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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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嬗最终没能来得及，阿谷便从船上消失了。
在这疯狂的世界，人命是如此的不值钱。
他将阿谷的遗物整理好，并将这个女人最后缝制的毛衣收起来，一起装入木盒中，盒子就放在阿谷的房间里，她的房间比虞嬗的房间宽敞，还有一个高大的柜子，那是衣柜。
柜子里放着衣服，有阿谷的，还有属于男人的衣服。
隗霰进来的时候，虞嬗正傻傻盯着衣柜，他不曾想到，虞嬗会对一个人怀有如此深的感情。
“你想哭就哭吧，”隗霰说完，才发觉自己判断失误，这不是难过的眼神，而是震惊，好像看见了不该存在的东西。
“阿谷从来没有提起过她的丈夫，可是这样一个占据了她一半衣柜的人，怎么可能不提及？”
她所思念的女儿仅仅只占有了一个盒子的空间，女孩的裙子堆叠在角落里，而那个男人的衣服挂着，证明直到不久前，还有人在使用。
“她为什么从来不说？”
“太难过，以至无法提及。”
“可她天天说起她的女儿。”
隗霰语中出现了迟疑，“她可能并不像你想得那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的那些表现是装出来的？”
“打开看看吧，看了就知道了。”
虞嬗打开那本该尘封的盒子，从中翻出了一本日记本，日记记录的时间很近，是海难发生之后。
第一页只记着一句话，阿风死在了海难中，我还得煮晚饭。
第二页依旧简洁，我煮的晚饭没人吃，他为什么不吃呢？
第三页，他为什么不来吃我煮的晚饭？
…
第n页，内容出现了变化，虞嬗第一次看见雪儿这个词，天冷了，我要给雪儿织毛衣。
“思念成疾，以至不愿提及，”隗霰道，“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这不是思念，是麻木，她习惯了生活中有人控制她，一旦这个人不在了，她就慌了，但后来，她想到了一个办法，假装自己有一个很爱的女儿，重复去做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从这件无意义的事情上获得崇高的使命感。”
他合上日记本，将日记本和其他遗物收好，尽管如此，这也是个可怜的女人。
隗霰却忽然抓住了他的手，那件刚刚拿起的裙子就这么落到了地上，“等等，我想起了一件事。”
虞嬗转头，他从未见过隗霰露出过如此神情，悲伤、难过、痛苦。
隗霰拿起那条裙子，又翻开日记本，“雪儿是真实存在的，我曾经听说过。”
“在哪里？”
“渔夫的口中，”隗霰敛眉，目光落在摊开的日记本上，“他曾告诉我，他有个媳妇，只有十二岁。”
“那不是未成年？”虞嬗话出口，又想起这是末日，哪还有什么未成年不得结婚的规定。
“他还告诉我，要娶到媳妇很简单，只要让一个女孩为他怀孕就好了，因为这个船上不允许杀人，堕胎也是杀人，就是死罪。”
那时的他尚未想到这些话都是事实，直到看见这条似曾相识的裙子，以及一个神经病错综复杂的回忆。
虞嬗伸出手，放在隗霰的手背上，低声道，“我们还需要寻找出去的路吗？”
他已经明白了一切，在隗霰说出小女孩的事情后，所有的不合理都有了解释，为何小女孩能说出带他们出去的话，不是因为小女孩能够避开掠食者，而是因为她就是掠食者。
新的小孩和新的小狗也并不是怪物，而是小女孩有了小孩，小狗也会长大，然后生出新的小狗，到那时，小女孩就无法再出门玩耍，而是小女孩的女儿带着小狗出门。
还有那个诡异的墓地，那是报复，是对所有漠视甚至默许这桩事的人的报复。
也不止是报复，小女孩最初想的也许并不是报复，她想要变成透明的宝石，她不是想要变成宝石，而是想要从所有人眼前消失，从这艘船上消失，从那些她讨厌的人眼前消失，可消失还不够，无论她躲到哪里，那些人都会将她送回渔夫那里。
她要彻底抹去自身的存在，从所有人的记忆里面消失。
记忆、空间和能力压制，全部源自同一种能力，小女孩渴望消失的能力。
“可为什么连唯一爱她的人也…”
虞嬗还是觉得阿谷不该死。
“唯一爱她的人伤她也最深，阿谷只知道一种生活方式，那就是她自己的生活方式，而她将这种生活方式教给了她的女儿，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她不敢做的事情，女儿会做。”
“她做了什么？”
“她刺伤了渔夫，被渔夫吊起来，吊了三天三夜，流产还是小事，她丢了性命。”
