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纪》梅花雀

142、第 142 章

　　五分钟后，隗霰出现在了餐桌旁，虞嬗在他旁边，虞恒坐在对面，桌上还空着，厨房里煮着粥，他和虞嬗就像是放学后被老师留着补习功课的差生，看着就很悲惨。
　　一个过去时，一个现在进行时。
　　“虞老师好，”隗霰道。
　　虞嬗拧了他一把，“现在又不在学校，你管他是教授还是老师。”
　　人还坐在对面呢，而且那是你爸，不是别人。
　　虞恒道，“我这不成器的儿子给你添麻烦了吧。”
　　“没有，是他一直在照顾我，”他怎么敢承认，有些人嘴上说着不成器，要是别人敢重复同样的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听见了吧，”虞嬗道。
　　虞恒转向虞嬗，镜片背后是一双漆黑深邃的眼，这是到目前为止，虞嬗和虞恒唯一的共同点，除此之外，外貌上再无相似之处。
　　“你怎么能把别人的客套话当真。”
　　本人还坐在这里呢，这父子两一个德行。
　　“不是客套，”隗霰不得不为此辩驳，“他在我生病的时候照顾我，给我买药，还帮我请了假。”
　　他本以为那是卷毛请的，后来才知道请假的不是他们，而是虞嬗，而缺席的那天，正好有虞恒的课，所以这件事虞恒是知道的？而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隗霰心情复杂地看了虞嬗一眼。
　　虞恒道，“如果连这点事都做不好，那和废物没什么两样。”
　　这糟心的说话方式，果然是一家的。
　　厨房传来电子器件的提示音，隗霰在这待了几天，知道这是粥煮好了，那也就意味着可以结束这场尴尬的谈话了，他主动请求去盛早饭，却被虞恒制止，理由是他是客人，理应由虞嬗去盛，虞嬗不甘心地进了厨房，临走时，对隗霰道，“他敢用学分和绩点威胁你，你就告诉我。”
　　虞嬗刚走，虞恒原本平放着的手抬起，双手交叉，手肘支着桌子，隗霰越发紧张，握着裤子的手心开始出汗。
　　“别紧张，”虞恒道，“我只是想和大多数的父亲一样谈谈孩子的问题。”
　　“您想谈什么？”
　　隗霰觉得，这绝不是平时孩子在学校乖不乖这种从小提到大的事。
　　“那孩子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
　　隗霰点头，是不一样，虞恒这样的人教育出来的，怎么可能一样。
　　“他很聪明，只是在学业上，在其它的地方却很笨，我不希望他被人骗。”
　　隗霰再次点头，却似懂非懂。
　　过了一会儿，虞嬗端着刚煮好的瘦肉粥出来，见一片沉默，他不禁问道，“爸，您都多大了，还欺负小孩子？”
　　小孩子？隗霰汗颜。
　　虞恒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个形象？”
　　吃过早饭，雨慢慢停了，虞恒并没有待多久，又拎着行李箱和公文包出门，这里就像是个临时停靠的站点。
　　窗外有阳光透进来，电视机上传来播报新闻的女声。
　　“目前共挖出四具女尸，三具男尸，尸体表面高度腐败，死亡时间是三天前的夜晚，尸体内部检测出活物，具体情况还要等待进一步搜查。”
　　这则报道一闪即逝，一天后，关于这则报道的录播全部消失，但这种消失并未引起注意，毕竟每天都在死人，有的人在升迁，在结婚，就可能有人被谋杀，光与暗同时存在，却辐射到不同的地方。
　　八月末，九月初，当烈日染上金色，当热气渐去，林间偶尔吹来凉风，新生满怀期待立于校门口，这又是个拍照的高峰期。
　　隗霰被拉来做迎接新生的工作，和范炀站在一起，原因不言自明。
　　“学妹看到，一定会对新的生活充满期待，”这是班长替他们整理领子时说的话。
　　班长是个身高超过一米七，气场超过身高的女汉子，范炀弱弱问了句，“那学弟呢？”
　　“那也得我们有学弟啊。”
　　学文科的男生就跟学理科的女生一样，是珍稀动物，他们就被当作珍稀动物推出去展览，展览的效果还不错，让新来的学妹成功地误以为学历史的男生不是打扮时尚的小鲜肉，就是有着异国风情的文艺青年。
　　关于这一点，隗霰强烈推荐她们去欣赏胡饼的八大抄，即一个人如何在十分钟内将八个菜抄送到肚子里，和卷毛的金刚怒目，即如何在遇到流氓的时候保护好自己的钱包，并为钱包找到一个新伙伴。
　　临近收摊时，一个可疑人物开着相机朝他们走来，“来，笑一个。”
