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纪》梅花雀

103、第 103 章

　　如果现实很糟糕，那就捏造一个新的事实，并坚信，这就是现实。
　　这样会活得更幸福吗？
　　不会。
　　那该怎么做？
　　再捏造一个事实，为它创造一整套完整的逻辑。
　　为什么不去面对现实？
　　什么是现实？那些都是骗人的东西，编出一套以现实为名的东西，谁声称懂得现实，撕开那些人的内心看看，那里是混沌，却想代替现实。
　　他们的寻找速度太慢了，除了变着花样的餐点和乌龟爬的进度条，没有任何进展。
　　金云走了一天，又不是异能者，身体早就累得不行，此刻背靠墙壁，喝着酸奶，“我们平常见到的钟贴在墙上，有分针、时针和秒针，会发出滴答滴答的走秒声，还有定时提醒，但如果我们换一种思维，扩展钟的定义，只要是能计时的工具，都能被称作钟。”
　　“古代用沙漏和滴水计时，除此之外，还可以依靠日月星辰，最常见的就是日晷，”虞嬗道，“但沙漏和滴水计时都有很明显的不足，不能长时间维持，这里常年见不到太阳，日晷又没有用武之地。”
　　金云道，“你说的那些都有具体的形体，时间对我们这一代的人而言，是一个数字，而不是一个物体。”
　　隗霰冷冷道，“说得你比我们年轻很多一样。”
　　事实上，正好相反，有了十年的差别，虞嬗比金云更年轻，不过平时隗霰不会去细扣这些字眼，更不会出言讥讽。
　　他确实不太对，虞嬗想起了王李和乙陆，这个地方会影响人的心智，那么是不是隗霰已经被影响了？
　　而且他的情况比昨天更严重，昨天的程度属于偶尔皮一下，那今天就是人设ooc。
　　变化的不止隗霰，还有那条不断加载的进度条，现在的进度条卡在23%，要是继续加载下去，会发生什么？
　　虞嬗是想知道的，原本也想着，若是时钟这条线堵死，那么试着刷那条进度条，但他现在不敢了。
　　隗霰的情况不太对，连刚认识没几天的金云也发现了，她用眼神询问虞嬗，想要出声提醒，又怕被隗霰听见，反而坏了事。
　　“隗霰，先听听她的想法。”
　　虞嬗也不敢说多了，怕惹怒了进度条。
　　金云收回反复试探的目光，“末日前，我们已经很少会用笨重的机械钟，手表成了装饰品，手机和电脑能够提供比机械钟更准确的时间，它与世界联系着，使用的是二进制的语言，计数器的计数方式也以二进制为主，也许我们需要寻找的是电子产品。”
　　“我检查过其中几台电视机，”虞嬗道，“电视机的倒计时提醒，自带的时钟，还有节目中的日期都被刻意模糊掉了，时间在这里是个禁语。”
　　“为什么把我们抓来的人那么痛恨时间？”金云陷入了思考，时间的存在可以提醒人，人生有限，抓紧时间过有意义的生活。
　　要是让她回到那种靠着天吃饭，盯着日升日落的生活，再悠闲，她也不要。
　　“未必是痛恨，爱与恨同样强烈。”
　　金云道，“我们先不谈他的作案动机，既然时间这条线是对的，那么一定还有别的表示时间的方式，除了机械钟和电子钟，还有一种钟，它用来校准时间，叫做原子钟，精度远远超过我们日常所能触及的程度。”
　　虞嬗道，“原子钟，是指原子级别的钟？那太小了。”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也只是偶然听说过，”金云道。
　　“他弄一台原子钟来，是为了替我们校准时间？”隗霰道，不过他的语气更像是嘲讽，嘲讽金云走入了极端。
　　“隗霰，你怎么了？”虞嬗忍不住开始担心。
　　“我很好，我只是不忍心看你被别人引入歧途，”隗霰说的话还有逻辑性，目前出现变化的是他的性格，尤其是性格当中妒忌的那部分。
　　他又去找别的参考物，他缺乏王李的信息，又去分析乙陆，乙陆看上去是在放纵自我，一种典型的过了今天没明天的态度。
　　莫非这些房间能引出人心中某种情绪，并将之放大。
　　他们来得晚，他和金云才一直没出问题。
　　不对，他已经出问题了，昨晚突如其来的悲伤，没有外界刺激，这是很不寻常的，他没有表演型人格，没有抑郁，最近的事情也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们中间，唯一正常的，就只剩了金云。
　　也许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金云也受到了影响，他们离得远，又不了解，没有发现也很正常。
　　“你最近有没有出现一些奇怪的念头，平时没有的，”虞嬗问她。
　　金云愣住，刚才不是在讨论钟的事情吗？
　　“什么算奇怪？”
