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纪》梅花雀

14、第 14 章

　　房间里空着的六个床位很快添了五个人，其中两个人是父子，还有三个和他们一样，是互相认识的朋友，家里在更远的地方。
　　那对父子进来后没多久又出去了，三个青年则挤在一起，讨论事情，听上去对接下来的情况很忧虑。
　　“我们能住在这里，但是不提供伙食，到时候还是要外出。”
　　“我听说还可以选择在这里工作换取食物，待在里面总比外面安全，我明天就去找一份工作。”
　　其中一个比较乐观，“丧尸坚持不了多久，就看军队什么时候出动了。”
　　三个青年谈了一阵，翻来覆去都是这两天的遭遇，眼见没什么新的话题，三人不约而同选择了出门。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虞嬗屈指敲击床板，“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他们身怀异能，注定不可能和这些避难者一样，蜗居在地下，而且当得知他们的敌人不止丧尸，还有掠食者和尸花，如果不除掉他们，这个星球不会怎么样，但人类会灭绝后，虞嬗感觉到了来自这个星球的深深恶意。
　　它大概觉得人类占有资源太多，决定换一种更乖的生物？
　　“等药剂发放，到时军方会征集异能者小队前去击杀尸花。”
　　这是日记本上记录的事情，掠食者出现后，潜入政府大闹了一场，整个星球的管理系统彻底瘫痪，部分人员逃离，重新组织力量，而这里将会成为基地之一。
　　但平行世界的发展与现在不同，夜探老宅区的事情发生时间推迟，隗霰也在队伍之中，虞嬗在危机之时，发动能力，因为没有戒指的约束，直接来到五年后。
　　两人见到的是一个已经重新洗牌过的组织，丧尸还在外界游荡，但已经不是主要威胁，尸花和掠食者与基地相互对抗，整个大地犹如废土游戏中描绘的世界，残破不堪。
　　基地多次招募异能者，前去击杀尸花，均以失败告终。
　　有了那些失败的经验，加上时间提前了五年，成功的几率远比毫无准备，就被扔进丧尸堆里要高。
　　只是他该用什么办法，隐晦地透露关于尸花的信息。
　　由于日记本上记载不祥，加上某只狗的利爪，日记本到达隗霰的手上，已经处于缺失状态，隗霰对这段缺失的五年知之甚少，也不知道现在基地掌握着多少信息。
　　晚上的时候，胡饼和卷毛一起来过，告知了两人一件事，范炀的妹妹在逃往的途中，被丧尸咬了一口，排队的时候检查出了伤口，直接枪毙。
　　“他现在心情不好，我去看看他，”虞嬗道。
　　“他心情不好，可能更想一个人静静，”隗霰道。
　　“我现在没心情跟你争辩这个。”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他对你什么想法？这样做，只能让他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我现在很冷静，我也知道他有很多缺点，自我中心，表里不一，但他本有机会放弃我们三个的，相识一场，我能做的也只是说几句安慰的话。”
　　那之后，也许就是永别。
　　他的道路太过艰险，任何和他为伴的人都游走在死亡线上，民居发生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胡饼、范炀和卷毛都有家人，他们的家人恐怕无法承受失去他们的痛苦。
　　范炀和家人分在一起，他们来得早，在地下二层，地下一层是一些公共设施，餐厅，娱乐室，公告栏都在那里。
　　各个楼层依靠电梯连通，走廊里光线幽暗，只有散发蓝光的指示灯还亮着。
　　虞嬗来到二层1101室，给虞嬗开门的是范炀的母亲，她脸色很差，头发也没有打理，乱糟糟的，“他现在没心情见任何人。”
