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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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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卷过的房间犹如潮退,更多的蜘蛛源源不断涌出。
它们的背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是孕育它们的巢穴,它们有无数的兄弟姊妹,牺牲和死亡只会让它们更加团结。
本该是危机重重的时刻,卷毛那深藏多年的文艺心有所触动,看着毛手毛脚的小家伙们,竟然没了最初的厌恶。
“你要干什么?”
一路上来,都是隗霰拦住不断往前冲的卷毛,这回却换成了卷毛拦着他。
“烧蜘蛛,”隗霰举着火把。
“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是如此残忍冷酷的人。”
隗霰,“…”
吃错药了?虞嬗在的话,一定会这么问。
“清醒一点,那是蜘蛛。”
“就因为是蜘蛛,就因为它长得丑陋,毛手毛脚,不会反抗,我们就要夺走它脆弱的生命?这对我们而言是有必要的吗?我们本可以只烧了蛛网,而不用滥杀无辜,你一定要这么做吗?”
被卷毛那双坚定而真诚的眼睛看着,再结合他的话,隗霰感觉自己要烧的不是蜘蛛洞,而是俘虏坑。
隗霰决定放弃纠结蜘蛛的问题,“我们要去救虞嬗和乐星澜。”
“对,我们要去救他们,”听卷毛点头,隗霰差点以为他要同意自己的观点,哪知卷毛接着道,“但虞嬗真的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吗?我们为了救他们,而杀害了成千上万无辜的生命,他不会愿意看到的。”
他错了,最矫情的不是虞嬗,而是卷毛。
卷毛还在说话,“我们一定有办法可以避免杀害无辜的生命,同时把虞嬗和乐星澜救出来,尽管希望渺茫,但我们是好搭档,一定能找出这个方法。”
“一加一等于几?”
“二。”
“你吃过多少动物?”
“这两者并不一样,我吃动物,是因为我需要生存,但这些蜘蛛并不影响我的生存。”
“它们影响到了虞嬗和乐星澜的生存。”
“你没有确切的证据不是吗?没有证据而杀了它们,是冤罪。”
居然被他圆了回来,隗霰只觉悚然一惊,卷毛现在所做的事情,在隗霰看来,就和替杀人狂魔辩护的律师一般。
只是杀人狂魔会被限制行动,而这些蜘蛛不会。
隗霰伸手,狠狠拧住卷毛脸上的肌肉,直捏得卷毛哇哇乱叫,他才放开,皮肤是真的,没有被替换掉,而且他也一直在卷毛身边,根本没机会被换掉。
假设这种情况下,还被换了人,那么最好的情况是在他疏忽的情况下,给予致命一击,可没有,现在的卷毛就像是中了邪一样。
他更相信眼前的卷毛是原装货,只是受到了一些影响。
忽的,门口的一幕再次跳入他的脑海,卷毛把手伸向蛛网,一个小生命跳出,落在他的手背上,咬了他一口。
是那时候埋下的隐患?
想通起因,隗霰又猜测毒素的作用,毒素暂时只影响了大脑神经,导致卷毛表现出了和平时截然不同的一面。
假设这些成立,为什么他没受到影响?
敌在暗,他们在明,想要把他们全部暗算到,并不算难事。
事情透着太多不合理的地方,短短的时间,隗霰还来不及想清楚,卷毛又开始宣传他那跨越物种的和平理念。
坑底,虞嬗的挑衅引起了蜘蛛的反击,与蜘蛛搏斗的是暗器,可它动一动,远处看戏的虞嬗也要受牵连。
飞沙走石,还有令人恶心欲呕的气味。
虞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急促的气流暴露了他的位置,整个空间再次震动,虞嬗心惊地听着簌簌的掉落声,就在他刚刚站的地方,墙壁向内凹陷,石块残缺。
紧接着,又是第二次攻击。
虞嬗勉强躲过,却感觉这只蜘蛛像是在他身上装了定位器般,接二连三的攻击朝着他来。
一定是他的跑动动作太大,移动的猎物反而更容易引起注意,虞嬗放缓呼吸,也放慢脚步,脑中回放着刚才的攻击。
变异后的蜘蛛皮肤更加坚硬,这些暗器对它而言,就是绣花针,刺破皮,顶多冒几个血珠。
普通的攻击没用,他必须要想新的办法。
那对黑色的眼珠透明干净,想必比其它地方更加脆弱,但眼珠在脑袋上,而脑袋所在的位置又超出了虞嬗的能力范围。
现在唯有冒险一试,只是他还背着乐星澜。
片刻后,虞嬗将乐星澜放在角落里,沿着蜘蛛砸过的地方攀爬,石块掉落,原本平整的墙壁反而有了起伏,也利于他借机攀爬。
光线微弱,视线不甚清晰,虞嬗爬的很慢,每一步都是煎熬。
铁做的钩爪嵌在墙壁的缝隙里,带出点点石块碎屑,虞嬗担心这种动静会引起蜘蛛的注意,爬两下,停一会,回头去看那庞然大物,空中,一丝银色的光线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曾见过这种光,当他被吊在空中时,绑着他的绳子就有同样的光泽,只不过一个像麻绳一样粗,一个只比发丝大一圈。
那根丝线的一头连着蜘蛛的脚,而另一头则连着虞嬗的脚。
疑惑解开,更大的不安笼罩住他的心,黑影遮住了唯一的光源,准确无误地对准他的所在。
惊天动地的震动再次响起,和前几次都不同,中间那长时间的停顿仿佛暴风雨的前夕,又像是捕猎前的瞄准。
隗霰回过神,捏着火把的手心湿湿的,让人难受,手里的火把也像是吸饱了水,沉甸甸的。
巨响过后,一切又归于沉寂。
“把火把给我,”卷毛说着,直接抢过火把,火焰被风拖得老长,随时都有离开火把的迹象。
它最后还是黏在了蛛网之上,蛛网被火焰洞穿,卷毛顺势钻过。
蛛网背后,是早就蓄势待发的小蜘蛛,它们顺着卷毛的脚,快速往上爬,裤兜里,衣服上,眨眼就将这个体格强壮的青年占领。
皮肤传来刺痛的感觉,卷毛却好似没有感觉,继续点燃下一张蛛网。
隗霰被这一幕愣住,他倒不是被卷毛那自我牺牲的精神而感动,而是想不通这种毒素的作用,难不成这是一种能让人变成动物保护者的毒素?
