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纪》梅花雀

63、第 63 章

　　进超市之前，他能看到街对面的商店，还能看到店门口的招牌，等他出了超市，雾气弥漫街道，对面的商店也隐入浓雾之中，细雨夹杂着雾气，又湿又冷，吸入的空气黏在鼻腔上，钟声穿过雾气，到达这里时，好似绕过了几个弯，从四面八方来。
　　又有人死了，黑色的队伍在雨雾中前进，黑色的棺材后头跟着一条狗，它瘸着腿，拼命叫唤，好像这样就能把人从棺材里唤醒。
　　虞嬗回头看了一眼钟声传来的方向，那里不仅有钟楼，还有一座名为学校的刑场，审判每一个不遵守规矩的人。
　　这并不是该死之人，但他现在却躺在棺材里，无法陈述他的观点。
　　送葬的队伍消失在大雾中，机器人举着伞来清扫街道，圆筒形的身体里传出那句虞嬗听了无数遍的话，“请大家遵守小镇的规则，这是大家的小镇。”
　　气氛沉闷压抑，虞嬗关上房门，才似卸下千钧力。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我们能去哪？”
　　“不知道，随便哪里，但我们必须先离开，这里太危险了。”
　　规则每天都在变，这让他无所适从，无法预知的未来会剥夺他的安全感，相比之下，他宁愿生活在那片沉寂的冰原上，日复一日地做着同样的事情。
　　“那我们得先避开那些机器人，然后穿过浓雾，这些事情不能在晚上做。”
　　隗霰看了一眼窗外，机器人还在清扫大街，它并不会阻止人们出现在大街上，但没什么人愿意出门，只有他们两个出现在大街上，目标太过明显，若是换做白天，他们可以借着规则靠近浓雾。
　　“我知道，我们现在需要准备一些药品，尤其是解毒药。”
　　虞嬗翻出家庭药箱，箱子里放着常用药，治疗感冒发烧，虞嬗将这些药品拿出，盒子里只剩下一盒晕动片。
　　“看来我们要先去买药，”虞嬗道。
　　药品在这里并不便宜，还好他们利用规则的漏洞大赚了一笔。
　　虞嬗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天明，次日早上，他和平常一般，起床洗漱，然后是吃早饭，他比昨天多吃了一个包子，吃完后，他坐在厨房里，等待着规则的发布。
　　时间仿佛在离他远去，一分一秒被无限拉长。
　　滴答——
　　滴答——
　　【杀了苏佩，请大家遵守小镇的规则。】
　　虞嬗瞳孔收缩，他怀疑自己处在梦里，直到他的手被隗霰握住，撞到对方担忧的眼神。
　　他在小镇上游荡了四天，未曾见过苏佩，“也许只是同名。”
　　“不要想太多，”隗霰道。
　　他如游魂般荡出，撞见了对门的邻居，对方脸上是难以言状的惊讶，这份惊讶简单而直接。
　　“你叫什么？”那人问。
　　虞嬗摇了摇头，“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那人急了，他怕自己遇到了苏佩，他怕自己为了唾手可得的分数成了杀人犯。
　　一阵风吹过街道，带来几张纸，其中一张贴在了那人的脸上，一张吹到了虞嬗的脚下，他取下纸的同时，虞嬗已经看到了纸上的人，他比邻居更快认清那张脸，那就是苏佩的脸。
　　他忽然抬脚奔跑，邻居见他跑，也追了上来，但他没能追到虞嬗，只能对后来的隗霰道，“你们真的要动手？”
　　隗霰没理他，他必须得追上虞嬗，苏佩与虞嬗有再多的不和，虞嬗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杀死。
　　虞嬗追寻着那些海报，会发这些海报的，只有可能是制定规则的人，他要找到那个人，问清楚为什么要置苏佩于死地。
　　他找到了纷飞的海报，和握着海报的机器手。
　　“为什么？为什么要发这些海报？”他喘着气，抓住机器手。
　　“警告！警告！松开你的手。”
　　“告诉我，谁让你发这些海报的？”
　　“警告！警告！”
　　机器人没有回答问题的打算，它甚至没有意识，只会重复简单词句。
　　隗霰拉住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苏佩，或许能从他那里找到答案。”
　　找苏佩并不困难，不止他一个人在找，所有人都在找，他在一栋废弃的大楼里找到了苏佩，十多年过去，苏佩的外貌变化并不大，但虞嬗知道，这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苏佩。
　　“你还是忍不住动手了，”苏佩见到他，举起了手中的刀。
　　虞嬗这才发现，他的右手少了一根手指。
　　“我不是来杀你的，”虞嬗道，“你做了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所有人都要杀我，”他握着刀的手有所松动。
　　外头的人越聚越多，楼道里传出脚步声，已经没有时间来给他们叙旧，虞嬗道，“你先躲起来。”
　　苏佩也没犹豫，躲进了小隔间里。
　　门刚关上，追击的人已经出现，他们瞧见了虞嬗，一人问道，“人呢？”
　　虞嬗指了一个方向，“去了那边。”