“可船上不能杀人。”
“船上是不能杀人，可小女孩所作的行为受到邪神驱使，连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纯净，这是神的判决。”
“就用那样可笑的方式？”
将一个木头顶在脑袋上，就能决定两个人的生死？
是末日开启之后，人类文明出现了倒退？还是人性本就如此？
小女孩死在了烈日之下，活过来的是带着小女孩的愿望的掠食者，她控制了整艘船，一点点将这艘船带向毁灭。
“船只即将靠岸，你们该下去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清小女孩，雪儿穿着一条白裙子，脸上无悲也无喜，复仇让她得不到任何东西，但她不得不这么做，她是掠食者，就必须与人类为敌。
“你要留下来？”
“我是你口中的掠食者，我无法压制自己的食人冲动。”
“但你并没有吃他们，不是吗？”
“我没吃他们，是因为恶心，但你们不一样，你们很美味。”
虞嬗很难从那种仿佛琉璃的眼中读出美味两字，他想再劝，隗霰却阻止了他，“人各有命。”
虞嬗还是觉得难过，“你离开船上，也许会发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也会找到将你变回正常人的办法。”
“既然你希望为我做点什么，那就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雪儿说完，却看向了隗霰，“你为什么能找到他？”
她的能力很强，比挈兮强得多，而挈兮便是靠着他的能力控制着这艘船，这样的人也无法走出她布下的迷阵。
隗霰身上并无很强的能力，他却能留住记忆，寻找到另一个空间的虞嬗。
隗霰毫不犹豫地答道，“无论他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他。”
小女孩也不知是信了几分，“我明白了。”
回房间收拾东西的空档里，虞嬗忍不住问，“她到底明白了什么？还有什么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能明白，而我却明白不了的？”
“智商和年龄无关。”
“你讽刺我笨？”
这是皮痒了？
“我在称赞她聪明。”
“你以为换个说法，我就会原谅你了？”
两人的东西也不多，一个一直随身携带的密封箱，箱子里装着瓮棺的底和卷毛的骨灰，除此之外，还有一枝已经枯萎的梅花，一本残破的日记本，其余的东西早就丢在了大海里。
“这枝梅花，”虞嬗犹豫片刻，将它装回了箱子里。
这是平行世界的虞嬗送的，跟自己无关，总觉得好像多了个情敌，而且平行世界里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完全不一样，那里的虞嬗自信得多，也更擅长战斗，也许正是如此，他才能想到办法将消息送到平行世界，可惜他送错了地方。
提起箱子，两人来到甲板上，每吸一口气，都是呼进了半嘴的冰渣子，陆地越来越近，虞嬗却冒出了继续待在船上的想法，他怀疑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是企鹅。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小女孩不知从哪里出现了，“你们可以选择此时下船，也可以继续承担随时被吃掉的风险。”
虞嬗很快就做出了选择，船身触及冰面，他拎着箱子，与小女孩做最后的道别，便踏上这片未经开垦的土地。
“你不会吃了他，”隗霰回头道。
“这可未必，谁都想要变强。”
远处传来虞嬗催促的声音，隗霰望向那一望无际的雪原，对小女孩道，“一路顺风，以及永远不要再见。”
“希望如此。”
船只并不需要补给，待两人下船后，便缓缓驶离这片大陆。
待船只变成一个小点，虞嬗眯起眼睛看着隗霰，“你总背着我偷偷跟她说话，是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吗？”
“与其关心这个，不如关心我们今天能不能找到住的地方。”
“为什么不能？”
“那你为什么觉得能？”
放眼望去，四周全是冰和雪，没有树木，没有活着的生物，什么都没有，而天色暗的很快，他们明明是中午来的，此时却像是小岛上的傍晚。
他们这回来到了一个无垢的世界，整个世界写着不欢迎人类定居。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 4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