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纪》梅花雀

65、第 65 章

　　虞嬗飞快打开后窗，将身上的东西扔进黑色垃圾袋，又将垃圾袋扔出去，紧接着，脚踩窗户，跳出窗口，飞快又把垃圾袋捡了回来。
　　“你真是越来越会钻规则的漏洞了，”隗霰也跟着跳了出来。
　　虞嬗咬了一口饼干，“有效果，你也来一点？”
　　他递过去一个黑麦面包，隗霰接了，“别忘了我们的目的。”
　　“没忘，这不是点数不够买药，”这也是虞嬗欲哭无泪的地方，药品不便宜，他们的点数重置之后，没钱买物资。
　　和虞嬗有相同想法的不止一个，只不过有些人反应稍慢，被旁人抢了去，两人谁也不肯放手。
　　“这是我的东西，”一人道。
　　“我捡的是垃圾，跟你有什么关系，”另一人道。
　　“里面装的是面包，饮用水和饼干，面包两包，熏肉的，饼干是奶油夹心，有本事打开看看。”
　　“你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又怎样，我捡到了就是我的。”
　　垃圾袋并不牢靠，两人一抓，袋子被撕裂，里面的食物纷纷掉落地面，被早已翘首以盼的流浪汉捡走。
　　虞嬗这才注意到这一个群体的存在，两天前，他们还只是在各个小巷中行动，今天却开始占据大街，不是他们胆子大了，而是这个群体大了，小巷已经无法容纳他们。
　　到了晚些时候，一部分人已经学会了拉帮结派，集体抢夺食物，不止是行人的食物，还有商店扔掉的过期食物。
　　更多的食物意味着更多的资源，有了资源，就能将人群集合起来。
　　好不容易熬过了下午四点，虞嬗在附近的商店买了解毒的药片，经过这一天，他想离开的愿望更加强烈。
　　这个小镇已经不再是他到达时的那个小镇，它剥开了宁静祥和的外衣，露出了森森白骨，在这些白骨上，堆积的是作为人的尊严，随着黑色的棺材一起进入浓雾，离开这个小镇。
　　“你要从哪里离开？”吃过晚饭，隗霰问他。
　　“这里有晕动片，但小镇上没有车，没有车站，也没有机场，”虞嬗拿出那盒多余的药片，“晕动片作为常用药，一定有它的用处。”
　　“你是说这里有一个港口？”
　　“我们只能这么认为。”
　　“但小镇四周都是浓雾，你要如何寻找港口的位置？”
　　这些浓雾经年不散，连太阳都能遮蔽，他实在想不到在这样的浓雾中，他们该如何找到那艘船，又要如何离开这里。
　　“超市总得进货。”
　　六点的时候，超市的果蔬已经上架，他们要更早地离开小镇。
　　凌晨四点，虞嬗和隗霰出了门，此时天色尚黑，路灯还亮着，灯光慢慢地晕开，将他们的身影拖长。
　　他们从居民区慢慢走到了小镇边缘，这个他们从未到达的地方，又进入浓雾中，电筒照亮了唯一的一条通路，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前方出现了灯光，以及灯光下的船身，甲板上，机器人有序地搬运货物。
　　看到了船只，虞嬗心情有所放松，“我得把苏佩带走。”
　　“他在这里过得很好，一夜暴富。”
　　“但他不属于这里。”
　　“那他属于哪里？”
　　虞嬗噎住，苏佩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任何地方，他能回去的地方已经不在，是什么时候不在的？
　　末日之后，苏佩被带走，失去了家人，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十年过去，他能落地生根的地方就是他的归处，虞嬗实在没什么资格替他做决定。
　　但虞嬗想起了那个约定，将苏佩带回去的约定，他得去问一句，是回去？还是留下来？
　　说起来，他还有一个约定，将一个人的骨灰带回家乡。
　　“骨灰呢？”
　　离开冰原时，他还带着金属盒子，盒子里装着骨灰，可为什么那个盒子没了，连同着骨灰也没了。
　　是他丢了？
　　“你想做什么，就抓紧时间去做，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
　　隗霰避开了这个问题，好像它不曾存在过，虞嬗也没多想，“再等一天吧。”
　　他们回到了小镇上，路灯还亮着，天色开始泛白，他们回到家中，吃了一顿简易的早饭，新的规则出现在两人面前。
　　【允许打架，请大家遵守小镇的规则。】
　　“这里的规则毫无规律，”虞嬗走出了大街，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也是有的，”隗霰道，“除了第一天的规则，剩余的规则的受益者都是某个固定的人群。”
