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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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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天还未亮,隗霰还没醒,虞嬗坐起身,隗霰不安地翻了一个身,发丝从颈侧散落,露出白净的脖子。
他不是吸血鬼,他不是吸血鬼,他真的不是吸血鬼。
虞嬗反复暗示自己,妄图驱散那一小团不好的心思,他又想起关于血的描述,血中含有铁,氧化后会出现铁锈味,那并不是好闻的味道。
隗霰身上的铁锈味会是他记忆中那个铁锈味吗?虞嬗想着这个问题,一时魔怔,等清醒过来,牙齿距离皮肤只有一毫米的距离,而另一位当事人正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他。
虞嬗一下子退出老远,身后是雪屋那冰冷的温度,“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隗霰坐起身,等着他的解释。
“我看见一只蚊子,真的,好大一只,叮在你的脖子上。”
“是好大一只。”
隗霰深表同意。
“我错了,我没想夜袭。”
“原来你把这种行为叫夜袭。”
虞嬗,“…”
别再说了,他不要面子的吗?
已经处于社死边缘的虞嬗决定埋头继续睡,睡醒了,他就不记得还有这回事。
然而醒来后,隗霰笑吟吟看着他,对他道,“这里马上就要进入极夜,你也只能夜袭了。”
他真的没想夜袭,这是恶魔的蛊惑,对,就是恶魔,平行世界里的虞嬗到底过的什么荒唐日子,每天不是调戏隗霰,就是调戏隗霰,他却要生活在冰火两重天中,一边受着掠食者的威胁,一边看着别人秀恩爱。
虞嬗端坐在垫子上,心如止水,“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黑色的眼珠也好,红色的眼珠也好,都会对光线有反应。”
“破坏别人的想像很有趣吗?”
“身处黑夜中,向往光明是一种共性。”
“那要是我是地底人,一辈子生活在没有光的生活中,也没有进化出分辨光线的视觉器官,岂不是不会渴求光明了?”
虞嬗继社死之后,又开始发挥杠精精神。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廖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
“我在跟你说光明,别扯开话题。”
“光明是象征,象征着希望,希望寄托于外物,只有不依靠外力而独立生长,才不需要希望。”
“不和你聊了,逻辑闭环没意思。”
“闭环有反馈系统,可以自我调节。”
虞嬗,“…”
说好的共同进步呢,你偷偷跑去自学,居然不告诉我。
仿佛是读懂了虞嬗的表情,隗霰道,“你看的那些资料里有,自动控制原理。”
那玩意是给文科生看的吗?虞嬗想掀桌,可屋子太小,没有桌子可以掀,他勉强掀一掀屋顶好了,反正他们也要搬家了。
虞嬗已经计划好了,按照路线,他们要去往东方,并紧贴着冰和水的交界处,以免迷失方向,走到了极点。
属于白昼的时间越发稀少,他们沿着冰面走了数日,白昼成为了远处的一抹光,依靠着光线反射才能辨别方向,又数日,白昼彻底消失,他们进入了极夜。
这里并不是北极,极夜的时间不会维持很长时间,而且夜间不适合行进,隗霰便提出暂时定居于此,他们在冰面上搭了一个雪屋,屋子如碗倒扣。
没有了异能的干扰,他们回到了原始的生存状态,每天起床都是为了活下去,这样的生活很辛苦,没有丰富的鱼类资源,还要忍受寒冷和急速下降的体力,好处是虞嬗终于没空去想那些让他怀疑人生的问题。
“人只有在为生存作斗争的时候,才有活着的实感,”虞嬗抓起一条鱼,放进冰窟窿里。
隗霰拿着钓竿,冷不防来了句,“那以后的鱼由你来抓,让你多体验体验活着的感觉。”
“活着是种美好的感觉,我怎么能抢了呢。”
“你过来。”
“我不。”
“虞嬗,你看水里有条发光的鱼。”
“哪里?”虞嬗探出脑袋看,这可正好暴露了弱点,瞬间被隗霰揽住脖子,被卡在手臂和身体间的虞嬗开始大喊大叫,“你骗我,根本没有发光的鱼。”
“你再仔细看看。”
虞嬗将信将疑地看了,发光的鱼那么显眼的东西,他怎么可能看漏,“你这个骗子,你把我骗过来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你的小伎俩是没有用的,我的目标在那遥远的地方,旅途上充满着荆棘,但一想到我要守护的公主和土地,我便无所畏惧。”
“公主?忍了这么久,你终于说实话了?”
