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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第 113 章 ...

  •   喝完一杯姜茶,乐星澜打算就此离开,“谢谢你的午餐,我,”他话未说完,因为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突然靠近的身影,那身影半人半兽,脸上遍布黄褐色毛皮,嘴巴外突,他张开大嘴,露出獠牙,就要咬向男人的脖子。
      这种怪物,乐星澜本该及早发现的,但这里的味道太难闻了,他确信,他被困在了掠食者的领域里,还是一个以豢养野兽为乐的掠食者,野兽吃了人,就会获得人的一部分。
      “小心,”乐星澜提醒他,这种提醒却微不足道,能起到什么作用,全靠造化,毕竟他只会辅助。
      野兽离他的脖子只有十几厘米,爪子可以瞬间撕碎他的脸,真是暴殄天物,乐星澜不知道是感叹男人的命运,还是自己的命运。
      但预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那只野兽落地,痛苦地翻滚,身体像被埋了一颗炸弹,猛然炸开,血液和肉块飞溅,却在以男人为圆心的地方隔开一个区域,只有这里是干净的。
      “你说小心什么?”他握起杯子,喝了一口姜茶。
      “没什么,我该走了,”
      乐星澜起身,对面的男人也起身了,“我送你出去。”
      这话说的,好像乐星澜是他的客人,他们此刻不在掠食者的领域里,而是在这个男人的家里。
      出去的路上,又有不可计数的猛兽朝他们进攻。
      乐星澜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实力压制,血花在他们的头顶绽开,像落在伞面的雨被弹开,血雨描绘出一条通路,一路蔓延。
      到了边界,乐星澜转身道,“我再次表示感谢,你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
      男人从西装内袋拿出一封信,“帮我交给隗霰。”
      “你不亲自去见他?”
      “该见的时候,自然会见。”
      虞嬗听了转述,更加确定这是个来跟他抢人的小妖精。
      想跟他抢人,没门,他被激发了斗志,仿佛回到了高考前夕,多做一道题,只为多刷掉一个人,现在他需要刷掉的只有一个,那么他们不要相见就好了。
      但那个冒牌货好像比他强,强那么一丢丢,听乐星澜的转述,对方已经掌握了控制碳基生物的办法,而他还在跟石墨做斗争。
      在虞嬗那名为爱情的狭窄房间里,虞嬗已经将那个和自己很像的男人划归成了冒牌货。
      “算了,我们先不谈太远的事情,”虞嬗话题一转,“那天小岛下沉之后,你是如何逃离那里的?”
      乐星澜受了伤,应该无法自己逃离。
      “玉杰带我出去的,我们找到了一艘小船,在海上漂了好几天,被路过的渔民救了,不过回去后才发现鱼是我们。”
      他笑了一下,这个身份转换有些讽刺。
      “那玉杰呢?”
      照这个表述方式,虞嬗怀疑权玉杰被当成了鱼。
      “那时我的腿还没好,又是他带我逃了出来,后来我们又遇到了几个掠食者,就想着,既然找不到君王,就先把遇到的掠食者给解决了。”
      这和他们的经历差不多,他们被船只带往冰原后,失去了方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那你们怎么分开了?”
      两个人在一起行动才更安全,乐星澜的能力也不适合单打独斗,他们肯定不是主动分开的。
      “那天,玉杰说要去街上买东西,那段时间,我的时间感不太好,常常觉得一个小时就像一天那么长,他才离开了一会,我就觉得他离开了好久,我出门去找他,结果误打误撞,进了掠食者的领域,遭遇猛兽追击。”
      那之后,他就遇到了那个长得很像虞嬗的男人,又因为那个古怪的男人,他得救了,却再也没有找到权玉杰。
      他也没机会再找到权玉杰了。
      “时间感不好,是因为掠食者的能力吗?”
      “不是,我没有嗅到掠食者的味道,那段时间,我常常做梦,做到一些奇怪的梦。”
      那些梦光怪陆离,什么都有。
      “你梦到了什么?”
