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纪》梅花雀

68、第 68 章

　　虞嬗上前，招呼也不打，抢走了他手里的作业，入眼的都是力学题，受力分析看得虞嬗眼麻。
　　中年男人被抢走作业，登时怒气上涌，说出的是虞嬗听不懂的语言，从语气上听，不太好的样子，不过虞嬗没去管他，一张张地翻着那些试卷，直到最后一张，卷子上用的也是当地的文字，只有名字固执地使用了约翰两个字。
　　他现在可以肯定，约翰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末日来临，这所学校短暂地存在了一段时间，后来遭遇袭击，约翰变成了丧尸。
　　在中年男人抽出教鞭的那一刻，虞嬗又将试卷塞回，抢了中年男人的座位，打开电脑，寻找学生资料。
　　走廊里传来机器人移动的声音，这个世界很真实，包括声音，他可以想象，在十年时光里，那个男孩是如何一点点地搭建这个世界。
　　鼠标点击最后一个名字，那个叫约翰的学生。
　　照片中，约翰的刘海还没遮挡住眼睛，眼神中缺乏光彩，像一潭死水。
　　轮子已经滚到了门口，虞嬗举起双手，走出了办公室，机器人对他很不放心，枪口一直指着他的脑袋，直到将他关入实验室，又在实验室的窗口上焊了铁条。
　　墙上的钟指向六点半，他要寻找题目。
　　实验室里东西很多，线索也就多了，这在某种程度上拖慢了虞嬗的速度。
　　五点半，他在显微镜下找到了题目，镜头下的细菌组成了一行字：
　　【在规定的时间内解剖青蛙的心脏，解剖完后，泡入福尔马林中。】
　　青蛙就在箱子里躺着，活蹦乱跳的，虞嬗拿着小刀，将它绑上了解剖台，墙上有青蛙的解剖图，他将图记在大脑中，用小刀切开青蛙的肚子，本该是心脏的地方空空如也。
　　他又瞧了一眼箱子，箱子里没有青蛙，寻找线索时，他也没有看到第二只青蛙，他只有这一只青蛙，可这是一只没有心脏的青蛙。
　　也许是心脏太小了，他没有看到，虞嬗找出放大镜，又找了一遍，没有，真的没有心脏。
　　青蛙的腿在抽搐，这种状态下，它会飞快地流失生命。
　　一股危机感涌上虞嬗心头，他的解题时间并不是五个半小时，而是青蛙死亡的时间。
　　他在实验室内急迫地寻找，桌上的一个透明盒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里放着一捆线，是缝合用的线，
　　他需要心脏，这里唯一有心脏的生物就是他自己。
　　不可能，一定还有别的出路。
　　虞嬗再次确认实验室里的东西，最后目光落在了门口的人体模型上，他打开模型的胸腔，取出了其中的心脏，握在手里，心脏还在跳动。
　　这不符合常理，但他敢肯定，这就是他要找的心脏。
　　他取出缝合线，将心脏与青蛙的血管缝合在一起，那颗心脏肉眼可见地缩小，与青蛙融为一体，他将融合的心脏切下，解剖，放入浸泡了福尔马林的罐子里。
　　没有出现提示文字，这道题还没有结束。
　　虞嬗抱着罐子，将罐子放在讲台上，文字提示出现。
　　【是否确认交卷，不再修改？是？否？】
　　虞嬗交了卷，文字再次出现。
　　【答案正确，请考生等待下课。】
　　他从学校出门时，葬礼已经结束，斜风细雨，带着点沁骨的寒凉。
　　屋子里透出暖黄的灯光，这个小镇在此刻是宁静的，远比电影外的现实温暖。
　　虞嬗推开门，客厅里，隗霰在等他。
　　“你来得刚好。”
　　桌子上的饭菜冒着热气，空气中有清甜的玉米香，虞嬗感觉到饿了，他摸着肚子，问道，“我为什么会有饥饿感？”
　　“也许你真的饿了。”
　　“我不知道，我现在没有身体。”
　　虞嬗坐下，拿起碗筷，开始大口扒饭。
　　吃过饭，不需要他们洗碗，虞嬗照例坐在窗口，紫红色的小花换了个方向生长，但他还是认出了这朵小花。
　　他将办公室里查到的信息说了，“掠食者就是约翰，他还没变成丧尸之前，是学校里的学生。”
　　约翰半途转校，来到这所学校就读，这是一个极其简单的开始。
　　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约翰很少与人来往，这倒也没什么，这个年纪有不少独来独往的学生，不过他还是想要朋友的，所以他很努力地学习当地的语言。
　　渐渐的，他能听懂了，也能做一些简单的回答。
　　有时不懂反而是好事。
　　这件事的发端也很简单，约翰指出了课堂上的一个错误，那之后，他便被盯上了，后来他才知道，不止是他发现了那个错误，只是不能说，没有人可以提出不同的意见，没有人可以指出错误，否则迎接的就是无休无止的针对。
