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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 5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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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枝海棠倚墙头。
错了,没有海棠,只有沉甸甸的果树,红澄澄的果子挂在树枝上,忽的遭受到了无妄之灾,一个果子滚落在地上。
“谁?”
“别管它,最近野猫特别多。”
巡逻的人来了又走,一个人影蹿下果树,逃开有人的地方,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位置,并敲响房门。
“进来。”
隗霰没有多想,以为是送点心的下人,但没想到进来了个贼,还是个极其无赖的贼,一上来什么也不看,目标明确,抱着隗霰就不撒手。
“我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见我?”
隗霰身子一僵,书页擦过指尖,割出一条细细的伤口,“请虞公子自重。”
“我不要。”
他靠着隗霰,脑袋窝在颈间,轻轻蹭着,像某种猫科动物,那是一种示弱和讨好的行为,让隗霰不觉心中一软,语气也不禁软化,“你让我该怎么办呢?”
“我有办法。”
虞嬗的声音认真,听上去不像在欺骗他。
“什么?”
“假死,这样从今往后,你会变成一个没有身份的普通人,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去看任何你想看的人。”
这真是个令人心动的提议,而且他相信虞嬗真的能做到,只是这对虞嬗有什么好处?他也许离开了这里,就不会再回来。
虞嬗道,“不是每一个人都想生在王侯家,这样的机会一生只会有一次。”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说过了,我比不上我的姐姐,她该继承父亲的爵位,而我,如果不是出生在虞家,那就什么也不是,我一直希望能有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可我恐怕永远都得不到这个机会,但我希望你能得到。”
长久的思考后,隗霰道,“我答应你的提议。”
失落有,欣喜也有,复杂地感情让刚起床的虞嬗陷入了沉默,他反复提醒自己,那个世界是平行世界,与他无关。
“心情不好?”
“没有,”虞嬗闷闷道,忽然发觉自己身边还有隗霰,他比平行世界的虞嬗要幸运,除了死亡,已经没有东西能将他们分开。
“大姨妈没来?”
“是啊,三个月没来了,我好愁啊。”
“孩子他妈,我给你抓条鱼补补身子。”
虞嬗,“…”
隗霰并不是战斗人员,分别前,虞嬗拉着他反复叮嘱,“不要和怪物纠缠,闻到腥臭味就跑。”
但他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掠食者的诱惑能力,隗霰受到的影响一直很微弱,他希望今天如此,他在外面等着,握着绳子的手捏紧细绳,生怕错过一丝信息。
绳子上结了冰渣子,粘住了虞嬗的手指。
周围太静了,虞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在心中默数。
绳子忽然停住不动了,虞嬗呼吸一滞,脚粘在冰面上,发出令人牙疼的声音,他跑得很急,就这么迎头和人撞上。
“隗霰!”
“回去再说。”
屋子里,隗霰和虞嬗相对而坐,虞嬗道,“你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了你的声音。”
“我是说在那之前。”
“虽然是你的声音,但又不是。”
虞嬗明白了,隗霰听到的诱惑与他有关。
“那个我说了什么?”
“他知道与我们有关的所有事情,我们的相遇、分手,还有这一路以来遇到的艰险。”
这样的一个人,差点让隗霰信以为真,要不是最后他听到了一句话,那道声音用十分悲伤的语调道,“我们终有相会之时。”
“他说了这句话?”
“有问题?”
“我想我可能明白这种能力的本质了。”
这不是什么诱惑的能力,诱惑来自外界,而这种能力引动的是人的思绪,增强其中的某一种想法。
如果一个人想要权力,他就会为此玩弄手段,不惜做一些以前未曾做过的事情。
但现在是在冰原,冰原上的人没有勾心斗角的想法,他们有一个共同的信念,就是回到船上,然后回家,这些人肯定靠近过掠食者,受到了对方的能力影响。
虞嬗道,“我们所有的想法都产生于我们的内心,某处软弱的地方。”
隗霰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虞嬗忽然想起了自己,脸上烧得厉害,但还是争辩道,“吃东西也是正常需求。”
“我明白,你现在有两张嘴。”
“你滚。”
明白了掠食者的能力,他们便可以做针对性的训练,当一种想法占据脑海时,有意识地进行对抗,这种做法很痛苦,掠食者引动的都是他们内心需求的东西。
虞嬗将想要吃东西的感觉压下,心底却又泛上另一种更深的感觉,一种无力感,好像有人要抛弃他,这个人到底是谁?真的是隗霰吗?还是苏女士?
