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第 1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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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有未来，我们有无限的可能，就像一条线可以无限细分，几个原子可以长成很多种模样，植物细胞可以组合成成千上万的植物。
生命树不断分叉，社会分工越发精细。
一根线上的蚂蚱想要跳到另一根线上，一根弦上的音符想要跳到另一根弦上，一张色卡上的颜色想要变成另一张色卡上的颜色。
否定能否定的，肯定已经证实的。
当未来照进现实，当无限的可能塌缩，一个名为人的薄片被固定下来。
火车有轨，行星也有轨，在轨道上，即使是遇到了大规模地震，陨石撞击，也没什么好怨的，要怨的话，就怨那些丧失的可能性，那些不存在的可能和如果。
当一件悲伤的事情发生时，要想像有这么一个世界，悲伤的事情没有发生，分得清想像和现实的，那叫幻想家，分不清的，那叫精神病。
小小的猫门里又钻出来一个人。
他怀疑他在做梦，下一秒，他又怀疑他还在列车上，不然怎么会见到已经死去的屠文韬，他不敢与屠文韬相认，更不敢上去抱他。
“你是谁？”虞嬗问他。
“问别人之前，不该先自报家门？”
虞嬗一阵恍惚，不自觉答道，“不想说就别说，反正只是问问。”
那个时候，他好像就是这么回答的，那天天还很热，他背着包，爬了五六层楼，汗止不住地从脸上滚下来，短袖早就在上午打湿过，又被太阳烤干。
他找到了隗霰所说的楼层，一眼看到了那扇敞开的房门，但他凭着直觉走向了下一间宿舍，又在看到房间号后，转了回来。
确认无误，房间里没有人，虞嬗问了一声，也没人答。
他不知道隗霰还有多久回来，也不想为了一把伞再跑一趟，等隗霰回来，看到桌上的伞就该明白的。
但等他踏了进去，才忽然发现，男生的床位都差不多，差不多地乱，换下的衣服随便扔在床上，衣服统一，床位上也没贴标签，书桌上空得很，想从书桌上找出主人的性格，大概只能得出这是一群不爱读书的学渣。
在继续推理和等人回来之间，虞嬗陷入了犹豫。
门开着，说明这个宿舍里的人没走多远，很快就会回来，但这都过去多久了，也不见一个人影。
他只好用排除法，将那个摆了一排洗发护肤用品的床位首先排除掉，接着是摆了一柜子零食的床位，最后只剩下了两个，两个柜子都很空，零星放了点物品，他一眼瞧见了一瓶香水，隗霰身上有很淡的香水味，也许这是他的床位。
屠文韬刚看见虞嬗时，就见他鬼鬼祟祟盯着自己的床位，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拎着热水瓶冲回去时，这家伙还十分不要脸地问，“你是谁？”
“问别人之前，不该先自报家门。”
这不要脸的家伙被捉了个正着，还满不在乎地说，“不想说就别说，反正只是问问。”
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反正只是问问’成了屠文韬怼虞嬗的口头禅。
屠文韬挡在自己的床位前，好像在保护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白兔，可虞嬗还不死心，又看了一眼，“这是你的床位。”
“不是我的，还能是你的？”
“那这就是隗霰的？”虞嬗指了指对面的床位。
“你找隗霰？”
屠文韬这才仔细观察虞嬗，想从记忆力搜刮出这么一个人，可军训也好几天了，他就算对男人的长相再不上心，院里要是有这么一个人，他也该记得。
也许是别的院系的人，总得允许别人有朋友不是。
“看来是了，”虞嬗走向对面的床位，拉开背包，取出伞和书，又重新背上背包。
屠文韬一开始是不喜欢虞嬗这个人的，他看上去斯斯文文，长得好看，事实证明，学习也不错，很受欢迎的人设，但就是给他一股不自然的感觉，像是塑料和玻璃的混合制品，要说他透明吧，偏偏被塑料染浊了，要说他耐摔吧，偏偏又有颗玻璃心，不通透，怪拧巴的。
要说讨厌吧，倒也说不上，就是玩不到一块，玩不到一块还能怎么办，他又不是无聊的熊孩子，喜欢领着一群孩子欺负看不顺眼的孩子，大不了不玩呗。
但后来怎么又玩到一块去了？
大概是隗霰先跟他玩到一块去了，他们两有事没事换书看，上课时，老师在上头讲课，他俩在后排偷偷开小会，后来，范炀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邀请虞嬗去打球，会打球的虞嬗顺眼多了，于是这么一个怪异分子就混了进来。
如果把他们的宿舍比作一个系统，这就是个外来介入者，不时扰动一下这个处于半封闭的系统。
“这里是哪里？”卷毛打量窗外的景色，饶是这里的建筑风格错乱如拼贴画，他还是从记忆中找到了模板，“我们快到了。”
是快到了，这里离卷毛的故乡很近，他将带着卷毛的骨灰回到他的故乡，将他的骨灰撒入生养他的土地。
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胡饼，不是范炀，也不是隗霰，而是卷毛，他与他们唯一的不同是骨灰。
