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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   我的故事还没讲完,你要继续听么?
      那是第七天发生的事情,第七天,布偶带着小狗出门了。
      第八天,新的布偶带着新的小狗出门了。
      现在我的故事讲完了,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我都讲了,现在我要去做别的事,别跟过来,我讨厌有人跟着我。
      你要跟过来也无妨,不准说我的工作无趣。
      我要做的,就是让这些沙子不断地流淌,它们终有一天会变成透明的宝石,所有的沙子都会变成宝石。
      不准质疑我的做法,它们会变成宝石的。
      铁杵终能磨成针,可虞嬗头一回听说流沙终能淌成玻璃,或许在信仰虔诚的人眼中,只要不断地相信一件事,那这件事终会成真。
      这是个荒诞的梦,但这样荒诞的行为却真实存在着。
      虞嬗感觉很痛苦,他跟这个举着奇怪雕像的人已经生活了有一个礼拜,他要忍受对方两个小时的念叨,而且还是在半夜,在他的房间里。
      据这个不知名宗教的信仰者所说,他的房间存在邪祟,需要驱邪,没有比坚定的信仰更好的驱邪方式。
      按照这个逻辑,虞嬗还应该感谢对方的善意。
      但作为一个被虚无观念洗脑了的文青,虞嬗自顾自解构掉了神的存在,他的世界不存在神,信仰这种东西只能带来心理安慰,他不相信,便连心理安慰的作用也没有,就像心理医生治不了自己的心理疾病那样。
      他走到公共的盥洗室,将这位名叫挈兮的年轻人留在了屋子里,待他洗漱完毕,回到房间,挈兮还在那里,动作也未曾变过,这种虔诚并不令虞嬗动容,只让他觉得厌烦,他想那个雪橇铲或是什么别的铲子,把这个烦人的家伙从这里铲出去。
      当两个顽固分子聚集在一起,只能是那个要脸的人先退一步,这绝不是虞嬗给自己脸上贴金,他一向秉持的做法是关爱神经病,至于他自己,他是个不需要关爱的神经病,因为他可以伪装得像正常人一样。
      “等等,”在虞嬗打算给这位挈兮留下一个纯净的祈祷环境时,挈兮一反常态地叫住了他。
      “我打扰到你了?”虞嬗的一只脚已经跨出门槛,他也没有跨回来的打算,如果这个叫挈兮的读过行为心理学,就该知道他想走的心是多么的急切,可他是个虔诚的教徒,全身心奉献给了他所信仰的宗教。
      这个宗教与虞嬗所了解的任何一个宗教都不同,所有的宗教,无论是一神教还是多神教,神有无形象,作为神,都是高高在上的,需要被供奉的,挈兮所信仰的宗教不同,作为教徒,他可以每天将神像捧在手心里,然后玩一种碰运气式的游戏。
      游戏的方式就是将神像顶在脑袋上,点上一炷香,一炷香过后,神像如果没倒下,就是无事发生,如果倒下了,会有灾难,而且根据倒的姿势,灾难的程度也不同。
      虞嬗觉得他的脑袋不太平,不然为什么每次顶这个神像,神像都会掉下来,解读神像倒下的姿势是一门学问,虞嬗不懂这门学问,只能任其自由发挥。
      挈兮脸上充满了虔诚,他将神像小心捧起,缓缓道,“神降下了启示。”
      真是降下来的,虞嬗嘟囔道,虔诚的挈兮是听不见的。
      “邪恶无处不在,邪神的力量比我们想像得更加强大,神告诉我们,要我们做好抵御邪神的准备。”
      虞嬗觉得他的脚很不乖,怎么又跑到了门槛外,没听见人家说要有邪神降临,这是正经事。
      要是真有邪神,虞嬗希望邪神是美艳的女神,技能是魅惑,这样他就不用费心去想抵御的方法。
      到了晚上,挈兮坚持要给他延长驱邪的时间,虞嬗拗不过,早早睡去,邪神降没降临他不知道,梦里倒是比现实更令人愉快,也加速了他那疯长的思念。
      在梦中,他觉得他和这个人认识了许久,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像解开了尘封已久的盒子,只是牵动嘴角,虞嬗便觉得这个人是鲜活的。
      “他们好看吗?”
