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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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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嬗觉得梦里发生的事情太过荒唐,比电视剧里演得还离谱,他不曾记得打猎的事情,也不记得那些话,但梦境太过真实,当他醒后,很长一段时间分不清是在做梦,还是身处现实之中,亦或者这又是一个梦。
梦里有流沙的声音,淅淅沥沥,连绵不断。
他脚踩在地板上,地板的质感很奇怪,一层薄薄的沙子覆盖其上,并不影响走路,只会发出一些细碎的声音。
外头天还是黑的,他该回去继续睡觉,可他全然醒了。
黑夜里,他什么也看不见,听觉倒是变得极为敏锐,他能听见浪花卷起的声音,听见蕴藏在深海中的低鸣,听见风穿过缝隙的呜咽,这些声音蜂拥而来,令人心生寒意。
他要回去继续睡觉,即使睡不着。
他躺了一会,房间的味道依旧,他还未习惯,幸运的是,他又睡着了。
梦中出现的不再是森林,也不是穿着古怪的自己,他不能动弹,耳边只有细细的、缓慢的声音,那是沙子流动的声音,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像尊木偶一般,连沙子来自哪里,去往何方也无法弄清。
像是一瞬,又像是很久,他听见了别的声音,除了沙子以外,这里是有人的,那道声音缥缈却清晰,带着无可置疑的童真。
沙子可以变成透明的石头,那我呢?我能变成什么?
醒来后,他见到了久违的清晨,海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同璀璨的宝石,甲板上也有物体在反射阳光,虞嬗走近了,发现那些是沙子。
他又想起了梦里的那句话,沙子经过高温可以变成玻璃,原本随处可见的、浑浊的石子可以拥有各种丰富的色彩。
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早在数千年前,被还未学过科学的古人做到了,在这些古人看来,玻璃的提炼可能如同巫术那般令人着迷。
而那双凝视着他的眸子,是否如同古人那般凝视着玻璃,然后像沙子变成玻璃那般,变成一个和过去完全不同的自己。
从人变成掠食者?
虞嬗脑中忽然冒出这个想法,又觉得不寒而栗,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这艘只有两个人的船上住着掠食者。
“今天大丰收,还网到了一只大龙虾,我们今晚吃烤龙虾,正好把酒窖里的酒拿出来。”
一道声音打断了虞嬗的思绪,虞嬗转过头,入眼的是不断想要挣脱束缚的鱼,以及手握渔网的男子,来人叫阿风,是遇难的船员,也是他一直在帮助虞嬗。
这些天来,虞嬗从这个人身上学到了撒网的技巧和时机,也学会了辨别方向,他们一直在向西北前行,气候越加寒冷,前几天还是夏末,现在则是入了秋,虞嬗从船上找到了几件衣服抵御即将到来的低温。
不过现在他还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相比于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寒冷,眼前那不断挣扎的大龙虾才更令人振奋。
刚捞上来的新鲜龙虾不需要复杂的调味料,反而更能突出食材本身的鲜美,配上酒窖储存的红酒,风味更上一层楼。
前提是有红酒。
到了晚上,虞嬗迫不及待地去到酒窖,却发现酒窖并无阿风说的红酒,只有几瓶啤酒,这样的发现令虞嬗感到失落。
阿风听后,情绪比虞嬗更大,他在酒窖疯狂翻找,并未找到他曾允诺的红酒,但他坚信红酒的存在,“一定是小偷,船上进了小偷。”
“可船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阿风听后发怔,“是啊,只有我们两个人。”
吃完晚饭,虞嬗回了房,他翻开地图,标记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船离初始位置越来越远,在偏向西北的方向航行,十几天后,它将停靠在一个港口,虞嬗可以借机下船,这是最好的情况,可惜他们此刻没有掌握方向的舵,只能寄希望于顺应季节的季风和洋流。
虞嬗收起地图,打算吹灭油灯,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敲门的只能是阿风,虞嬗问,“有什么事情不能明天再说?”
“船上只有我们两个人。”
“是的,”虞嬗想起了酒窖的事情,莫非阿风想起了什么?