　　“那我明天再来，阿姨保重。”
　　“让他进来，”范炀的声音传来。
　　范炀的母亲道，“我去烧点水。”
　　虞嬗走进屋子里，这里和他们的房间没什么差别，上下铺，八个人一间，只不过因为是一家人，更方便互相帮助。
　　范炀就坐在左边靠入口的下铺，手里拿着相框，面上的玻璃四分五裂，玻璃后面，一个小女孩笑得很甜。
　　“再过一年她就能毕业，还说以后要跟我上同一所大学。”
　　虞嬗在床沿坐下，问道，“什么专业？”
　　“数学专业。”
　　“为什么不是历史？”
　　“她说家里总有一个要学文科，一个学理科，学了理科，以后好管账。”
　　“学了理科，可管不好账。”
　　“你一个历史系的，明白什么？”范炀道，他的手指抚过相片上的人，“如果她在这里，一定会这么说我。”
　　“如果她还活着，如果当时我在她的身边，如果我当时没跑出来。”
　　那他就能及时赶到妹妹身边，保护她，无数的可能性积压在范炀心头，不断让他陷入自责的泥潭，摧残着他本就脆弱的神经。
　　“你还有伯父伯母，好好珍惜现在，”虞嬗不懂失去至亲的感受，他忽然发现言语是多么贫乏，他想说的，却完全无法表达。
　　如果现在换做自己处在范炀的位置上，他会怎么样？
　　回去的路上，他琢磨着这个问题，正要搭乘电梯时，目睹了一桩打劫，两个高大的男人从一个小个子男人那里抢走几包方便面。
　　这才爆发丧尸多久？而且也还没到物资匮乏的时候。
　　‘叮——’
　　电梯正好在虞嬗面前打开，那小个子男人喊道，“你们给我留两包，我和我的儿子还没吃晚饭，我好不容易才从外面找到的。”
　　电梯门打开，又关上。
　　虞嬗转身，拔出身上的枪，指着其中一个男人的脑袋道，“还给他。”
　　两个男人一见有枪，扔下方便面，拔腿就跑，小个子男人也吓坏了，他大概没想到有人会当着他的面掏出枪，捡起地上的方便面就跑。
　　虞嬗收枪，转身走回电梯前，电梯显示停在地下十八层，而他住在地下三层，按此顺序，要到猴年马月才能排到地下十八层，所以地下十八层不可能是普通居住区，而有着别的用处。
　　等电梯重新打开，虞嬗按下十八层的按钮，看着那不断跳动的数字，他总觉得，他是要下地狱。
　　电梯在十八层停下，金属门打开，等待他的是又一扇金属门，需要密码和虹膜认证，如此的保密程度，恐怕是实验区。
　　虞嬗又走回电梯，按下去三楼的按钮。
　　在他上去的时候，电梯又走进来几个人，身穿军装，虞嬗大概明白了这个地方的分配方式，最上头是安置普通居民的地方，中间是士兵居住和训练区，下层则是一些保密区域。
　　如果要对抗掠食者，这些士兵就会是最优先的选择，优秀的□□才能承担药物带来的改造。
　　药物会先由一部分人尝试，再发放给更多的人，只凭外观，虞嬗无法辨别哪些人经受过改造。
　　更让他疑惑的是，这些能让人获得异能的药物来自哪里？
　　尸花的基因，这个可怕猜想跳入他的脑海，应该不是吧，虞嬗自我安慰一句，走出电梯，回到房间，房里又多了一个人，这人窝在被子里，鼾声从缝隙里传出。
　　清晨，虞嬗和隗霰面临着食物短缺的问题。
　　他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在避难所找一份临时的工作，等到□□攻打尸花时报名，二是在外打猎，附近有一条河流，想要抓鱼不是难事，水资源也可以获得，然后同样等待报名的时机到来。
　　如果没有经历民居的危险，虞嬗一定会选择后者，这样会更加自由，但掠食者的目标是他的能力，他现在跑出去，就是对方的靶子。
　　他不出门，难道掠食者就不能混进来了？
　　“这是个问题，你最近不要和我分开，不过掠食者闯进来的几率不大，一旦他们在这里闹事，等待他们的就是死亡，掠食者可不是丧尸，每一个都很珍贵。”
　　当天，两人在避难所找了份登记人口的工作，每天的任务就是坐在桌子后边，等着进来的人报出姓名、籍贯、亲属关系之类的信息，输入电脑，这些人再从他这里离开，前去领取属于他们的房间钥匙。
