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纪》梅花雀

67、第 67 章

　　掠食者是一个长相普通的男孩，十五到二十岁，虞嬗找遍小镇，发现符合这两项条件的人选太多了。
　　“我们成为制定规则的人，每一个人都有制定规则的权力，这样的掠食者品位可真差，”苏佩在他身后露出讥讽的笑容。
　　虞嬗道，“每一个人都有制定规则的权力，不是很公平？”
　　“权力不是这样简单的加减乘除，它是一种权衡。”
　　“你今天的话很奇怪，”虞嬗停下脚步，不知何时，他来到了学校的门口，门还是那扇门，机器人还是那两个机器人。
　　要是虞嬗的能力还在，这两个机器人都会成为他的材料。
　　“我的想法才是一个想要维持稳定社会的人该有的想法。”
　　“但这个小镇存在，存在就有它赖以生存的基础，”虞嬗道，“这个小镇能够存在，是因为掠食者足够强大。”
　　掠食者能够操控人类社会，这正是令人不安的地方，规则的背后，是掠食者的个人意志。
　　“门开了。”
　　虞嬗顺着他的话看去，一个人从门内走出，天色有些灰，他走近了一些，看清了对方的面容，是魏豪。
　　没过多久，门再次打开，隗霰从里面走出。
　　魏豪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似乎没想到还有人能从里面出来。
　　虞嬗问，“你抽到了什么？”
　　“化学题。”
　　“听上去很不妙。”
　　“是道很常见的题目，二选一，一杯毒酒，一杯无毒的酒，选中了就能活着出来。”
　　虞嬗不再多问，但魏豪不是这么想的，他想知道答案，按照电视剧里的节奏，会有一个人将所有的酒喝掉，然后出现一个考验者，给予解药。
　　死了这么多人，这当然不是考验，而是非生即死的选择。
　　“你用了什么办法？”魏豪意识到这样太过强势，他又换了口吻，“我可以拿信息跟你换。”
　　隗霰想了想，道，“可我不需要。”
　　“你以为你会一直运气这么好？获得更全面的信息才能得到更多活下去的机会。”
　　“身体疲惫，说明耗费了大量的体力，你抽到的是体育题，身上有很多红印子，这是你自己掐出来的，没有固定的位置，说明你不是想提醒自己，而是任务需要，什么任务需要掐身体的皮肤，是因为身体上的某一样东西，汗液或者别的什么，我说的有错吗？”
　　没有错，还很对，魏豪面色下沉，他始终没有看过这个小白脸一眼，没想到今天反被刺了一刀。
　　“你能猜到题目不算奇怪，但这道题最难的不是题目本身，而是寻找题目的方法。”
　　“你是指操场上那只被打落的气球？不好意思，当时我就在对面的教室。”
　　隗霰这样的说法无疑将魏豪得罪了，魏豪连客套话也懒得说，他的脑中回闪过教室里的情景，他视力不错，对面的教室也看过，可那些都是空教室。
　　他对自己的观察很有信心，这些观察帮他躲过了一次次的危机。
　　魏豪走后，他们也没在校门口久留，回了屋子，虞嬗赶紧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说了，“这个小镇有问题，它不事生产，也没有可供交易的货物，你在学校里看到了什么？”
　　“学校里只有题目，每一间教室都是一个题目，办公室里有一个人，看上去是这个学校的老师。”
　　“他是什么样子？”
　　“一个中年男人，穿着衬衫和西装裤，有点秃顶，在办公室看书，要形容的话，很普通。”
　　学校没有人，莫非他真的藏在人群中？
　　虞嬗坐在窗口，今天外头在下小雨，窗口的小花探入铁栅栏，它很顽强，昨天才经过大雨洗礼，今天又开了花。
　　“这朵花我是见过的，”虞嬗惊讶地站起身，身后的凳子被他踹了一脚，带翻在地。
　　“梦里还是前世？”
　　“你看这朵花的形状和花瓣的纹路，还有生长的方向，它就像是用了同一个模板，然后复制粘贴，随机生成，这种方式会出现在游戏建模中，大量节约人力成本。”
　　现实不是游戏，每一株植物都是独特的，甚至有人想为植物建立指纹，即使是同一株植物，也不会出现一模一样的花朵。
　　以一花观全局，花能复制粘贴，房子也能复制粘贴，食物自然也能。
　　而以上这些猜想想要立住，就需要相应的条件，一个虚拟的世界，这个世界的资源可以自动生成，所以不需要工厂，这个世界的数据可以量化，所以看不到摄像头，这个世界的他们也不是真实的人，所以才能在这里生存。
