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纪》梅花雀

143、第 143 章

　　“我说，”隗霰放下面团，指着被租借来的厨房道，“你有这钱，都够吃一年的长寿面了。”
　　“我又不是天天过生日，”虞嬗背靠着桌子，手指干干净净的，和沾满面粉的隗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且面什么时候都能吃，我自己也能做。”
　　是啊，多么简单的事情，隗霰是该想明白的，可虞嬗为了吃一碗面，付出的却不是一碗面应有的代价，一定还有别的理由，而这个理由他暂时无法明白。
　　“我只是突然想吃你做的面，”虞嬗低头看着地面，说出的话也像被吞了一半，后面那句轻不可闻，“别人生日都会有朋友一起庆祝的。”
　　可隗霰离得很近，厨房的机器也都关了，那句话他还是听到了。
　　“他很聪明，只是在学业上，在其它的地方却很笨，我不希望他被人骗。”
　　虞恒的话跳入脑海，他这才知道这句话不是父亲的过度担心，虞嬗的成长中缺失了很大的一部分，这一部分随着长大，会被忽略，被压抑，对于无法弥补的人来说，会带来严重的后遗症，但这一点放在虞嬗身上并不是问题，他的出身和头脑可以保证衣食无忧，缺失的部分缺了就缺了吧。
　　但他还是无意识地去寻找，而自己有机会去补完这个缺失的部分，然后他们就会成为亲密的朋友，一辈子的朋友，隗霰真想啐自己一口。
　　虞嬗没能吃到这碗面，面条已经下了锅，原本只有两人的厨房却多了一个人，这个人面色青紫，了无生气，行动也不大方便，但此刻的他比任何东西都危险。
　　“快走，他身上有病毒，”虞嬗抓起隗霰的手臂就往外跑，盛面的碗掉在地上，面条被一只脚踩上，碾的稀碎。
　　虞嬗一边跑，一边打报警电话，那头的电话还没接通，迎面就又走来一个同样状态的人。
　　“这里在拍丧尸片？”隗霰问道。
　　“不对，不是拍片，刚刚那个是店铺老板，”虞嬗说着，电话那头也接通了，“喂，c大校门口出现了传染性病毒。”
　　十分钟后，警察包围了包括面店在内的一排店铺，当晚，事件在校园论坛内引发热烈讨论。
　　【1楼：那绝壁是丧尸，我亲眼看见了。】
　　【2楼：前面那位丧尸片看多了吧，又不是只有丧尸病毒才会出现行动迟缓、面色青紫的特征。】
　　【3楼：有图有真相，这是我在现场拍到的图片。】
　　【4楼：就这程度，还比不上僵尸片呢。】
　　【5楼：这是哪里在拍短片吧。】
　　【6楼：可警察都出动了，这总不会有假。】
　　【7楼：这年头又不是没有报假警的人。】
　　第二天，当众人再想找这个帖子时，显示该帖不存在。
　　虞嬗也是搜寻者之一，他关闭论坛，打开网页，输入丧尸和相关的关键词，找到的是清一色的丧尸片和民间传说。
　　什么情况下，这种消息会在短时间内删除？黄色信息都没这待遇。
　　真的吧，只有这个可能了。
　　一种全新的病毒出现，这种病毒的症状和丧尸很像，目前还处于传播初期，看上去并没有有效的处理办法，一个礼拜过去了，面店的老板并没有回来，不仅是老板，还有附近的几个顾客。
　　他开始考虑如果病毒没有在初期被消灭，而是开始大范围传播，他该做什么？
　　有他这种想法的不止一个，药店的消毒水和各种药片销售一空，超市的米面很快断了货，大家对丧尸病毒的恐惧并未因为帖子的消失而消失。
　　还有些人联络了家里人，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却在与家人的通话中，得到了类似的消息，有丧尸的不止这个地方，很快，各种小道消息汇集起来，突然间，整个世界就被丧尸病毒入侵的消息包围，他们逃无可逃，因为哪里都是人，只要有人，这个病毒就会传播。
　　军训刚刚进入尾声，一场雨结束了漫长的夏天，也为病毒的传播创造了条件，淅淅沥沥的雨中，病毒疯狂复制，关于丧尸的消息再也压制不住，恐慌在网上不断传播，校内的学生此刻也不再管什么上课，管什么路途上的危险，他们只想回家，门口的保安是拦也拦不住，不出几日，校内空了一大半，到最后，门口的保安室也空了。
　　卷毛也联系了隗霰，就在一个小时前，他去了一趟外头，不止是校园，外头的街道上也晃荡着丧尸，这个地方的丧尸数目已经超过了活人，不能待了，这是他的想法，他和胡饼范炀一合计，打算一起离开这里。
　　“走吧。”
　　隗霰犹豫，他在等虞嬗，虞嬗几天前就回家了，他说过会回来。
　　“都这个时候了，别管他了，”卷毛看出了他的犹豫。
　　“我给他打个电话，”这是隗霰唯一能做的事情，电话很快接通，对面传来虞嬗的声音，“喂，你在哪？”
　　“刚到校门口。”
