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纪》梅花雀

104、第 104 章

　　“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大多数人对时间的情感也就到达这个层面，时间客观存在，人没法改变它，对于这种没法操纵的东西，绕过去是最好的选择。”
　　但虞嬗没法放弃这个线索，它是目前为止，最像线索的线索，他拿出当年做数学题的耐心，从各个角度寻找可能性。
　　“别想了，”隗霰的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就钻进被子里，他的温度有些低，冻得虞嬗一个激灵。
　　“你怎么这么冰，”虞嬗碰了碰他的手臂。
　　“都这么久了，你还没习惯？”
　　他忘了，他已经很久没有同隗霰坐下来好好说过话，他们一直在不停地赶路，好不容易休息一下，又遭遇掠食者袭击。
　　“对不起，”虞嬗握着他的手臂，塞进被子里，手触到同样冰冷的皮肤，那不是属于手臂的，他盯着眼前的被子，道，“你为什么不喜欢金云？”
　　“没有。”
　　“你对她太苛刻了。”
　　“她在误导你，”隗霰道，“她提出的东西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这些东西并不是很广泛的知识，从概率上来讲，这不切实际。”
　　“但我们没有别的线索，”虞嬗想，也还是有的，那个进度条，金云的房间没有进度条，至于别的人，他这一整天都在寻找时钟，反倒是漏了这个关键信息。
　　他可以去找王李和乙陆，他还记得他们的房间号，1399和1501。
　　虞嬗说了自己的想法，隗霰道，“你有再多的想法，那也是明天的事，现在要睡觉。”
　　他说完，伸手拉上了灯。
　　虞嬗闭上眼睛，他还有些兴奋，根本睡不着，今天的那些运动量只能累倒金云，还累不倒他。
　　他在脑中模拟着明天的情形，见到那两人，他要获取哪些信息。
　　解题解疯了就是这种情形，他的思维异常清晰，大脑开始出现图像，一个虚拟的世界在向他展开，又猛地被拉回现实。
　　虞嬗拉住那只戳在胸膛上的手，低声道，“别闹。”
　　“我不闹，我认真的，”那双手开始解扣子。
　　虞嬗像砧板上的鱼，不，他连鱼都不如，鱼还会挣扎两下，他失去了挣扎，是个随着波浪起伏的鱼漂子。
　　腰间一沉，有鱼咬勾了。
　　房间的可视程度很低，只能看到轮廓，虞嬗望向隗霰脑袋的方向，奇异地看到了一点蓝光，那条进度条出现了变化，由原本的25%来到了49%。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是因为什么？
　　很多事情再次在虞嬗的脑中划过，白天虽然也出现过进度条上涨的情况，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晚上。
　　晚上发生过什么？
　　他们白天在各个房间内寻找线索，晚上则会待在房间里休息，如果进度条指的是在房间里休息的时间，那么就会是匀速的，而不会出现今天这种一下增加很多的情况。
　　这种前进速度很突然，像是医院里的那种心电图，一下一下又一下，然后突然出现了剧烈变化。
　　“你不专心，”隗霰咬了他一口，语中带着不满。
　　心电图又跳了一下，跳到了50%。
　　这个进度条跟隗霰有关，这点虞嬗早就想到过，但他没想到，这个进度条还跟他有关。
　　“我，我们不能，”虞嬗想着措辞，但这种情况下拒绝的，会给对方带来难以想象的伤害。
　　他没说下去，隗霰却明白了，“你就是还记着那件事，我并不想打赌的，要是你告诉范炀，根本不会有这件事。”
　　隗霰生气了，直到早上，他也没给虞嬗好脸色。
　　金云起得依旧比虞嬗早，这其中有虞嬗没睡好的原因，也有金云那近乎刻板的作息的原因，她喜欢早睡早起，养足精神，背好背包，一大早就来找这两位作息不规律的夜猫子同伴。
　　他们加快将早饭吃完，收拾餐具的时候，虞嬗企图向隗霰搭话，被隗霰冷冷回了一句，“有病得治。”
　　虞嬗，“…”
　　“我没病。”
　　他小小抗争了一下，抗争得很无力，隗霰是不信的。
　　“你相信我。”
　　“你想让人相信，得有证据。”
　　外头的敲门声第三次响起，金云关切的声音传了过来，“这里生了病，可不好治，要不你先休息，今天的工作交给我和他。”
　　虞嬗，“…”
　　再谈论这个问题，他会直接社会性死亡。
　　他还是出了门，金云问他生了什么病，虞嬗支支吾吾，说昨晚没睡好，可能有点头痛，金云信了，对他道，“这可不是小事，头痛的人不好好休息，会疼得更厉害。”
　　虞嬗良心有点痛，说起来，这事还是隗霰引起的，可始作俑者走在前头，浑然不觉。
　　他们改变了策略，不再一间间房间搜寻下去，但还是会开一下门，寻找别的租客，每间房间都是一样的布局，包括虞嬗第一次打开的房间，这里的蔬菜永远都是新鲜的，却没人更换。