可苏女士与他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真的这么做了,虞嬗不会感到惊讶,隗霰呢?隗霰从未抛弃过他,可为何他会将这种想法根植在脑海深处。
他在脑海中翻找着记忆碎片,与隗霰有关的,在学校,学校的宿舍,还有学校附近的酒吧,那时卷毛、胡饼和范炀也在。
他还记得那天,胡饼很难过,他暗恋了一个女生很久,可那个女生最后选择了别人。
“她不就是看那个小白脸长得帅,这年头,还有哪个人会注重内在美,”胡饼抱着酒杯,已经醉了八分。
“你也别埋汰她,你不也是看她长得好看才看上她的,都是靠脸吃饭的,没什么不同,”卷毛想去抢胡饼手里的酒杯,哪知这个酒鬼力气大得很,抱着酒杯坚决不撒手。
“我和她能一样嘛,我确实一开始觉得她漂亮,但是不止如此,”胡饼嘟嘟囔囔解释着,“她很会照顾别人,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说着说着,胡饼就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酒。
虞嬗坐在角落里,无精打采道,“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隗霰道,“从心理学上来讲,这是一种投射,把自己想做,但又不能做的事情投射到别人身上,比如他看上了对方的脸,却偏要说人家也是看脸的。”
“谁不看脸?”虞嬗拿杯子的手一顿,反问道。
范炀道,“他正伤心呢,你们少说两句。”
虞嬗无所谓道,“没事,听不到。”
后来,胡饼很快就忘了这个细节,虞嬗却记得,他甚至在想,他从未真正的看清过别人,只是一厢情愿地认为别人是这个样子的,他给他们贴上早已设定好的标签,只要他们按照标签来行事,那便是安全的。
那么照此来说,隗霰离开他,对他而言才是安全的,他希望被人抛弃,这是他长久以来的生活模式。
但理智告诉他,隗霰不会这么做,他无所适从,他那个病态的人格无法得到满足,如果隗霰能够抛弃他该多好,他无法对隗霰提出这样的要求,这对他不公平。
“我在这里,”有人握了握他的手。
他所爱的人就在身边,他有什么理由再去折磨两人,虞嬗闭了闭眼,道,“到了。”
黑暗中,传来嘶哑的声音,“你终于来了。”
“用不着虚张声势,你的能力对我们无效,”虞嬗道。
“我有话要对你说,关于你身边的那个东西。”
虞嬗心中一紧,黑暗中不能视物,他没有怀疑是不可能的,但他不能露怯,“你还有什么遗言?”
“这些事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我没有理由相信掠食者的话。”
他更愿意相信这是对方拖延时间的方法,故意诱导他,让他怀疑隗霰被人掉包,一旦他开始怀疑,就会对周围所有的东西都保持警惕,这并不是什么好的状况,会分散他的注意力,让他做出错误的判断。
“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所能留在世上的日子都不多了,咳,”他开始咳嗽,声音嘶哑难听,还带着重重的,来自胸腔的声音,“但我不能让君王得逞。”
“君王?你认识他?”
“哼,这个无耻小人,”他哼了一声,又道,“你想不想知道他的弱点?”
“不想,”虞嬗干脆地拒绝,“我更想知道你是谁。”
“瘾君子。”
虞嬗想起来了,逃走的掠食者当中就有瘾君子,可按照权玉杰的描述,瘾君子的能力很难对付,现在看来,反而还不如雪儿。
“我看过瘾君子的资料,你不是瘾君子。”
“这都要拜君王所赐,”他的声音染上了恨意,“你过来,我告诉你他的弱点,作为交换,你替我杀了他。”
“你反复用言语诱惑我,让我靠近你,是方便你发动能力吗?”
“咳咳,你太谨慎了,谨慎过头会让你错失很多机会,我让你过来,是想考验你的诚意,你连这点小事也不愿意做,我如何相信你能杀了君王?”
“君王我会杀,你也是。”
“咳,哈哈,”他重重咳嗽一声,又开始大笑,听的人只觉得毛骨悚然。
“你笑什么?”
“君王曾经失败过,他想夺取一个人的能力,却什么也没得到,哈哈哈,咳咳,”大笑过后,是更加深重的咳嗽,声音来自肺部,咚咚咚地敲响死亡的钟声。
“是谁?”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别过去,”隗霰捏了捏他的手。
“没事,”虞嬗安慰道,然后松开隗霰的手,缓步上前,心中计算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