　　登记了五天，他发现有人领到了一个熟悉的房间号，和他住的房间一模一样，这种情况要么是系统出错，要么是有人死亡或离开。
　　晚上回去，属于那三个青年的床铺空了两个，另一个睡了人，但显然不是原来的青年。
　　如果是遭遇不测，系统不会在他们出事当天就修改信息，看来他们三个离开了这里，踏上了寻找家人的道路，祝他们好运吧。
　　来避难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四层和五层很快填充完毕，接下去，人数又急剧下降，能跑的已经都跑了，跑不掉的，直接成了丧尸，或是丧尸的食物。
　　这天，是虞嬗来到避难所的第十四天，当他通过昏暗的走廊，打开门锁，一股酒味扑鼻而来，刺鼻的味道让他下意识往后退。
　　有人在房间里喝酒，而且量还不少，隗霰没有酗酒的习惯，剩下六个人，哪一个都是嫌疑人。
　　不过这位嫌疑人丝毫没有隐藏的意思，他就摊在床上，半个身体露在外面，呼呼大睡。
　　其余人要么裹着被子睡觉，要么坐在自己的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们现在拥有人类的□□，活得却和外面的丧尸差不多。
　　相比□□的摧残，精神摧残带来的影响才要显现出来。
　　但他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天，他就发现那位酗酒的中年人在殴打他的儿子，那是一个中午，虞嬗昨晚没睡好，决定中午回去睡个午觉，打开门，中年人的脚正踢在儿子的腿上，嘴里还嚷道，“去给我换更多的酒来，你个没用的东西。”
　　房间里还有一个人，缩在被子里，装作没看见。
　　虞嬗心情很差，中年人见他进来，愣了一会，继续踢打，没想到虞嬗锁上门，照着他的脸打了一拳，中年人还处于醉酒的状态，加上这段时间的颓废，完全没能抵挡这一拳。
　　中年向后倒去，撞在床边的铁柱上，疼痛让他的酒醒了一半，愤怒让他立刻采取了暴力手段，在来这里避难之前，他做的是需要体力的工作，尽管不是盛年状态，却远胜虞嬗。
　　虞嬗肚子上被踢了一脚，后背贴在门上。
　　那一刻的他在想，他的身体素质太差，要是现在撞上掠食者，只有一个结果，看来需要加强锻炼。
　　他捂着肚子站起，中年人见他还想再打，眼神闪烁，他也就是个窝里横，要是真闹出什么事，这后果他承担不起。
　　“这是我的家事，你没有权力来管我的家事。”
　　“你的家？”虞嬗冷笑，“你的家早就毁了，你还想活下去，他就是你唯一的依仗，”虞嬗看向倒在地上的年轻人，“我问你，他现在殴打你，以后等他老了，你会怎么样对他？”
　　年轻人低着头不回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因果循环，如此而已。
　　有些人吃了苦，会自己吞下，有些人吃了苦，会加倍还回去，谁也无法肯定，自己养出来的是一头狼，还是一只任人欺凌的小绵羊。
　　中年人脸上这才现出些害怕的神色，“那又怎么样？现在这世道，谁能保证明天还能活着。”
　　“谁也无法保证，但有人在努力活着，而有人想死，如果你想死，我不拦着，但你的儿子还想活下去。”
　　那天之后，中年人和他的儿子换到了别的房间去，虞嬗偶尔撞见过一次，从年轻人身上新添加的伤口来看，中年人只是将事情做得更隐蔽，免得再遇上虞嬗这样多管闲事的人。
　　家庭暴力最麻烦的地方就在这里，这是别人的家事，那天威胁也用了，打也打了，中年人照样继续殴打他的儿子，身处末日，大家都在担忧自己的事情，没人会在意某个年轻人身上多了几道伤口，因为多得是送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