　　那些人也没多想，顺着那个方向追击，走到半途，有人忽然想起，“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们线索，我们是对手。”
　　“也许是他想独占，走，往回走，在另一个方向。”
　　“他在那里，”一人眼尖，瞧见了拐角处的身影，所有人追了上去，谁都没有怀疑苏佩就在这个房间里，但待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
　　虞嬗在楼里几经拐弯，在一楼出口处碰到了大部队，混入人群。
　　追上来的人还在大喊，“拦住那个人，别让他跑了。”
　　“闭嘴，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然而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传十，十传百，涌动的人群再次开始移动，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虞嬗找了个机会逃离人群，目前是上午九点半，离结束还有六个半小时，但他无法查询目标人物的生死。
　　就在这时，一个机器人转转悠悠，转进了小巷。
　　“违反规则，违反规则，”机器音无情地宣布了这个事实，两个人形机器人出现，将虞嬗带进了高墙之内。
　　门窗紧锁，无法从内部打开，桌子下有桌兜，里面放着杂七杂八的东西，黑板上写着字，上头六个大字，知识就是力量，下头写着各个学科的名字，数学、语言、地理、生物、物理、化学、政治、历史、音乐、体育。
　　墙上挂着钟，时间却不太对，此刻是十点左右，钟上却显示八点，而且秒针是逆时针转动，也就意味着一个小时后，它会变成七点，八个小时后，它会变成零点。
　　这不是一个钟，而是倒计时，等到钟走到零点之后，会发生什么？
　　现在是十点，加上八个小时，那就是下午六点，六点可能是放学的时间，放学之前需要上课，但他没有看见上课的老师，也没有上课的学生。
　　教室除了上课，还有另外一个作用，考试。
　　他再去看黑板上的字，数学那两个字比别的字都要大一些，这是加重符号，说明考试与数学有关。
　　上一次数学考试是多久以前了，虞嬗记不清了，不过没有抽到物理化学，已经算是运气好。
　　现在的问题是考试题目在哪里？
　　虞嬗将黑板往上推，露出后面的另一块黑板，黑板上是粉笔画的板报，边角上歪歪扭扭写着些字，是一门虞嬗没学过的语言。
　　他在课桌的本子里也看到了类似的文字，若虞嬗没有猜错，这才是这座小镇原本使用的语言，或许他该庆幸的是，他没有抽到语言。
　　黑板上没有提示，虞嬗又开始在四周和课桌里寻找，桌子上放着摊开的教案，显示这是一门数学课，课本上的题涉及了微积分的课程，是一重积分，这让虞嬗有点不安。
　　课桌里有上课用的数学课本，还有积分表，虞嬗将这些东西收起来，又继续寻找线索。
　　桌兜里什么都有，用了一半的草稿纸，乱七八糟的文具，还有一些漫画，一本日记本，他打开日记本，本子上的文字是另一种语言，虞嬗学过，用的文字也不复杂，倒是能看懂。
　　本子的主人叫约翰，是个转学生，日记本上记录的时间停留在989年4月9日，是末日来临后第二年。
　　至于后面为什么不再记录，可能的原因是主人逃难离开，或者遇难。
　　他合上日记本，又开始寻找其他的线索，他将所有的桌兜找了一遍，又去寻找桌兜的底部，底下有这群淘气学生留下的文字，却没有虞嬗想找的题目。
　　他将整个教室翻了个遍，那几片破窗帘子被他里里外外翻看，好像看久了，就能看出文字来。
　　时针指向七这个数字，留给他的时间还剩下七个小时，他却连题目也没找到。
　　中学的考试时间在一到两个小时不等，保险起见，他得留两个小时做题，剩余五个小时寻找试卷。
　　试卷只是一张薄纸，也许嵌在某个夹层里，虞嬗又开始刨墙，可这光秃秃的墙没有墙纸，刨久了，露出了里头的红色砖块。
　　他瞧了一眼时间，半个小时过去了，如果题目真的在墙里，别说五个小时，五天也不一定能刨完。
　　没有人出题是为了考验一个人的体力，题目不在墙里。
　　那还有什么地方？
　　虞嬗站在讲桌前，纵览整个教室，他在寻找，还有哪一个地方是他没有寻找过的。
　　课桌找过，椅子找过，窗户找过，黑板找过，讲桌找过，讲桌里的电脑文件也找过，还有后头的黑板和投影仪，天花板上的灯泡。
　　但这些都是在有天光的情况下，虞嬗走下讲台，将所有的窗户拉上，打开投影仪和电脑，电脑的屏幕上是天蓝色的壁纸，可投影出来的图像却是一段文字。
　　【请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下面的题目：
　　吃苹果，约翰喜欢吃苹果，他心情一般的时候，一天会吃一只苹果，心情好的时候，会多吃一只苹果，心情不好的时候，一只也不会吃，请问最近一年内，他吃了几只苹果？】
　　下方是一个答题框，旁边有一个确认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