　　精神上的压力逐渐压垮了这个还不成熟的男孩，他想找人诉说，父母忙得没有时间与他交谈，这还不够，他们不相信他。
　　“为什么别的学生能好好的上课，只有你不行？”
　　他只能一个人躲起来，他开始生病，频繁地请病假，他的手段被父母发现了，这更加印证了他是坏学生的事实，那个人出现了，他恬不知耻地告诉约翰的父母，要为约翰免费补课，父母更加确信这是一个好老师。
　　殊不知，这才是噩梦的开始。
　　约翰成了他的人偶，只能按照他的说法去做。
　　为什么没有人听他的话呢？每个人都该有发表观点的权力。
　　约翰走在回家的路上，隔壁的钟楼传来钟声，他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这是死亡，但死亡并不可怕，行尸走肉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人有思想，会感到自己被拒绝。
　　每个人都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人不是生来就该被否认的，越是被控制，约翰对公平的想法越是强烈。
　　他会长大，会在这里谋得一席之地，到时，他要创造一个人人都能发表观点的社会。
　　后来，他的愿望实现了，有人给了他力量，让他从丧尸变成了掠食者。
　　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小镇啊，正是他梦想的地方，所有人都有机会制定规则，所有人都参与了小镇的建设，而他是这座小镇的创造者。
　　“丧钟象征死亡，学校更加复杂，”隗霰道，“约翰在这所学校被欺负，他应该是讨厌学校的，可学校出现在了他的世界里，担负着惩罚的职责，这很矛盾，他一方面憎恶强权，另一方面，又仰慕强权。”
　　“我们倒是弄懂了事情发生的原因，却没有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答案往往藏在细节里。”
　　“魔鬼也藏在细节里。”
　　“别闹。”
　　“这里是电影，那我们是在大荧幕里，还是在胶片里？”
　　他在影院听到了胶片的声音，那种老式的，一盘盘的胶片，若当时他上点心，就会发现这一不合常理之处。
　　“你说过，这里的花朵经过复制粘贴，我倒觉得这更像是数字技术，我们不在大荧幕里，也不在胶片里，而是电脑软件里，我们的数据被拷贝下来，电脑制作我们的模型，然后放置到搭建好的模型里。”
　　体能和攻击数量化，这是游戏的常识，而游戏依托于电脑。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是电脑游戏里的小人，想要逃出去，就得等病毒攻击的时候，找到软件的漏洞。”
　　这让虞嬗越加头痛，他真恨自己没有学计算机。
　　但他很快又有了主意，“要不我们明天招募一个懂计算机的伙伴。”
　　他承认，他在临时抱佛脚。
　　“软件会有后门，我们并不需要学会代码，而是要从掠食者的角度出发，去思考后门放在哪里合适。”
　　虞嬗开始认真思考，“最安全的地方是我们找不到的地方，小镇之外，但约翰并不会将门放在小镇以外的地方，他对自己创造的世界很有信心，这些年的来经验也让他相信自己的力量，门会在小镇之内。”
　　但这还不够，小镇有许多地方，有居民区，有商店，有学校，还有钟楼。
　　虞嬗接着道，“去除掉与约翰无关的地方，还剩钟楼、学校和约翰的家。”
　　还好虞嬗留了个心眼，将约翰的家庭住址记下，正好明天去找找看，希望明天的规则不要给他捣乱。
　　睡着前，虞嬗如此想着。
　　【不能睁眼，请大家遵守小镇的规则。】
　　虞嬗想揪出制定规则的人，问问他是何居心。
　　他再一次来到了学校，但并没有马上轮到他，教室数量有限，前面的人还在排队。
　　想要不睁眼是很难的，走路被虫子咬会反射性睁眼，跌倒时，也会睁眼，这些都是保护自身的机制，在这个小镇上，却成了害处。
　　他可以想象这条规则的受益者就是不需要睁眼的瞎子。
　　直到晚上，都没能轮到他，虞嬗被关在一个单独的小房间里，提供简单的饭食，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书桌，是学校的学生宿舍。
　　他能从房间内出来，去附近的厕所，但他并不需要去厕所，因为他只是一个游戏里的纸片人。
　　这事也挺奇怪，但在这里就是如此。
　　厕所在走廊尽头，旁边是楼道，楼道口有机器人来回走动，楼下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