　　那天的事情再次出现在他的记忆里，他和隗霰离开冰原，流落到了一座破败的小镇，小镇上还零星住着些人，工厂和医院早已积满灰尘，学校的大门上停着一只乌鸦，老旧的钟楼发出呜咽声。
　　偶有走路的声音，在这些声音里，有一个人在喊，“来做个美梦吧。”
　　他个子瘦瘦小小，刘海有些长，遮住了眼睛，手里拿着电影票，虞嬗走过去，问他，“电影票怎么卖？”
　　“一个馒头一张。”
　　“我没有馒头，拿鱼干换，可以吗？”
　　“好。”
　　他拿了电影票，和隗霰一同走入电影院，影院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他们俩，他们可以随意挑选位置。
　　耳边传来胶片放映的声音，接着，大屏幕上开始出现画面，首先跳出的是影片的名字《丧钟》。
　　片名渐隐，出现了一座宁静祥和的小镇，小镇上的机器人在清扫街道，它的声音传遍整个影院。
　　“请大家遵守小镇的规则，这是大家的小镇。”
　　“请大家遵守小镇的规则，这是大家的小镇。”
　　“请…”
　　如同催眠符一般，虞嬗的脑海里只有这句话，等他醒来后，就来到了这座小镇。
　　“我找到了掠食者，”他愣愣地将椅子捡起，“他是电影院的售票员。”
　　“这里没有电影院，”隗霰道。
　　“不是这里的电影院，是外头的，电影外头。”
　　而他们在电影里，一部名为《丧钟》的电影，电影里的小镇和外头的小镇很像，只是真正的小镇中心是政府设施，银行，附近还有医院，游乐场，古代建筑，然后才是学校，商店和居民区，居民区之外有工厂。
　　电影中的小镇经过简化，将学校移到了中心，钟楼也挪到了中心，这么做，一定有其意图。
　　“你说他是一个十多岁的男孩？”
　　“是的。”
　　“十多岁的男孩能接触到的地方就是家和学校，学校处于中心，在他的心中占了相当重要的地位，但学校不是一个学习的地方，而是带了惩罚性质，看来他在学校过得很不愉快，对学校或者是某些人相当不满。”
　　“你说过，学校里只有一个中年男人。”
　　“很普通的一个男人，哪儿都能见到。”
　　“他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特点，”作为学校里唯一的一个人类，他的存在不可能毫无意义。
　　“他没办法走出办公室，他曾想叫住我，但在门口就被绊住。”
　　虞嬗道，“这是很重要的信息，老师在社会上是很普通的一员，但对于自我还不完善的学生而言，又象征着权威，遇到好的老师，学生会往健康的方向发展，但看着那些单纯的孩子，也会增长控制欲，想要控制学生的一切。”
　　小孩首先被家长塑造，然后被老师塑造，有些孩子一开始就是地狱模式，他想起了门口那个卖电影票的男孩，他怯生生的，不敢看虞嬗的眼睛，这不是一个掠食者该有的眼神。
　　次日，新的规则出现。
　　【不允许抢劫，请大家遵守小镇的规则。】
　　虞嬗看到这样的规则，感到轻松不少，这样的规则才是一个文明的社会该有的样子，但他错误的估计了一件事。
　　经过多次点数的重新分配，街道上流浪汉的数目占比逐步升高，他们没有点数，也没有食物，有些人连续饿了两天，为了活下去，他们铤而走险。
　　而且他们也得到了消息，被抓走后，并不是死路一条，会有题目，只要解开题目，他们就能活下来，还会获得一笔启动资金，有了这些资金，就能洗牌重来，利用规则获取更多的点数。
　　魏豪和跟随他的人在街上巡逻，算是镇住了一部分人，这些抢劫的行为转到了暗处。
　　机器人大量出动，街上传来哭喊求饶的声音，到了下午，这个小镇就冷清了许多。
　　这些事情发生的时候，虞嬗正在学校的实验室里，他又一次违反了规则，就是想见一眼那位办公室里的老师。
　　他瞥了一眼墙上的钟，此刻显示七点，他的做题时间是七个小时，科目是生物。
　　他砸掉走廊的窗户，在机器人到来之前，跳出窗口，根据隗霰的描述，他所在的地方是实验楼，要通过前面那片林子，才能到达教师办公室。
　　虞嬗跑到楼下，打开窗户，跳进了灌木丛，机器人从左边的小道转出，对着他开出一枪，这枪打在树干上，虞嬗顺着树干往上爬，走廊的窗户可以从外头打开，他翻身一滚，来到了教学楼。
　　一扇白色木门出现在眼前，门上挂着牌子，写着一年三班，他又往前跑，二班，一班，尽头就是教师办公室。
　　打开门，秃头中年人就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作业在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