      说起梦,虞嬗可有经验了。
      “我梦到我在测试新的香水,你就推门进来了,然后跟我说,要我帮你调制一种香熏,助眠的,我问你,香熏要送给哪位美丽的小姐,你却跟我说,不是小姐,是舍友,你的舍友一直睡不好觉。”
      又是平行世界,只是无法确定是哪一个世界,乐星澜梦到的平行世界是否与他的平行世界重合。
      ‘在一些时间里,您存在,而我不存在;在另一些时间里,我存在,而您不存在;再在一些时间里,您我都存在。
      时间是永远交叉着的,直到不可计数的将来。’
      “你看梦里的我欠揍吗?”
      “我看问出这个问题的你挺欠揍的。”
      他们忽然同时放声大笑,笑声里,陌生和疏离在溶解。
      乐星澜在那边,在忘川河的彼岸,那里属于死亡的疆界,他在这边,在此岸,属于生存的疆界。
      生与死的两股力量交织出了爱与毁灭,不知乐星澜是否知晓自己的命运,他知晓了,还能否如此刻般平静。
      “你在想,我是怎么死的。”
      他的心思被乐星澜猜中了,更让他惊讶的是,乐星澜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那他又是怎么看坐在对面的虞嬗。
      生者面对死者最大的困难,就在于他活着。
      “没你想得那么糟,我见到了我的亲人,很不可思议,他们好像真的活了过来。”
      那么鲜活,那么真实,连人工智能也无法模仿出来的情绪,做出这一切的掠食者真是个天才,能够将这一切复原。
      “我们一起出去旅行,这种事发生过,在我很小的时候,小时候的我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在那一刻,家人永远在我的身边,一个人无论装得多么成熟,他的心底依旧有一块地方属于童年,属于那些单纯快乐的日子,很抱歉,让你听这些东西。”
      乐星澜知道虞嬗的童年并不快乐,别人熠熠发光的童年,却是他的黑暗。
      “不,你继续说,我喜欢听。”
      “我还见到了我的父亲,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可我见到他,我就觉得应该是那样的,这就是我的父亲,我们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弟弟很不乖,喜欢到处乱跑,跑累了,又躺在母亲怀里撒娇,父亲在跟我们讲窗外的城市,他在这些城市打拼的故事,母亲安静地听着,给在睡梦中乱动的弟弟盖上羊绒毛毯。”
      “鸟儿抚养幼鸟,幼鸟总有离巢的一天,离巢之后有广阔的蓝天,人生只有一次,童年也只有一次,它一旦离开,无可挽回,即使后来无数次地在梦里梦见童年,也只是对那段时光的拙劣模仿,我想要无数个人生,无数次重历童年,会不会太过贪心呢?”
      虞嬗道,“并不会。”
      他也想要无数个人生,从中找到最优解,那里没有末日,没有掠食者,那里有未来,有安静的图书馆,有热闹的饭馆,有很多人。
      人生不能重来,悖论不可违抗,时间永远向前。
      可做错的题可以擦掉重写,爱错了人可以重来,犯了的错也有弥补的机会,在有限的人生中,被夺掉的东西会以另一种方式降临,正是有着这样的无理由的乐观,才能在受伤后继续前行。
      失去的东西要记着,喜欢的东西也要记着,等哪一天遇到了,才会一眼认出它。
      千分之一的几率,万分之一的几率,或者更少。
      乐星澜的目光从窗外收回,从渺远的记忆中收回,“如果你遇到了玉杰,帮我跟他说一声谢谢,以及在遥远的未来,有缘再见。”
      他比虞嬗更清楚离别的时机已经到来。
      “战友站已到站,请在此站下车的乘客立刻离开。”
      他的身体被擦去,从脚底开始,和卷毛和胡饼的痛苦不同,他以一种二维的方式死去,这种方式降低了血腥程度,好像他只是失去了一个想像出来的朋友。
      在童年时,他没有同伴,没有支持,所以他幻想出了一个伙伴,这个伙伴既不是玩具,也不是游戏人物,而是一个只存在于他的记忆中的伙伴。
      幻象是精神分裂的前兆,不过后来那位伙伴消失了,他想,在他还未明□□神分裂是什么的时候,他就从那个深渊收住了脚。
      属于乐星澜的最后一丝痕迹被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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