　　很快，他们来到了1399号房。
　　他敲门，敲了一次，没有人应，敲了第二次，还是没人应。
　　“会不会走了，”金云道。
　　就像他们会不断移动房间一样，王李也同样可以更换房间，房间那么多，随他挑选。
　　“不会。”
　　虞嬗的语气很坚定，金云却不明白这种坚定来自何处，“他有不能走的理由？”
　　“当你发现所有的尝试都没有用的时候，会做什么？”虞嬗说着，伸向了门把手。
　　金云道，“休息一段时间，吃点东西，散散心，过几天事情就会好起来。”
　　“这是乐观情况下，”虞嬗道，手下的门把手出现了松动，和他预料得不一样，“人在发现自己怎么做，也没办法挣脱束缚时，不甘心放弃的人会选择戴着镣铐跳舞，但更多的人会选择躺平或放弃。”
　　王李就是后者，他已然失去了走出去的信念，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在乎房间干净与否，只要有地方下脚，还饿不死，他就能继续过着这种生活。
　　这样的房间就是他的精神状态，一日不振作起来，他就一日不会离开。
　　他开门后，房间传出了恶臭，地上滚满了瓶瓶罐罐，酒的臭味混杂着食物腐烂的味道，但这些都掩盖不住地面那团肉粉色物体传出的气味。
　　那团不知名的物体落在地上，摊平着，挤出很多褶子，褶子的上面有小泡，一个个挤在一处，像是腐烂流脓的脓疮，金云受不了，捂着胃开始干呕。
　　好一阵，她缓了过来，问道，“那，那是什么？”
　　这并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她也没奢望有人能立刻给出回答，但她没想到的是，就这种堪比丧尸围城的恶臭没能阻止虞嬗。
　　虞嬗就这么进去了，金云想跟进去，脑袋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那熟悉的提示音提醒她，“人数超载，人数超载。”
　　“王李真的在里面？”金云的惊讶只能跟隗霰分享，这种恶臭冲天的地方，是个人都不能忍。
　　“地上的不就是。”
　　“那是王李…呕…”
　　这回还真被她吐出了点酸水。
　　粉色肉团并不是静止不动，它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晃动，幅度很小，表面顶着的泡被灯光照着，泛出些白色。
　　‘噗——’
　　破了一个，有黏糊糊的液体流出来，说不清是什么颜色，很浅，半透明的，浸透了半张地毯。
　　房间内挤满了东西，人的生存空间一下就狭窄起来。
　　在虞嬗观察的短暂时刻，那团肉团又破了几个泡，流出的液体并不是水，它黏糊糊的，沾上它的地毯也黏糊糊的，鞋子经过，会带起地毯。
　　肉团还在动，它在收缩、翻卷，泡的数量在减少，褶皱增多，在某一个时刻，它突然破裂，液体向四面八方喷洒。
　　门口的金云和隗霰躲过了，虞嬗在屋子里，却无处躲，头发上、衣服上沾满了这种不明液体。
　　虞嬗去附近冲澡，隗霰给他塞了一瓶带香味的沐浴露，“多擦点，都腌入味了。”
　　“我又不是白萝卜，”虞嬗还是接过沐浴露，这味道实在不好闻，像是捂了几天的脓疮，气味怪复杂的。
　　洗完澡，他们又去看了王李的房间，肉团还在那里，不过体积小了一大圈，皱巴巴的，黏在地毯上。
　　接着，他们又敲开了1501号房门。
　　这回有人来开门，比往里状态更糟的乙陆还是那个样子，嗑药磕多了，状态很不好，见到虞嬗，又要将他拉进房。
　　“来嘛，一回生，二回熟。”
　　金云没想着还有这么一出，眼看着虞嬗被拉进去了一只胳膊，就在此时，隗霰抱住了他，冷冷道，“放开。”
　　乙陆被这目光盯得有点害怕，讪讪放了手，“不愿意早说嘛。”
　　虞嬗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的房间有没有类似进度条的东西？”
　　“进度条？”乙陆噘嘴想了会儿，“进度条能吃吗？”
　　“你现在抬头看一下门框，上面有没有一个蓝色的框？”
　　乙陆指了指头上的门框，“是这个？”
　　“是。”
　　她嘻嘻笑道，“我告诉你了，有什么好处？”
　　她再次收到隗霰的眼刀，还没等虞嬗回答，就看了一眼门框上方，“没有。”
　　王李的房间也没有，只有他的房间有，而他和其他人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们有两个人，屋子里允许两个人同住，也允许一个人住，再往上，就会被挡在外头。
　　虞嬗理所当然地以为1和2是相同的，住一个人和住两个人没有分别，但基于事实，他只能认为住了两个人，就会发生点事情，就好比是开启了任务支线。
　　只是不知道这个支线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