　　“情绪多变，精神不正常，类似于精神感冒，但还达不到精神病的程度。”
　　“经历过末日的，一半有心理问题，剩下的一半都疯了，”金云的说法很夸张，但也从某个角度说明了创伤对人的摧残。
　　“你也有？”
　　“算是吧，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安全感，我还算好的，”金云说到这里，眸光暗淡，“当时我的一个同学承受不住压力，半夜偷偷爬起来，自杀了，第二天，我找到她的时候，丧尸在啃她的胃。”
　　这些东西虞嬗没怎么经历过，当时的他目标很明确，他看向的只有未来，他所担忧的也只有未来，那个随时会降临的真正的末日，属于人类的末日。
　　那时的他，还能生出一些悲壮感。
　　他却从未看过，真正的人，活生生的人，他们会有喜怒哀乐，会悲伤，会因为遇到无法解决的困难，走上绝路，每个人都会遇上自己的穷途，有的人选择了结束生命，有的人选择了大哭一场，然后活下去。
　　末路背后并不总是希望。
　　历史书写的，是人类这个群体，而不是具体的人，具体的人会失败，会因为一个不确定的事件遭遇难以想象的打击。
　　股市的一个涨落，影响的也许就是一家的经济状况，丧尸的一个拐弯，也许改变的就是一个人的命运，蝴蝶煽动翅膀，并不总能引来飓风，却能改变一个人，一个家庭的命运。
　　“你呢？你看上去很正常，”金云想起了那个农学院来的教授，他乐呵呵的，每天培育作物培育得很开心，想来也是有人天生就比别人坚强。
　　“你也说了，是看上去。”
　　“今天什么也没找到，也许我们该考虑换一条思路，”隗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但今天太累了，这件事明天再谈。”
　　他们确实累了，却还没有累到不能讨论问题的程度。
　　不过虞嬗一直牵挂着进度条的事，也没反驳，他们在附近找了一间房，门牌号是413，这个进度提示着他们，该换一个更有效的方法了，他们不是计算机，不能将所有的房间走一遍。
　　洗完澡后，虞嬗拿着笔记录最近收集到的信息。
　　重复的、无穷的房间
　　新鲜的蔬菜
　　没有服务员
　　沉迷享乐的住客
　　没有时间
　　进度条
　　隗霰
　　他刚写下这两个字，隗霰开了浴室的门，他换了睡袍，正拿毛巾擦头发。
　　“你的睡衣呢？”虞嬗收起本子，比起这种空荡荡，底下生风的衣物，虞嬗更喜欢睡衣，他在很长一段时间无法理解女生穿裙子的行为。
　　“这你就不懂了吧，裙子可比裤子好看多了，”胡饼很鄙视虞嬗的审美。
　　“你说得对，”虞嬗不懂，机械点头附和。
　　“裙子的长度也很有讲究，”胡饼决定给虞嬗这个不解风情的直男讲解裙子的妙处，“你看，像老电影里那种到脚踝的裙子就不大行，太臃肿了，显示不出青春少女的活力。”
　　“行了，你别带坏扇子，”卷毛听见了，转过来，靠着桌子，这里是阶梯教室，他生生比两人矮了一头。
　　“这哪是带坏，你看他都多大了，该学会自己找女朋友了。”
　　“胡老师，为人师表，要先做表率。”
　　卷毛的调侃成功戳到胡饼的痛处，他抽出桌上的一本书，快准狠，打到了…路过的老师。
　　“行啊，你这本约会技巧百解不要了，先放我这，”老师没收他的作案工具，并对他又补了一刀，“下课的时候，叫你女朋友来我这把书领回去。”
　　教室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虞嬗依旧觉得裤子更好看，裤子能显出主人修长的腿，同时还能起到保护作用，裙子把这些东西都破坏了。
　　“湿了。”
　　屋内暖气很足，不用担心着凉，虞嬗又拿出本子，撕掉前头那一页，重新开始分析信息。
　　无穷的房间——无法在现实世界中存在——虚构的世界
　　每天更换的新鲜食物——耗费巨大——无法在现实世界中存在
　　不需要依靠人力——高度发达的智能系统（目前没有发现）——与丧钟相似——虚构的世界
　　住客会出现精神上的问题——精神影响
　　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一个虚拟的世界，但这些信息无法与最后一个信息交汇，即没有时钟这一关键信息。
　　时钟一定是个很重要的信息，重要到掠食者将其抹除。
　　可什么样的人会极度厌恶时钟，和所有与时间有关的东西。
　　“你会去讨厌时间吗？”虞嬗抬头，撞上隗霰的目光，和微微敞开的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