远去。
      一直沉默的爱丽丝突然起身,她今天换了一身衣服,全黑色的长裙,黑色的缎带,唯独那双眸子闪着独数少女的灵动,“命运的强大之处就在于你无论如何挣扎,也改变不了结局。”
      “在我离开之前,就不能告诉我一点好消息。”
      “因为你还是人,一个人,一个只能活成自己,不能活成别人的人,看不到命运滚动的痕迹,不懂得敬畏,只想以一己之力扭转全局,狂妄自大的人。”
      一个渺小的人,连站在对面的人都不了解,就想以无知的状态去对抗未知的命运,这是蚍蜉撼树,无谋的表现。
      爱丽丝知道,她也看到了,虞嬗会死,她想说,至少在死之前,好好度过这一段时光,温暖的阳光和午后的点心能让她暂时忘记烦恼,何必去选择一条未知且充满风险的道路。
      “如果结局注定要毁灭,那我至少可以选择以何种方式毁灭。”
      “你的无谋让我修改了对你的看法,”爱丽丝转回了房间,屋子里传来乒铃乓啷的声音,可以看得出这位小淑女平时不怎么淑女。
      虞嬗没有立刻离开,虞妘颓丧地坐在椅子上,不愿再和虞嬗交谈。
      过了一会,爱丽丝回来了,虞妘看清爱丽丝拿的东西,顿时伸手想去抢,却因为坐在椅子上,没有支撑,连人带椅子跌了下来,好在地上铺了毯子,才不至于摔得太惨。
      爱丽丝拿来的东西,虞嬗也认识,一块灰色的骨头,就是这东西害死了母亲,母亲怀了虞妘之后,偶然间吞下了这块骨头,这块骨头间接地导致了母亲的死和弟弟的变异,但据他所知,父亲早就将这块骨头扔了。
      “不可以,”虞妘还未来得及起身,他想抢回这块骨头,却被椅子绊住。
      “我在河边捡到了这块骨头,但我看不透它,这也许是个好消息,代表着我的能力有着缺陷。”
      但这足以改变命运吗?爱丽丝不相信,她不相信人类的力量可以与那些东西抗衡。
      站在整个人类族群的生存角度,自然是一厢情愿地欺骗自己,相信还有希望,但她还有另一个角度,脱离了人类这个族群,站在外界,看着命运轨迹的发展。
      可她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为什么要给虞嬗不切实际的希望,或许连她也不明白,在她的心底,也是向往着另一种生活,壮烈的,明艳的,一闪即逝的,这是毁灭的力量,壮美是它唯一的优点。
      她只能作为旁观者,去看虞嬗过另一种生活,而她躲在钢铁织就的笼子里,享受着这为数不多的宁静午后,聆听着宇宙的倒计时。
      隗霰现在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他受了伤,和他一同走的人遭遇了袭击,生死不明。
      几天前,他们穿越了最后一片被感染的区域,本该后续顺利,可没想到一觉醒来,队伍里少了一个人,当他们分头寻找之际,又少了一个。
      林中突然开始起雾,很快,他们找不到路了,其中一个人稍微走快一点儿,就会丢。
      隗霰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与队伍中的人走散,又遇到了林中的野兽,野兽最终成了他的食物,但在死前,也留下了战斗的痕迹。
      他的脚扭伤了,一时无法前进。
      隗霰将肉切开,穿成串,火烤之下,‘滋滋’的冒泡声掩盖了细碎的移动声,穿林惊叶,有危险靠近,虞嬗想提醒隗霰,可他做不了,他在这个梦境里,是个旁观者。
      他没能知道结果如何,梦就醒了,他还得面对现实,一个荒谬的盗土豆案,他甚至开始怀疑,这里才是梦境,另一边更像现实。
      两天很快过去,虞嬗在审判开庭那日见到了隗霰,何芮坐在辩护律师席位,隗霰坐在审讯椅上,土豆位于原告席位,旁边坐着原告的律师,一个和何芮年纪相近的年轻人。
      旁听席上坐满了人,虞嬗挤在最靠近隗霰的席位,意图与嫌疑人取得联系,审判长沉声警告,“审判庭之上,禁止与嫌疑人私下交流,不听劝告者,视为无视审判庭纪律,驱逐出审判庭。”
      见无人出声,审判长开始宣读誓言,末了,才缓缓道,“现在是上午九点,开庭。”
      开庭之后,是案情陈述,由原告担任这一职责,由于本案原告无法开口,故改为原告律师陈述。
      案情陈述完毕,每一个听众都理解了原告所受的莫大冤屈。
      “天呐,这太可怕了,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人,”虞嬗坐在旁听席里,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作为食物的土豆此时承载着听众的同情和怜悯,而站在嫌疑人席位的隗霰则成了大恶人。
      土豆到底是什么东西,虞嬗陷入了自我怀疑,不是他出了问题,就是这些观众出了问题。
      “它一定受了不少委屈,”还有人如此说。
      疯了,这个镇上的人疯了,但他还不是这群疯子的对手。
      当处于弱势地位的时候,他只能遵照着对方的逻辑行事,即使这逻辑看上去愚蠢无比。
      接着是何芮的辩护,他找了一个会开锁的锁匠,并验证了门锁的不堪一击,事情并未就此结束,接下来轮到原告律师提问。
      “那么我问你,这个镇上有多少人掌握这项技能?”
      锁匠十分自信道,“只有我会。”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了另一件事,按照这个逻辑,他成了嫌疑人,“不是我干的,我跟他无冤无仇的。”
      自然没有人去怀疑锁匠,他的身高及不上隗霰,发色也是棕褐色,完全不符合描述,这个回答只会影响审判长对隗霰的看法,锁匠的证言被这么一打,变得失去了攻击力。
      至此,双方并未能提出有力的证据,一审结束,二审两天后开始。
      末日前,一件案子可以拖上好几个月,到了这个小镇,五天就能决定,可虞嬗打听清楚了,偷土豆罪要关上好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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