　　不允许携带宠物，那么受益者就是没有宠物的人；不能吃不健康的食物，那么受益者就是吃蔬菜水果的人；所有人都得吃烧烤，那么受益者就是烧烤摊的老板；想杀苏佩，那么受益者一定与苏佩有仇；翻找垃圾，那么受益者就是一无所有的流浪汉。
　　“今天的受益者是擅长打架的人，而且这个人别无所长，只会打架，拳击手？”
　　今天的规则对他们很不利，想要得分，就得去和人打架，打了，就会受伤，饶是虞嬗，也在思考了很久之后，才想到一个馊主意。
　　“要不你让我打一拳？”
　　隗霰反问，“为什么不是你让我打？”
　　“我们可以打假赛。”
　　两人打架的效果约等于猫咪互挠，假赛的收益微乎其微，增长速度为两位数，当虞嬗不小心下了重手，增长的点数抵过了前头所有的努力。
　　“看来打得越重，点数越高，”虞嬗停下了这种无意义的行为，“只是到底是谁在评判？”
　　他瞧着周围的空间，没有摄像头，没有机器人，至少没有虞嬗熟悉的那些监控设备，但考虑到这个小镇的科技发展程度，摄像头可能以他不知道的模样出现。
　　“我们生活在一个满是眼睛的地方。”
　　他像是生活在舞台上，每一个动作都被展露在人前，所有的行为都被量化。
　　他们还能做什么呢？他们被蹦在小镇这个琴床上，动弹不得，扭转不动，蹦琴弦的手还在不断转动琴轸，这根弦越拉越紧，随时都有琴毁人亡的危险。
　　但处在规则之中的人是温水里的青蛙，道德和法律建立的内在规则正在一点点瓦解，他们刚开始只是试探，想要依靠装模作样来取得点数，在发现这种行为行不通后，一些没有点数的人铤而走险，开始袭击路人。
　　袭击路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青壮年不能袭击，老弱病残成了首选。
　　一个小孩子被一只大手抓住，拎住衣领就要往小巷里拖，但他没有成功，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狠狠一折，小孩的父亲很快赶到，对他连连感谢。
　　“事情还没那么糟，”虞嬗看到了这一幕，若是有更多的人像他这般，倒是可以形成一股力量。
　　“表哥真的这么认为？”
　　虞嬗回头，看见苏佩就站在不远处，和前两天相比，他的气色好了不少，头发绑了起来，像一个小尾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英雄需要敌人，正义与邪恶共生。”
　　“你说的这些都是废话，”虞嬗熟知历史，怎么可能不知道乱世出英雄这个道理，只有出现困境，才会有解决困境的人。
　　苏佩一声轻笑，虞嬗皱眉。
　　“一段时间不见，表哥倒是天真了不少。”
　　虞嬗再次皱眉，他刚想问点什么，街道上又发生了袭击事件，之前救人的青年赶紧上去帮忙，但数件事件同时发生，他一个无法分作数人，虞嬗见了，与隗霰对视一眼，救下最近的被袭击者。
　　又同时去追击逃跑者。
　　他和青年同时将人逼入死胡同，那人掏出一把刀，青年眼疾手快，夺过刀的同时，一拳击中那人的胸口。
　　“兄弟好身手，”青年将小刀收起，朝着虞嬗走来，身后的人再度爬起，青年却根本不回身，手肘再次击中胸口，那人立刻倒地不起。
　　“我叫魏豪，兄弟身手不错，又仗义助人，我们交个朋友吧。”
　　“虞嬗。”
　　苏佩和隗霰随后赶到，苏佩道，“仗义助人？这可未必吧，刚才那一战点数可不少。”
　　魏豪脸色一变，正色道，“无论有没有点数，看见有人受到袭击，上前帮忙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又没在说你。”
　　“你自己行事不端，不要看什么都是龌龊的。”
　　魏豪这话丝毫没留余地，而且话语之中，他还是认识苏佩的，他又转而对虞嬗道，“兄弟，我劝你一句，他心思歹毒，和他合作的人都死了，你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好。”
　　照理来说，他应该是相信他的亲人的，可当魏豪说出这句话时，虞嬗居然没有感到惊讶，但凡是换做屠文韬、庄伍和范炀，他都会去怀疑话中的真实性。
　　“你相信他说的话？”苏佩小心试探他的态度。
　　“我为什么不相信他说的话？”
　　虞嬗希望苏佩给他一个理由，苏佩也确实找了一个理由，“他们要杀我，难道还不允许我自保？”
　　“在那之前，为什么会有人指名道姓地要杀你？”
　　苏佩一愣，旋即露出无辜的神情，“那是个意外，我撞到了他，那时我才刚来，什么都不懂，根本不知道事情会严重到那种程度，表哥你扪心自问，你不会意外撞到别人吗？谁走在路上，不小心撞到一个人，会导致那个人的死亡，这是规则的错，不是我们这些被规则压迫的人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