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纪》梅花雀

62、第 62 章

　　到接近中午的时候，虞嬗目睹了一出食物争夺战，两个人在争一袋苹果，互不相让，撕扯包装袋，袋子被尖锐的指甲抓破，苹果滚落在地，添了新伤口，有两个滚得远了，掉进了水里。
　　两人瞧见虞嬗和隗霰，迅速蹲下身，将剩下的几个苹果捡起，分作两路跑了。
　　“情况比我想得还糟，”虞嬗原本还有将多余食物卖出的打算，赚点差价，如今看来，他没有防身武器，这买卖很难做。
　　这也提醒了他，小镇的街道并不安全，他得带点防身的武器。
　　下午，他再次路过面包店，店门口重新排起长龙，这是一个讯号，市面上所有能加分的食物都已经售罄。
　　他在队伍中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们早上才见过，在一家超市抢购蔬菜水果，排队的时候，那人就排在他前头，虞嬗还记得他那如山的行礼包，这些食物即使吃一个礼拜也吃不完，可现在，他却在排队买面包，他没有注意到虞嬗，他的眼睛肿了一块，影响了他的视线，他又将所有注意力放到了插队的人身上。
　　虞嬗找了一个偏僻的树荫坐下，两人将加分高的食物吃掉，留下面包饼干之类的食物，静静地等待四点到来。
　　四点一到，所有人如释重负，有些吃了一天水果的人奔向了小吃街，在看到已经收摊的小吃街后，败兴而归。
　　回去的路上，听见钟声敲响，有人踢了一脚路灯，“真丧气。”
　　黑色的队伍在雨中行进，为首的人面无表情，仿佛一块生了锈的铁板，谁去了，都得沾上一身锈，和昨天不同，队伍中有哭声，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他扶着棺，在虞嬗看来，就是黑衣人抬着棺材，而棺材又拖着他。
　　“他是？”虞嬗瞥见了男人的脸，这个人他也见过，就在昨天，学校外的长椅上。
　　队伍越走越远，哭声淹没在雨中，细雨变成了豆大的雨点，虞嬗快步跑回屋内，钟声早就停了，外面只有雨点拍打瓦片和窗户的声音。
　　他打开一条窗户缝，紫红色的小花倚靠着铁栏杆，它开了更多的花，任凭雨点打在它柔嫩的茎上。
　　雨水冲刷窗玻璃，外头是迷迷蒙蒙的一片，天空和房屋都是灰色的。
　　他回头，看见柔软的床，还有坐在床头的隗霰，虞嬗第一次发现，家是如此温暖的地方，不是因为它价值几何，而是因为住在屋子里的人。
　　也许他还活着，历经生死，看着一个个美梦出现，又破灭，就是为了那么小小的一刻。
　　“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隗霰道。
　　“没事，”虞嬗猛地扑到床上，隗霰推了他一下。
　　“湿漉漉的，起来先洗澡。”
　　“不要。”
　　“你几岁了？”
　　“三岁。”
　　“你在暗示我帮你洗？”
　　“我洗还不行，”虞嬗败下阵来，拿着睡衣和毛巾去了浴室。
　　次日早上六点，文字准时出现。
　　【所有人只能吃烧烤，请大家遵守小镇的规则。】
　　这样下去，会把胃吃坏的，这是虞嬗的第一个想法，但紧接着，他又掏空背包里的干粮，只留下以防万一的武器，拉着隗霰就往超市跑，这段路并不远，此刻的虞嬗却恨不得住在超市里。
　　他到的时候，超市里已经有人，人不多，他们目标明确，且有了昨天的教训，不会再一股脑往篮子里塞东西，虞嬗和隗霰兵分两路，虞嬗前去选购了一套烧烤用具，隗霰则去选择食材，这一通消费下来，他们那从六开头的数字又跳回了三，缩水了一半。
　　有舍才有得，虞嬗心里想道。
　　和昨天一样，他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支起烧烤架，以防味道太重，他连调料都没放，他先烤了一些蔬菜，一个香菇一百点，肉类的价值更高，但味道更重，他只能留着最后烤。
　　此刻的虞嬗已经做好了一顿饭顶一天的准备，但他的预设太过美好，经历的昨天，他不知道小镇上多了一批流浪汉，他们虽有居所，却没有食物，房子不能抵押，只能在街上晃荡，寻找食物。
　　饿了一天一夜的流浪汉闻着了这里的味道，不由分说掏出了刀子，抵在虞嬗的脖子上。
　　“把肉交出来，不然我杀了你。”
　　虞嬗道，“杀人犯法。”
　　“我都要饿死了，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流浪汉半是威胁，半是害怕，他没杀过人，杀人犯法又深入他的大脑，这握刀的手抖个不停。