“没有,我刚刚编的,你先放开我,这个姿势很危险。”
卡拉——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虞嬗想扭头,奈何姿势有难度。
“你的公主在召唤你?”
“口误,别计较了行嘛?”
“这叫心理投射,反应了你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
卡拉——
“真的有声音。”
“是鱼活得不耐烦了。”
“不像,你再听听。”
隗霰回头,“没有。”
卡拉拉——
冰面碎裂,水流奔涌,将浮冰一下推出老远,隗霰一手抓着边缘,一手抓住虞嬗,而虞嬗将一个箱子牢牢压住,这里有棺材底,还有卷毛的骨灰。
等两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他们已经成了无根浮萍,随水波漂流。
“你要干什么?”隗霰抓住了急欲跳河的虞嬗。
“趁现在距离还不远,游回去啊。”
“现在是冬天,你又穿着棉衣,你想怎么游回去?”
虞嬗也冷静下来,坐回冰面,“那就等着它撞到冰面上?”
“你把箱子打开。”
虞嬗一听,立刻抱紧箱子,“卷毛尸骨未寒,你就想抛弃他了,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是如此绝情的一个人。”
“别闹,把棺材底给我。”
“先是棺材底,下一步就是卷毛的骨灰了吧,”虞嬗向他投去不信任的眼神,“也许再下一步就是我了。”
“谁告诉你的?”
“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少看点电视。”
“这是人性,电视只是如实地呈现了人性的一部分。”
“现在还没到要考验人性的时候,”隗霰不经意地往远处的冰面瞥了一眼,不愿再与虞嬗争辩,伸手便要去拿箱子。
“也就是说,真到了那个时候,你会抛弃我和尸骨未寒的卷毛,是吗?”虞嬗抱着箱子不撒手。
“是啊,把你和箱子一起推下去,一石二鸟,”隗霰趁着虞嬗不备,拿过了箱子,取出箱子里存放的陶片,“笨蛋,你推我下去更简单,我都没急呢。”
隗霰取出陶片后,又将箱子关上,虞嬗好奇,拿了箱子问道,“你要做什么?”
“在保障自身生命的前提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说着,隗霰就将陶片探入水中,往着一个方向划动,“一个不够,你那儿的金属还能再做一个。”
几分钟后,两边的船桨是有了,可划桨的人不合格,划了半天,岸边和他们之间总有一道无形的阻隔,温柔地将他们推向远方。
虞嬗道,“两边的推力不对称,而且两边用力不如从后方使力,你看那些游艇哪有什么船桨。”
隗霰,“…”
他们忙了这么久,是为了什么?
“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没有,我只是想起再不回去,那条鱼就该跑了,又得重新抓晚饭。”
说是晚饭,只是两人如此定义,他们已经失去了对白昼和黑夜的感知,醒来之后吃两顿饭,一顿早饭,一顿晚饭。
万幸的是,他们并不在极点,这种生活不会持续很久,不然当面对满世界的冰雪和黑暗时,身心就只剩下无尽的寒冷。
浮冰终于与岸边有了接触,两人回到了岸上,又冷又饿,躺倒在冰面上。
“如果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我就不会觉得这里的生活是如此难以忍受了。”
“那可未必,一种自成一体的环境里,能够忍受的,只有受益者。”
“那把每个人都变成受益者不就行了。”
“受益者和受害者是一对,没有受害者,只有受益者的世界是不存在的,”隗霰起身,拍了拍身边的虞嬗,“为了我们今晚能不饿肚子,就必须有一条鱼成为受害者。”
虞嬗拍去不存在的碎冰,跟上隗霰,“我们也是鱼,对于掠食者而言。”
没有两全其美,只有选择,在下船的时候,他已经做过了选择,他从那个温暖如春的地方踏入了黑暗,从此以后,他将无法再用任何言语来掩饰他的行为,他杀过人,也杀过曾经是人的掠食者。
疲倦总会降临,但这一回,他们用不着搭建雪屋,他们遇上了人,不止一个,这些人居住在一起,一间间雪屋像是挤出的蘑菇,立在雪地上,营地上正好有空着的雪屋,虞嬗和隗霰住了进去。
躺在雪屋里,虞嬗还不敢相信这世上有此等好事,恍如做梦,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渐渐从身体里消失,整个人开始放松。
但就在这时,又有一道声音对他说,即使是同类也不要放松,人与人的斗争永远不会停止。
虞嬗将这种不安压了下去,并想着,外患未除,现在不是与人斗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