　　隗霰露出喜色，回来了就好，“我们准备离开这里，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卷毛把面包车开出车库，先去宿舍楼接了胡饼、范炀和隗霰，又开往校门口，接到了拎着大包小包的虞嬗。
　　胡饼坐在副驾驶座上，范炀和隗霰坐在中间，虞嬗就和一堆包裹坐在一起。
　　上了车，隗霰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他问后座的虞嬗，“伯父呢？”
　　“用不着担心他，”虞嬗道。
　　范炀闻言，插了一句，“你连伯父都见过啦，怎么我们没听说过这事呢？”
　　“你们又不是没见过。”
　　这回惊讶的换成了胡饼，“什么时候？”
　　车的前方出现了一群丧尸，卷毛紧急打了个圈，就在众人以为会被车子甩出去的时候，车子又平稳地行驶在路上。
　　隗霰道，“《古文字学》课上。”
　　胡饼倒吸一口气，“那天我没去上，死定了，虞魔王一定会找我麻烦的。”
　　隗霰暗中踹了胡饼一脚，胡饼没领会他的意思，还在抱怨，末了，对好心提醒的隗霰道，“你踹我干嘛，脚长了不起？”
　　完了，这猪队友真就救不回。
　　卷毛道，“都这个时候，谁还管你逃课？”
　　“是哦，”胡饼感觉放心了，至于刚才发生了啥，已经不记得了。
　　倒是范炀还惦记着，小声问隗霰，“虞教授就是，”他往后看了一眼，虞嬗在玩手机，“不像啊。”
　　“像母亲吧。”
　　隗霰不太确定虞嬗想不想让人知道领养的事。
　　临近傍晚，车子在一家超市前停下，就短短的半日，活着的人又少了，城市空荡荡的，缺乏生气，他们并未全部下车，下车的就只有隗霰和胡饼，他们走得匆忙，带的食物只够两天的量，这是不够的，他们得储存更多的食物。
　　超市的灯坏了，两人开了手电，角落里传来一阵低低的摩擦声，很轻的，转瞬即逝，隗霰朝着声源的方向走，光线最终落在角落一台关闭着的冰柜里。
　　冰柜里坐着一个女孩，缩成一团，看这样子，是被丧尸吓得不轻。
　　“你那有什么发现？”胡饼对他喊。
　　“这里有人。”
　　还是个熟人，居然就是咖啡馆那个喜欢偷拍的服务员。
　　胡饼走过来，看清了是个活人，惊讶得无以复加，“我们的物资还没短缺到需要两脚羊的程度吧。”
　　冰柜里的女生更加害怕了。
　　“别闹，这个女生我见过，是我们学校的，”隗霰打开冰柜，见她很害怕地看着胡饼，还是好心解释了一句，“放心，我们不吃人。”
　　女孩擦了擦眼泪，却没有说话。
　　“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她摇摇头，是真的很迷茫。
　　“那朋友呢？家人呢？”
　　说起家人，女孩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往外流，胡饼最看不得女孩子流泪，整个人手足无措。
　　“带上她吧。”
　　“我觉得不好，我们一车大老爷们，”胡饼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卷毛的喝声，“快回来，丧尸朝你们那边去了。”
　　胡饼一听就慌了，一会看看门口，一会看看冰柜里的女孩，隗霰拉起女孩的胳膊，问她，“想不想活下去？”
　　女孩点点头。
　　“那就跟我们走。”
　　女孩在冰柜里坐下一下午，猛地站起，整个人都在晕，隗霰也没时间多想，干脆将整个人抱起，对胡饼道，“带上食物，回车。”
　　前头没位置了，女孩就被塞到了后座，和虞嬗坐在一块，封闭的空间里传来低声啜泣，卷毛听不下去，开了窗，将车停在郊外一片草地上，这里还没被丧尸占领，暂时是安全的。
　　“先吃饭，吃了饭再上路。”
　　“别说上路两个字，不吉利，”胡饼道。
　　“我去烧水。”
　　隗霰拿着锅子走了，虞嬗随后跟了过去，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要先净水”，于是又从那一堆行李中翻找除了净水设备。
　　胡饼见两人走了，也给自己找了点事，“我去找可以烧的木头。”
　　范炀道，“一个人搬不动，我帮你。”
　　卷毛站在原地发呆，心想怎么这帮人跑这么快，然后他就感觉到有人在扯他的衣服，回头一看，那女孩把他的衣服当手绢，正擦眼泪呢。
　　“你叫什么？”卷毛随便找了个开场。
　　女孩许是平静了许多，终于愿意开口了，“杨书。”
　　“我叫屠文韬，文韬武略的文韬。”
　　“你说他们能活下来吗？”
　　“你的家人？”
　　“我最后听到的是我妈的惊叫，”杨书说着，又哭了起来。
　　卷毛手忙脚乱，最后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任由杨书把自己的衣服当手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