　　慌乱之下，他竟然没有注意到背后靠近的隗霰。
　　他被反手捆住，口中的话语又变成了讨饶，“放了我吧，家里还有人等着我拿食物回去。”
　　“放了你？”虞嬗看着他，“好让你带着家人一起来抢东西？”
　　虞嬗和隗霰将流浪汉捆了，又塞住他的嘴巴，他们也想换地方，但走出去就是大街，于是两人轮流看守，才将这顿饭吃完，又留了一点食物给那个流浪汉。
　　见他们一走，流浪汉立刻扑上去将食物塞进嘴里，不一会儿，食物便消失殆尽。
　　隗霰道，“他根本没什么家人。”
　　“也许有，”见隗霰看他，虞嬗道，“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在信息不充足的情况下妄下定论。”
　　绕过林地，虞嬗走回主街，途径小吃街，此刻是早上九点，小吃街已经排起了长龙，但那只是烧烤摊。
　　瞧着烧烤摊老板忙得热火朝天的样子，虞嬗不禁怀疑，老板和制定规则的人熟识。
　　想了想，他又摇头，怎么可能，这个小镇依托的是一套强大的系统，由机器人管理，制定规则的也该是机器人。
　　可这样却无法解释规则的变化，尤其是受益者的变化，从最初的所有人都能受益，到某个群体可以受益，小镇上的点数出现了流动和集中，这像极了资本的积累。
　　“最初的受益者是所有人，”虞嬗离开了小吃街，继续往前走，“接下来的受益者是没有携带宠物的人，接着是吃健康食物的人，直到今天，受益者变成了少数几个人。”
　　如果不是虞嬗习惯了自己动手，恐怕他也会成为那条长龙的一员。
　　“目标变明确了，”隗霰道。
　　“但烧烤摊的老板不可能鼓励人们吃健康的食物，如果他与规则有关，一开始制定的规则就该是这一条。”
　　这也是虞嬗想不通的地方，烧烤摊老板作为获益者，为什么一开始要绕一个大弯，早点完成资本积累，开个连锁烧烤店，或者转行做别的都行。
　　“或许一开始是在试探，试探规则的真假和执行程度。”
　　目前也只能如此解释，虞嬗停下脚步，望着眼前的建筑，四周被高高的围墙围住，两个机器人立在门口，一条瘸腿的狗在门口使劲叫唤。
　　它不仅瘸腿，脑袋上还包着布，七扭八歪，样子很不好看。
　　“是超市门口的那条狗，”隗霰道。
　　“看来它的主人在里面，”虞嬗将目光从小狗身上移开，再次看向这座名为学校的建筑，学校本该是教书育人的地方，现在却仿若监狱，将所有违反规则的人送往里面。
　　从围墙外，他听不到一丝里头的声音，想要靠近，门口的机器人会立刻发现他俩的动作，围墙上头还有防止逃脱的电网，和无处不在的监控。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虞嬗一件事，规则是绝对的，所有人都要遵循，即使它很荒诞。
　　“除非我能飞，不然无法进入这座学校，”虞嬗将学校的外围走遍，发现不止门口有机器人，连围墙里头也站着机器人，只要稍有动静，这些机器人就会赶到，驱除外来者。
　　“还有一个办法能进去，”隗霰道，他知道虞嬗也想到了，“但我不希望你尝试。”
　　“放心，我很爱惜自己的生命。”
　　“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无法放心。”
　　“人活着，需要意义，家人也罢，财富也罢，总得有个由头，当所有这些东西都失去了意义，恐怕只有死的那一刻，才会感受到活着，但那是饮鸩止渴。”
　　“即使是鸩酒，也有人会去喝。”
　　“那我再说得明白一点，等所有这一切结束，如果我们都没事，我会为了你活下去。”
　　虞嬗转身，隗霰追了上去，“别说这样的话，不吉利。”
　　“这里又不是电视剧，不会成真。”
　　隗霰噎住，这是他说过的话。
　　回去的路上，途径烧烤摊，那里仍旧在排队，但别的铺子前也聚集了一部分人，饥饿让他们承担着被扣点数的风险。
　　烧烤摊终究货源有限，老板将水泼在炭火上，对还在排队的众人道，“收摊了，收摊了，明天再来吧。”
　　其中自然有不服气的人，嚷嚷着要老板现在去进货。
　　“等他进到货，不知道是下午几点，还不如我自己去呢，”其中一人语出惊人，这话像是引线，被点燃的人如炮仗般弹开，纷纷寻找四周的超市和商店。
　　等到下午四点，虞嬗进了超市，想买点食物带回去，发现超市的蔬菜架上只有干瘪的菜叶子，肉是别想了，他便买了几包方便面和压缩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