蛛网恢复得很快,眨眼间,那被烧过的地方又织出了新的蛛网,卷毛在那边,隗霰在这边,他就眼见着蜘蛛爬满了卷毛全身。
黑色的小蜘蛛在他眼中,只有黑色的蚂蚁那么大,聚拢的速度却是那样快,胜似训练有素的军队,如果每一个都咬卷毛一口,这种事情超出了隗霰的想像。
他见过很多死亡,以为死很近,可平日看着身边的同伴,又觉得死很遥远,现在看来,死亡就在眼前。
他的同伴,过去一年半里,他们曾经一起打篮球,一起逃课,如果说还有什么单纯的感情,除了爱情,那就是学生时代的友情。
他已经失去过一个朋友,那种感觉就像是心脏被硬生生扯掉一块,过往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在短暂的生命中,十分美好的一部分,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忽然说没了就没了,不能再让这种事情重复。
小黑点爬上了卷毛的头顶,黑色的身影在他面前摇摇晃晃,轰的一声,蜘蛛四散奔逃。
“屠——文——韬”
虞嬗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他似乎被撞得出现了脑震荡,居然听到了隗霰的声音,而且声音听上去充满了哀伤和悲痛。
“不能乱想,先解决眼前的事情。”
虞嬗自言自语,刚才的情况真是太危险了,要不是他情急之下,扔掉鞋子和袜子,刚才就成了蜘蛛的网中餐。
现在没了袜子,踩在地上的感觉很不好受,这似乎是个垃圾坑,底下充满着‘惊喜’,不仅有各种饮料瓶,还有一些分不清是什么的硬物。
虞嬗点着脚,尽量不让直接暴露的脚受伤,同时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就在这时,虞嬗听见了附近有闷哼声,不是蜘蛛,是人。
他停止了动作,低声唤道,“乐星澜?”
“你是?”黑暗中,发出声音的人渐渐恢复了意识,名字也随之脱口而出,“虞,嬗。”
“是我,你怎么样了?”
“这是在哪里?”
看不到说话人的表情,但从言语中的迟疑,让虞嬗想起了对方是以怎样的一幅表情看着卷毛挖出了松露,并愉快地烤了串来吃。
“这里是坑底,忍一忍,我们现在有更麻烦的事情。”
“什么?”用不着虞嬗解释,那横在空中的黑影已经说明了事态的严重性,“小心。”
蜘蛛落下它的脚,悄无声息地,郑重地,搅碎了空气,每一秒都令人无法忍耐。
虞嬗不敢回头,回头就没有时间躲闪,他纵身一扑,不久前才经历过的事情再次发生,并没有什么熟能生巧,只有无止境的摧残和折磨。
如果说刚开始,他还可以忽悠自己,那只是个发育得过分的蜘蛛,那现在,他就必须面对另一件事,蜘蛛把他视作必须排除的对象,而且拥有他也无法了解的追踪手段,能够知道他所在的位置。
他没有生命的选择权。
他要继续像现在这样逃下去?还是继续尝试随时都可能被拍飞的攀爬?
一个选择有多艰难,往往取决于这件事需要付出的代价和收取代价的时间,生命、爱情、亲情、庞大的资产,哪一个是能轻易放弃的呢?
他们面对的是遥不可及的未来?还是现在?这条道路究竟还有多远?又是什么样子?一切都模模糊糊,笼罩在迷雾当中,留给他们的,是失灵的指南针,还有对不可预知的未来的恐惧。
过去可知,现在可知,可未来不可知。
现代文明给他们塑造了一个空壳,给了他们一种假象,好像未来可知,他们离巫术和预言多久,才会天真的以为一切都在人类的计算当中。
比眼前的巨影更可怕的是末日的阴影,它从未远去。
生逢乱世,命如草芥。
草芥有草芥的用处,只是他还背着乐星澜,想到乐星澜,他的心又开始动摇,或许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既可以解决这个怪物,又可以让他们全身而退。
不,别做梦了,这又不是电影,他也不是电影的男主,总能化险为夷。
至少这样做,不用有人再成为蜘蛛的食物,想起在坑底摸到的东西,虞嬗浑身又是一阵战栗,坑底有人骨,不止一个。
一把火,能否将这里的恶臭带走?照亮同伴的前路,至少驱散一点笼罩在他们心头的阴影。
眼看着卷毛倒下,坑洞里又传来巨响,更大的不安在隗霰心头升起,忽然间,他顾不了那么多,伸手撕开蛛网,蛛网缠绕在他身上,他继续往前,又一张蛛网拦住去路,他冲了上去,层层蛛网将他裹住,脚下忽的一个踉跄,他摔倒在地。
伸出手,离洞口的距离只有一米,声音却清晰地传到了坑底,“虞嬗,你给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