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纪》梅花雀

128、第 128 章

　　他们赶到虞封的那一天，天空阴着，空中刮着大风，一个十多岁的少年站在城头，地面洇着血，那不是他的血，地上还躺着一个人，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少女抱着他，茫然无措，她伸出手，想去捂住伤口，可心脏被生生剜走，她该用什么堵。
　　对了，有一种可以恢复器官的能力。
　　少女刚想叫喊，下一秒，她也叫不出来了，她的心脏被以同样的方式剜去，鲜血从伤口流出，和地面的血液混在一块。
　　少年取走爱丽丝的心脏，又看向森林的方向，那里有两匹马飞驰而来，他露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容，他以掠食者的敏锐器官起誓，来的将是最美味的食物。
　　他要将这美味的食物撕碎，一点点吞噬殆尽，吸光他的血，而后，他将成为最强者，成为君王，这颗星球都将成为他的领土。
　　一颗结晶的心脏落在他的手里，心脏冰冷，被绝望所包裹，他说不清什么感受，他现在是错乱的，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他叫什么并不重要，可他就是不愿承认那唯一的真相，他所爱的人已经抛下他，离他远去。
　　一封信落在地上，信纸上写了六个字。
　　【开始就是结束。】
　　还有一封。
　　【结束就是开始。】
　　多么熟悉的字，他怎么会没认出来。
　　那墙上的字呢？那些又是谁刻的，他忽的抬起唯一空着的手，他原以为是君王写的，可他想起来了，君王在还未变成掠食者之前，只是一个平民的孩子，他根本不会写字，会写那些字的只有一个人。
　　他的指尖颤抖着，冰冷的水泥地面现出字来，这是水泥砌成的地面，却在此刻，拥有沙子般的柔软。
　　“小心。”
　　窗外，寒芒一闪而过，破空而来，又在触到一层薄膜后，扭曲消失。
　　纹身男从窗口跳入房内，屋子里只有冰冷的水泥墙，没有人，更没有他的刀，他从窗口看到的一幕就像是魔术。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而是某种诡计。
　　一只猎物的能力是控制物体，一只猎物的能力是空间跳跃，那么这就是第三种能力，第三只猎物。
　　蚂蚁就是喜欢聚集在一起，做无畏的挣扎。
　　他沿着墙壁行走，若说这里有什么蹊跷的地方，那就是墙壁，墙上的污渍向外扩散，黑色的液体向下流动，他从身体里抽出一把刀，刺入被污渍弥漫的墙壁，污渍扩散的速度更快了，很快就从一厘米的小方块变成了一只大蜘蛛，细长的脚向四面八方伸着。
　　刀插在蜘蛛的脑袋部位，牢牢的，抓紧周围的墙壁。
　　他拔不出自己的刀，又抽出一把，像抽出自己的肋骨那样轻松，刀尖对准蜘蛛的脚部，一刀砍下，在墙面留下一道深痕，证明他砍过。
　　他又对着另一排脚砍了一刀，期望着这只蜘蛛会发出惨嚎。
　　蜘蛛的脚开始挪动，随着脚部的动作，整个身子也开始挪动，它在向上爬动，刀子从脑袋部位移到身体部位，又从身体移到脚上，最后留下空白的墙壁，蜘蛛已经爬到了天花板，它却还在不断往上爬，越爬越高，越爬越大，像是白垩纪的巨兽。
　　而他渺小地像是一只蚂蚁，他抬起自己的脚，细长细长的，他又抬起自己的另一只脚，黝黑黝黑的。
　　不可能，他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己的另外四条腿。
　　他的蚁生刚刚开始，就结束于人类的一脚，轻飘飘的一脚。
　　权玉杰看着虞嬗从地上捡起一块水晶，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你对他做了什么？”
　　虞嬗将水晶收入一个口袋，用今天午饭吃了一条鱼的口气道，“捕杀掠食者。”
　　那一瞬，权玉杰明白了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那是他许久未曾想起的恐惧，一种对生命缺乏敬畏的恐惧。
　　他可以忍受训练的痛苦，可以为了任务失去生命，但虞嬗所做的，无异于在抽离他的意义，活着的意义。
　　这里有哪里出了问题，权玉杰想要阻拦虞嬗，这里面一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但他有资格吗？他不希望掠食者死吗？
　　最终，他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只是觉得心口有点痛，像被一根根细针刺着，这种痛算不得什么，忍一忍就好了，就像之前做的那样。
　　虞嬗恢复了正常，权玉杰姑且这么认为，从他的角度观察，虞嬗情绪平静，解离的症状也消除了，思维逻辑清晰，目标明确，是一个合格的战争机器，在他收割了第三个遇到的掠食者心脏之后，权玉杰得出了类似的评价。
　　对战友进行评估是他每日要做的基本工作，基地还在的时候，他的评估多少也影响了一些人的命运，评价的内容包括身体健康状况，能力水平和心理健康状况。
　　前两者很好评估，设置一些基础项目就能筛选出□□成的合格者，最后一项，是最不好评估的。
　　影响心理状况的两大因素，基因和环境。
　　精神病会生出精神病，杀人犯会生出杀人犯，这是基因决定论，他并不想过多地讨论这一项，因为现在是末日，环境在逼人杀人。
　　人是种很奇怪的生物，历史上，杀了很多人的人能成为王侯，而有些人干了一些小偷小摸的事，就会自责一生，有些人受尽折磨，成为了与折磨他的人相反的人，而有些人却成了折磨他人的人。
　　这其中有多少是环境的因素，又有多少是个人选择？
　　他无法评估虞嬗，心理是最难评估的，他只能评估环境，用虞恒的话说，“你们要对抗的，不止是怪物，还有人心。”
　　“这是一个人类厌恶自身的时代，为了变强，人类会舍弃人类的身份。”
　　那时的权玉杰随即反问道，“如果人类能进化，为什么不进化成更强的生物？”
　　“这是条死胡同。”
　　作为少数接近核心的人，权玉杰多多少少猜到了异能者和掠食者的关系，异能者所服食的药剂与尸花同出一源，只不过尸花是肉，而他们吃进去的是骨头，再多的差别，那就是多了一个基因片，用于控制和压抑他们的情感，不被绝望所吞噬。
　　当这一层基因改造失去作用，他们就和掠食者无异，所谓的异能者，是一种自杀性武器，权玉杰觉得这样无所谓，因为他知道，他也接受了，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一切，所以出现了内部叛变。
　　他有一个任务，就是杀掉叛变的同伴。
　　在那之前，他需要给这些可能叛变的同伴进行评级，从一到三级，三级为有可能叛变，有待观察；二级为基因调控失效，危险程度较高，需要控制；一级为心理污染严重，能力极度危险，需要立刻处理。
　　一级之上，还有零级，他遇到过一个，基地因此而毁灭。
　　零级的评价，用尽一切办法除掉，这是基地对待掠食者的方针。
　　基地还有一套分类，基于掠食者的危险等级，又分为四类，第四类，能力可以影响周围几个人，第三类，可以影响一片公共区域，如教堂；第二类，可以影响一座小镇；第一类，可以影响一个大区，其面积相当于古代一个国家，如虞封。
　　但这群搞研究的总是藏着些有的没的，他们为了对称，愣是又整出了一个第零类，其影响能力可以达到一个星球，这是权玉杰无意间看到的，当时他就佩服这些老爷子的想象力，如果真的有这样的能力，那他们还整什么，全灭得了。
　　他用第一套系统分析虞嬗，用第二套系统分析君王，分别得出了结论。
　　二级和第一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