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0、第 50 章 ...
-
这里是冰雪的世界,找不到别的物体,这种充斥在空气里的荒凉感逼迫虞嬗急于寻找属于自己的空间,冰雪搭就的屋子眼看着随时就会塌陷,却也是他和隗霰努力了两个小时的结果。
太阳早已下山,两人用冰块堵住门口,躺在皮毛垫子上。
不知是寒冷,还是时间没到,虞嬗没有睡意,他开始骚扰隗霰,打搅对方的睡眠。
“你说我们要在这里住多久?”
隗霰闭着眼睛,还是听到了虞嬗的话,“你在这里住多久,我就在这里住多久。”
“那我们一直住在这里,会不会变成企鹅?”
“会,还会有一群企鹅小弟。”
“我不会说企鹅语,到时怕是难以交流,要不从明天开始学?”
“用不着等到明天,今天就开始学。”
“今天太晚了,我要睡了,”虞嬗把人吵醒,此刻自己却先闭上了眼睛,躺了两三分钟,他又忍不住道,“我不想学企鹅语,我想学北极熊语。”
“那就学北极熊语。”
“我也不想学北极熊语了。”
此刻的虞嬗反复无常,善变的犹如小孩子,隗霰也不觉得烦,应着道,“那就不学。”
“我想学修船,我如果会修船就好了,船上的木板坏了,保护船身的油漆也剥落了,木板与木板之间出现了裂痕,船上到处都是霉味,还有虫子留下的洞,那艘船随时都会沉入海底,可我,”虞嬗忽然哽住,“我明知道这些,却什么也做不了。”
“改变他人的命运,就要有承担他人命运的勇气,而你想改变的不是人,是掠食者。”
掠食者和人不同,他们曾经是人类,现在却是人类的天敌,雪儿现在看上去还有自控能力,可要是将来有一天,她开始失控,虞嬗必须得亲手杀了她,在给了对方希望之后,却要毁了她,虞嬗做不到。
“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变成了掠食者,你会亲手杀了我吗?”
“不会有那一天。”
“我们总得设想那样的情况,而且我希望死在你的手里,我知道这样会让你痛苦,但我不放心别人来做这件事,我很缺乏安全感,我希望直到最后一刻,你都能在我身边。”
遥远的天际,一艘船航行于海面,从黑夜到白昼,从冰天雪地到红枫漫天,这艘船像是幽灵,游荡了几个世纪,时间在这里消融,没人知道它将去往何方,它已经失去了目标,海底沉着的宝船尽可以开口笑它,在一旁看着这艘船沉沦。
生于船上,也将死在船上,这是属于她的宿命。
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虞嬗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是多么想伸出手,抓住这仅有的光亮,又怕伸出手了,却将火焰掐灭。
她倦了,灵魂早已被吞噬殆尽,只剩下一个空壳。
现在却有人连这具空壳都不放过,疼痛来得如此突然,她低下头,看到了一只手穿过她的胸膛,那只手的主人看着她,说了什么,她全然听不见。
但她记得,很久以前,也是这个人对她说,“你想要力量吗?”
她答了,“想。”
这就是获得力量的代价,她并不后悔,想要一样东西,总得拿出同样珍贵的东西来换,她的生命早已做了筹码,如今作为筹码放在天平两端的又是什么?
心脏被扯出,她失去了最后一丝力量,双眼却从那张明媚的脸上移开,看向了遥远的北方,“快…逃”
世界是一张网,谁也逃不掉。
若察觉不到,浑浑噩噩过了一生,倒也还好,察觉了,反而更可悲。
此时的虞嬗尚不知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他静静地躺在毛毯上,满世界的寒冷与他无关,只有那不知名的森林入梦。
森林里早就有人了,虞嬗没有见过那些面孔,但他知道,他见过这些人,那时的他们站在他们的父亲身边,宛若无辜的雏鸟,透着未经世事的单纯。
恶是单纯的,善也是单纯的,他们还未学会老一辈的那一套,用无数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藏一件无聊至极的事情,以多欺少,无事生非。
被他们围住的人手臂在滴血,有一个人推了他一把,“你不是很厉害嘛,怎么这就抬不起来啦,要不要我给你找个仆人,帮你把这只手抬起来。”
虞嬗还想看看那人会如何应对,可他瞥见了滴血的手,和被握在那只手里的弓。
那张弓,他见过,那只手,他在梦里见过。
“这个建议不错,不过仆人没轻没重,总让人不放心,不如让我代劳。”
他们谁也不曾想到会有人出现在这片林子里,一时之间,竟无人阻止,眼瞧着虞嬗握起那只手,而手的主人不满道,“不用你管。”
“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虞嬗低声道,但由于两人靠得太近,隗霰只感觉到了一阵热风飘过耳朵。
“喂,谁让你突然闯进来的。”
说话的是个生面孔,不认识虞嬗,又急于自我表现,他哪知道他这话说出来,反而让同行的人脸色难看,而他还不曾察觉,继续道,“你也想和他一样吗?”