　　范炀从低声咒骂到露出笑容用了不到一秒，但很快，笑容僵在脸上，这世上最难过的就是想笑的时候发现笑不出来。
　　隗霰看见来人，无奈道，“化院不用迎新生？”
　　“因为我名声不好啊。”
　　还得意上了，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虞嬗退出拍摄界面，收起手机，问道，“待会还有活动？”
　　“没有，”范炀比隗霰答得更快，隗霰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此刻确定了，范炀这货喜欢上了虞嬗，可他上学期不还是在跟妹子约会？
　　“那待会校门口的咖啡店见，”虞嬗留下一句话就走了，让准备撤的隗霰一头雾水，他这话是对他说的，还是对他们两个说的？
　　“也不问别人同不同意，”隗霰道。
　　“你不去啊，那我去，”范炀道，接下来的声音低了很多，“我知道你喜欢他，可这事啊，讲不得规矩。”
　　什么鬼？
　　范炀这是摊牌了，不打算掩盖了？
　　不，他有这么明显吗？
　　而且他们明明是一个宿舍的，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要约在校门口的咖啡馆？那个咖啡馆有个鬼鬼祟祟的服务员，还喜欢偷拍来着。
　　收完东西，隗霰如约去了咖啡馆，这个时候人挺多，都是闲着没事干的新生，隗霰找到那个熟悉的位置，果然看到了虞嬗，他正拿着本书，还戴了副眼镜，隗霰怀疑那是平光镜，因为虞嬗没有近视。
　　到那个位置有两条路，一条在虞嬗后方，一条从侧面绕过去，前一条路不容易被发现，隗霰从那里走过去，想来个出其不意。
　　虞嬗抬头，与隗霰四目相撞。
　　“我哪里露馅了？”
　　隗霰从容走向对面，拉开座椅坐下。
　　这里环境杂乱，不可能是气味或声音，如果是玻璃墙面的反光，那么虞嬗的角度不对，他的视角不可能这么广。
　　“阳光是金色的，落在他的肩头，照耀了整个秋日。”
　　“是夕阳？”隗霰抬头去看外头的光线，他来的方向确实是太阳落下的方向，可正好背对着虞嬗，他应该看不到才对，而且虞嬗也不会躲在角落里鬼鬼祟祟观察别人，等人来了，再拿出本书装蒜。
　　“看贴吧。”
　　隗霰翻出手机，打开校园贴吧，找到了虞嬗所指的帖子，里头有他的照片，而这一行字正配在图片下方。
　　“你可真受学妹欢迎，刚才还有两个人在谈论你，”他的手指勾了一下镜架，那副平光镜被勾了下来，连带着几缕头发散落。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看书不专心？”
　　“那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因为你嫉妒我比你受女孩子欢迎，”隗霰扯了一个不能再扯的理由，却回避了最重要的问题。
　　“没想到你喜欢想这些事情，”虞嬗露出意外的神色，“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自信一点的。”
　　“这要求可不低，还有别的吗？”
　　“学理科的。”
　　“那我劝你放弃。”
　　“为什么？”
　　“没有共同语言。”
　　“我们没有共同语言，不照样能当朋友？”
　　“我们不是情侣。”
　　“情侣一定要有共同语言？”
　　“是的。”
　　“好吧，我们先不谈这个问题，”隗霰将手放在桌上，身体前倾，“你今天约我出来，是为了什么？”
　　“今天是我生日。”
　　“那蛋糕呢？”
　　“没有蛋糕。”
　　“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我现在去买。”
　　“不要那个，换别的。”
　　脸皮还真厚，隗霰又坐回了位置，问道，“那你想要什么礼物？”
　　“长寿面。”
　　“好，”不就一碗面，隗霰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你做的。”
　　“好，”隗霰想着该去哪家面店买几斤新鲜的面。
　　“用这个，”虞嬗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袋子，袋子里装着面粉、鸡蛋、白糖等食材，还有案板、擀面杖等工具。
　　“好，”隗霰顺口应了，应完之后，才发现这是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