      提出这个意见的是虞嬗,现在隗霰看得津津有味,有意见的也是虞嬗。
      “没你好看。”
      隗霰不经意答了一句,虞嬗知道这只是一句玩笑,心却忍不住乱跳,这个人真是,不顾场合说什么真话。
      “那接下来的比赛看好了。”
      隗霰侧头,这才发现虞嬗早已换了装束,衣裤束起,上身用软甲保护,银色的肩甲在阳光下分外刺目,那是一套保护得很好的铠甲,像是开刃的剑,很新,磨得很锋利,既能刺伤敌人,也会刺伤自己人。
      现在他能刺伤的当然是台上的对手,一击得手。
      嫉妒的人说是花拳绣腿,喜欢的人说是少年意气,至于本人则耍了个剑花,朝隗霰所在的方向挑眉,隗霰为其定性为臭美。
      这一天,虞嬗连挑了十七的对手,一向被人传为不成器的虞嬗终于看见了翻身的曙光。
      换了铠甲,虞嬗本人却并不在意,他叫了马车,让人将隗霰送回住处,而他秉持着主人的礼仪,送了一程,这一程也没多远,就是等下车的时候,已经到了隗霰的住处。
      马车上,虞嬗嘴里哼着小曲,以相当占地的姿势侧卧,隗霰手里捧着书,假装没看见。
      车子行到半途,隗霰放下书,轻咳一声。
      “你不喜欢这首,那我换一首,”虞嬗道。
      “不是这个,”隗霰觑了他一眼,正色道,“你并不像传闻说得那样。”
      “那你觉得我是怎么样的?”
      “你就不先问一下传闻怎么评价你?”
      “传闻怎样都无所谓,我想知道的是你怎么看我,”虞嬗用手支着身体,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少年时的热忱总是让人难受,也容易让人涌起一股不顾一切的冲动。
      隗霰自认并没有这样的冲动,他习惯了画地为牢,被拆了一根栅栏的牢房还是牢房,“我没见过比你更自恋的人。”
      “那你就放下书,”虞嬗伸手,将书压在桌上。
      “多看看这世界是吗?”
      “多看看我,你会发现我能超出你的期待。”
      “你这样的人不会爱上任何人,除了你自己,”隗霰知道自己多话了,虞嬗爱上谁这件事与他无关,他们也只不过是萍水相逢。
      虞嬗没有答话,隗霰以为他是理亏了,不打算再与他理论,却听他又道,“没试过怎么知道?”
      他是认真的,不,一个少年怎么会想那么多,不过是意气之争。
      “而且你弄错了一件事情,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和我无法爱上别人并不是一件事,只是亲疏远近的不同,我要为他们做的,是我作为虞侯儿子应尽的义务,至于他们怎么想,才不关我的事,但亲近的人不同,我知道他们因何产生悲喜,也会心生悲喜。”
      “任人唯亲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你今天对我意见很大。”
      “没有,”隗霰差点噎住,他有些失常,这时便只好用最熟悉的东西掩盖,可他发现虞嬗的手还压在他的书上,抽不出来。
      虞嬗还未发觉,自顾自道,“爱之深责之切。”
      “你滚。”
      虞嬗终于松了手,然后在马车里滚了一圈,滚完还道,“滚得满意否?”
      隗霰,“…”
      他怎么觉得今天手这么痒,一定是比武看多了,回去多抄几遍书便可静心。
      梦里,即使是吵架,也比现实幸福得多,尤其当这个现实是一个宗教狂热分子在自己的床边念咒。
      “昨晚有邪神降临吗?”这是他们为数不多能沟通的话题,虞嬗不问的话,他们之间就只能尴尬的沉默,沉默的是挈兮,尴尬的是虞嬗。
      挈兮捏着神像的手收紧,“邪神比我们想像得更难缠。”
      不是我们,只有你一个,虞嬗在心里补充道,“那邪神今晚还会再来?”
      虞嬗不该问这个问题的,问了就是要请教神明,而请教神明的办法就是顶神像,把神明的决策当作至高旨意,并严格遵守,这也算是意志坚定了,不过到时背锅的也是这位不知名的神明。
      这是神的责任,说来很好笑,神作为至高存在,竟然对人负有责任,这是人类的一厢情愿。
      问神的结果不太好,挈兮一脸苦大仇深,如果要形容的话,就是义士英勇就义前,壮志豪情溢于言表,随时能拎着枪冲进敌营的状态,虞嬗领会到了,挈兮将面对一个强大的对手,一个脑补的邪神。
      所有的桎梏皆是心灵的枷锁,虞嬗很想给挈兮反向洗脑,不过想到即将停靠的船只,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说来也怪,这艘船早在两天前就该停靠了,可遇上了洋流,改变了原有的航向,他们现在正游走于寒带边缘,夜变得越来越长,白昼越来越短,虞嬗睡觉的时间也逐渐变长,长此以往,他怕自己会进入冬眠。
      北极熊在冬眠的时候会做梦吗?
      虞嬗钻进被窝里,将自己裹成一团,房间里点着灯,挈兮坚持要留下来驱邪,无论这邪神存在与否,挈兮所做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常理,具备了一种甘愿忍受痛苦、牺牲自我的精神。
      不可因此而掉以轻心,迷迷糊糊之间,虞嬗想起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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