他忽然明白了卷毛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门的那头是死者的世界，穿越过那道门，来到他面前的，是与生者世界仅存的联系。
那只猫，那只松鼠，那只蜘蛛，还是那颗球，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大火烧过，还会留下点什么。
可这么一来，权玉杰的事情便解释不通了，那边是死者的世界，可权玉杰还活着，活着的权玉杰穿过这道门，还留下一个权玉杰，又回来一个权玉杰。
“门的那边有什么？”他问卷毛，如果卷毛知道，一定会告诉他的。
可他的视线却并未落在他的脸上，而是更低的地方，虞嬗不自在道，“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你什么时候染发了？”
他低下头，去看落在肩头的发丝，那是黑色的，“你在说什么？”
“你的头发里，有一缕白色的。”
他又看了一眼肩头，指间传来刺痛，“我听不懂。”
他的身后，两个权玉杰同时开口。
“你的头发在变白。”
“你的头发在变白。”
虞嬗伸手去抓自己的头发，抓出来一缕黑发，“哪里是白色的？”
“你手里拿着的就是白色的头发，你看不到？”
“不可能，你们看错了，是能力影响了你们，对不对？”他想从屠文韬眼里找到一丝动摇，可没有，他只好去看权玉杰，两个权玉杰一起看着他，露出的目光是他也未曾见过的，好像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他想找镜子，这是间未装修的房子，不可能有镜子这种东西，他像神经质发作，不断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拿起头发，又寻找新的头发。
“黑的，黑的，黑的…”
“是黑，是白有什么重要的，”屠文韬握住他的双肩，阻止了他的神经质行为。
“当然重要。”
“当然重要。”
说话的是权玉杰。
“因为他根本不是虞嬗。”
“因为他根本不是虞嬗。”
从樊域到虞封，从所有的森林、村庄、城镇，他找遍所有能找到的地方，可他就是找不到一个人。
“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姜繁不知第几次被他丢下，又在某个废弃的屋子里找到他，“他已经不在了，你也疯够了，该接受事实了。”
隗霰抬起死灰般的双眼，眼中唯一的色彩是血丝，“你把他藏起来了，对不对？”
姜繁试着骂过，解释过，可疯魔的人是听不进别人的话的，他无耐离开房间，一只鸽子停在窗台上，姜繁从鸽子的脚上取出纸条，看了一眼，就塞进嘴里。
次日，姜繁一如往日，打算带上暂时恢复理智的隗霰继续赶路，门里头有声音，像是对话，等他开了门，声音又消失了，他先看到的是一面镜子，接着，隗霰移开镜子，姜繁再次确认，只有一个人。
“走吧，还有两天就能到虞封。”
隗霰起身，姜繁随后跟着出门，数日不梳洗，隗霰的头发很乱，也很脏，脏到了白发变成黑发的程度，姜繁目光停滞，阳光下，白发依旧是白发，哪里有黑发的影子。
我见过你所有的样子，我的灵魂里有你的影子，如果我找不到你，一定是因为你藏到了我的灵魂里。
既然这样，那我将我的灵魂拿出来，细细地剖开，分割出属于你的那部分，你就会重新出现在我的眼前了吧。
白色的头发重新变成黑色，虞嬗一字一顿道，“我是虞嬗，虞封的虞，嬗变的嬗。”
“无论你是谁，都是我的兄弟，”屠文韬道，“我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我能暂时以这个形态出现，得益于这个特殊的空间，在这个世界里，灵魂和□□是人的一体两面，□□的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死亡，□□消亡，灵魂会回到属于灵魂的世界，在合适的时机，又会借助新的□□，得以行动。”
“也是因此，我能看到一些平时看不到的东西，在这一片区域的上空，遍布被撕扯和啃咬的灵魂，他们活着的时候是人，也可能是掠食者，他们在相互厮杀，他们告诉我，这里是人类最后的居所，也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杀光掠食者，把他们救出来，无论你用的是人的力量，还是掠食者的力量，”说到这，屠文韬突然露出一抹苦笑，“屠龙者终将成为龙，真是个老套的故事。”
他成了灵魂，成了被掠食者控制的一部分，才真切地感受到控制他的掠食者的情绪和痛苦。
真的有人相信还有一个世界，与这个世界互为反世界，人死后，灵魂回归反世界，在寻找到新的□□后，又会从反世界回来。
多美好的愿望啊，不会有死亡，去世的亲人还会活过来，以某种方式陪着他们。
灵魂生生不息，所有的遗憾都能以另一种方式得到补偿。
“但是不要输给这股力量，千万不要，”屠文韬的声音如轰隆巨响，“不是因为人类活着就是正义这种自大的口号，而是因为我下辈子还想成为人，还想和你成为兄弟。”
他走回了那扇门，那张让他选择的纸条还留在他的手里。
【选出假的那个。】
可哪个都是真的呀。
无论是灵魂，还是□□，因为两个世界无法离开彼此，它们共同组成了永恒。
作者有话说
第127章 第 12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