“不是我,那就只能是你,”阿风指着虞嬗。
虞嬗惊讶道,“你是怀疑我偷喝了酒?”
“不是怀疑,只能是你。”
“我为什么要偷喝酒窖的酒?”
“我不知道,也许你是个酒鬼,也许你就是个骗子,又或者你不小心打碎了酒瓶,但不想承认,”阿风一股脑地将各种猜测吐出,其中无论哪个,都将虞嬗和那瓶酒绑上了关系。
“我不嗜酒,也没有去过酒窖,”虞嬗道,“我清楚自己没有做过这些事,倒是你,口口声声说我偷了酒,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没有偷过酒?”
“我不想和你争辩这些,你现在承认,我还能原谅你,”阿风一改平日爽朗的态度,语气上添了急躁。
“我为什么需要你的原谅?”虞嬗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你这个贼,不仅谎话连篇,还知错不改,我必须让你明白这条船上的规则,偷东西和说谎的人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阿风嘟嘟囔囔,从腰间拿出了绳子。
虞嬗自然不甘束手就擒,可他远比不上日日风吹雨淋的阿风,被绳子捆了个结结实实,绑在挂风帆的柱子上。
这并不是阿风一时犯浑,他似乎是认真的,当虞嬗几乎要站着睡着时,阿风来过一次。
他站在黑夜里,手里拿着火把,面色黑沉,用质问的语气指责虞嬗,“你知道错在哪了?”
虞嬗翻了个白眼,并没有理他,这激怒了阿风,他抓着虞嬗的头发,一阵拳打脚踢,直到打不动了,他才停下,回了船舱。
虞嬗不知道有病的是谁,反正不是他。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阿风没有再出现,虞嬗渐渐被睡意席卷,睡梦里,有沙子簌簌流下,不知道从哪里来,也不知道要流到哪里去,好像永远也流不完。
他抬起头,维持着这个姿势,看着这永不停歇的沙子,直到清晨的阳光照射进他的眼睛里。
又有人挡住了阳光。
阿风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和昨晚不一样,他的脸色好了很多,并替虞嬗解掉了绳子,但说出来的话依旧令人不快。
“这次是我大发善心,原谅了你的过错,但没有下次,你要感激我对你的宽容。”
如果虞嬗此刻手里有铁棍,他一定马上就让铁棍来一次离心运动,可惜他手无寸铁,又身体疲惫,没空与这位逻辑鬼才理论。
白天的时候,阿风似乎全然忘了昨晚的事情,又开始谈起过往的趣事,以及在航海中遇到的种种艰险。
虞嬗被他的行为弄糊涂了,观察了他好一阵,阿风没有异样,从他的眸子里看不出昨晚事件对他的影响。
接下来的几天都很平静,虞嬗开始想,也许那天阿风只是受到了刺激。
但无论他怎么劝说自己,怪异之感仍旧缠绕着虞嬗的思绪,他遇到了一个难题,这个难题事关他的安危,他必须解开。
事情再次出现了变化,船上的六分仪不见了,阿风怀疑到了虞嬗身上,他坚持认为虞嬗拿走了六分仪,只为给他的工作造成困扰。
虞嬗再次败给了他的逻辑,尽管从虞嬗的角度考虑,偷一个六分仪并无任何好处。
阿风再次将虞嬗绑了起来,绑在柱子上,不仅如此,第二天,虞嬗还发现自己的房间被翻过,当他找到阿风质问的时候,阿风理直气壮道,“这里的东西都是我的,我有权处置它们,我想把它们扔掉就扔掉,而你没有权力来怀疑我的决定。”
阿风的这番行为并没有替虞嬗解决疑问,反而让虞嬗越加困惑,他开始怀疑阿风有双重人格,但双重人格会出现记忆断层,阿风并没有。
“但现在我住在里面,你得尊重我和我的私人空间。”
“我能给你一个住的地方,你就该感恩戴德,”阿风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这并不是你的船。”
“我救了你,你想否认这个事实?”
“不。”
“如果没有我,你早就淹没在了这片大海里,丢了性命,你要知道感恩。”
虞嬗觉得好像对,又好像有哪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