“住口,”终于有一个人喝住了他,他不满地看向说话的人,发现那人是他想要讨好的对象,又闭了嘴。
姜繁对这样的人没兴趣,不过在某些时刻能起到不错的作用,就比如现在,他不会去招惹虞嬗,但这种小家族出来的人可以,因为让这样的人消失也很简单,之后还有无数类似的人可以代替他,作为一次性消耗品,省心省力。
“手下不懂事,连虞公子都没认出来,还出言不逊,我代为赔罪,望…”
“废话少说,比还不比?”
“比,”姜繁咬牙,这可恨的虞嬗,明明大家都是纨绔,偏偏这纨绔也讲出身。
不过和一般的纨绔不同,姜繁只是将这当做结交势力的一种手段,有些事,正人君子不会去做,但有些人却愿意去做,别看眼前这帮人现在到处被人嘲笑,若论出身,可都是有机会继承家业的。
“听闻虞公子擅箭术,我也不愿占虞公子的便…”
第二次了,这个虞嬗已经是第二次无视他的话,弯弓搭箭,弯的是别人的弓,搭箭的手也是别人的,如果换成姑娘,他看上去就是个揩油的登徒子。
但没人在意这边的小动作,更无法发觉隗霰那突然泛红的耳朵,这混蛋,刚才想陷害他,绝对是,不然为何要在他拉弓的时候,突然亲他耳朵。
至于那支箭,隗霰并不担心,他很有职业素养,这点小事还无法动摇他那从小磨练的技艺。
箭射中箭靶,又穿透箭靶,稳稳扎在箭靶后的树干上,靠近中心的箭全受了牵连,尤其是姜繁那支,因为正中红心,被打了出去,箭身折断。
“虞公子果然是好箭法,我今日算是开了眼界,”姜繁不阴不阳地留下了这句话,又带着这群人去别处祸害。
林中只剩下两人,隗霰道,“能放手了吗?”
“我都忘了,你的手臂还有伤口,得赶紧包扎才行。”
见他认真的神色,隗霰那刚酝酿的怒火开始消退,这家伙还是有优点的,而且刚才要不是他帮忙,自己也没法拉开那张弓。
弓是祖父送给他的,放在平时,隗霰也只能勉强拉开。
他只稍微愣神的功夫,却感觉手臂传来奇怪的触感,虞嬗正好抬起脸,舌头和嘴唇上沾着殷红的血液。
原来这家伙是吸血鬼变的吗?他只听祖父说过有这种怪物,但没想到真的存在,而且还是虞侯的儿子,这应该是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现在知道了,是不是意味着他也要变成吸血鬼。
“我…我会守口如瓶。”
“你说出去也没人信的,”虞嬗开口,嘴角还留着鲜血,明明是男人,可唇色殷红,反而衬得皮肤发白。
是没人会相信,谁会相信天下闻名的虞侯有一个吸血鬼儿子。
“那就当作没发生过这件事。”
虞嬗皱眉思索,“这可不行。”
“你想怎么样?”
答应保密不行,假装不存在也不行,这是非得拉他入伙?吸血鬼除了需要吸血,好像也没什么别的缺点,反而有众多优点,比如夜间视力好,这样他起夜看书就不会被抓包。
“你的血很甜。”
隗霰窒息了,这不是要把他变成吸血鬼,这是要把他当作血包,在立刻被吸光血和成为长久的肉票之间,隗霰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你不能经常这样。”
“那偶尔可以吗?”虞嬗睁大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仿佛全然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草场如果不留下种子,羊群就无法获得足够的食物,你明白吗?”
“明白,”虞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两人各自以为达成了一致,反倒是折磨得虞嬗睁着眼睛躺尸,离开梦境之后,他就察觉出不对味来了,没了雪儿的能力影响,梦境便无比清晰地储存在虞嬗的脑海中,他甚至可以回忆起空中飘着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