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纪》梅花雀

102、第 102 章

　　他们从零号房开始，一间间房寻找，房间分布在两边，他和隗霰找左手边，金云找右手边。
　　每一间房间的摆设相同，双人床，两边各有一个床头柜，对面是电视机，电视上放着一部动画片，是一档科学节目，节目里，身穿白色衣服的科学家正在摆弄一个显微镜。
　　冰箱里塞满了食物，很新鲜。
　　他们找得累了，就在其中一间房间煮了食物，锅子里，乳白色的鱼汤冒着泡，鱼肉的脂肪要比猪肉少得多，河鱼更是鲜美，细小的脂肪颗粒悬浮在鱼汤里，散发出独特的香气，吸引来了金云，她又撞上了那堵无形的墙。
　　她趴在墙上，经过近一天的相处，她的话也多了很多，“能反向操作不？救济一下可怜的孩子。”
　　虞嬗盛了一碗鱼汤，又捞了几块豆腐，没有提示，鱼汤穿过了那堵无形的墙。
　　他看了一眼门上，进度条加载到了14%，今天那一通操作里，混杂了有效操作，他回忆了一遍今天的行程。
　　出门后，他们一直在赶路，来到零号门前停下，这期间不存在特别的地方，事情应该发生在之后。
　　他们进行了大胆的猜想，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要寻找代表着时间的东西。
　　事情就发生在后续的猜想和寻找中，但只有2%的增加，说明他们只是歪打正着碰到了一些东西。
　　样本不够，虞嬗所能猜到的，也只有这些。
　　他给金云又盛了饭和菜，家具没办法搬出房间，她就席地而坐，把汤倒在饭里，呼啦啦吃完了。
　　吃过饭，他们继续寻找。
　　他们没有时钟，只能根据身体的疲惫程度来判断，累了，走不动了，就找个房间休息。
　　进入房间后，等了几分钟，进度条出现，仍是14%。
　　这个进度条不是好东西，这是他的直觉，但他又很想知道进度条加载完成后，会发生什么。
　　“在想什么？”
　　隗霰抱住了他，声音低低的，从背后传来。
　　“你对金云很不友善，”虞嬗道，私心作祟，他也不希望隗霰很大度，什么也不在意，不过他跟金云属于永远不会来电的类型。
　　“你和她有共同语言，和我却没有。”
　　“你的观察力一向很好，怎么今天就没发现，”虞嬗转过身，有些事情他们不必说，因为太过了解，“金云不化妆，不留指甲。”
　　“她学理科，打扮很土很正常。”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的目光没有在我身上多做停留，同样也没有在你身上停留，”虞嬗知道自己长得不差，现在又不是封建时代，看见好看的异性，多看几眼很正常，如果这个人是异性恋的话。
　　“她吓坏了，在安全需求面前，别的需求都会退让。”
　　“你怎么不愿意承认，你就是在吃飞醋，无缘无故的，酸不酸？”虞嬗捏了一下他的脸，隗霰的脸早就褪去了少年的圆弧，线条转折越发锐利，加上他是很明显的混血，眉眼深邃，长了一副聪明相，此时看上去，却呆呆的。
　　“酸，牙都酸掉了。”
　　“我看看，”虞嬗笑道，没想到隗霰真的张了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他装模作样看了一圈，欣慰道，“还好，都还在。”
　　“少了一颗，”隗霰道。
　　“哪里？”
　　虞嬗真没发现，这次惊讶是真的，他又去看隗霰的牙，隗霰抓着他的手指，指尖擦过齿缝，戳到了一块软肉。
　　他被咬了一下，轻轻的，痒痒的。
　　他记得在另一个世界，虞嬗就喜欢对隗霰做这样的事情，他还隔着梦境酸过，现在看来，果然吃不到的东西很好。
　　虞嬗躺在床上，灯光迷蒙，一切都很梦幻。
　　他开始做梦，梦里，隗霰在和什么人道别，那人有一把灰白的胡子，脸上是风沙历练下的风霜，他的头上裹着头巾，看向隗霰的目光充满慈爱。
　　像所有年轻人一样，隗霰离开了自己的家乡，踏上了一段惊险的旅途。
　　他们不断遇到变异的走尸，这些走尸变异的时间并不长，领域也不完全，可那座城经久累积的伤痛比起来，像是家门口的水潭，掀起了一些水花，后来就被炽热的太阳烤干。
　　旅途中，他们不断收集消息，来自虞封的，来自樊域的，来自一些熟悉的人，他们在地图上画下标记，哪里是被走尸占领的，哪些已经解除了危机。
　　属于走尸的棕色越来越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们也来到了樊域的边境。
　　樊域是一个机械很发达的地方，这里的人善于制作各种工具，但就连姜繁也没想到，那喷着热气，烧着锅炉的东西能跑。
　　不过几年没有回家，家乡发生的变化就超脱了想像。
　　姜繁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隗霰，“你的拟人化手法很生动。”
　　姜繁没回答，虞嬗先答了，“你高估了他的智商，我敢肯定，他不知道你在讽刺他。”
　　“感谢你的解释，我现在知道了，”姜繁咬牙，他现在要立刻、马上乘上这辆火车，奔向家园，然后离这对狗男男越远越好。
　　蒸汽机车冒着热气，那时的火车噪音还很大，压在铁轨上，隆隆作响。
　　虞嬗见过一幅油画，画中画的就是一辆火车进站，很多人在看，烟从这边拖到那边，滚啊滚。
　　这种声音只要听过一遍，就很难忘记。
　　黑夜中，他睁着眼睛，耳边是轮子压过铁轨的声音，机械构件上上下下移动，划出一个规律的图案。
　　历史书上有一部分属于科技史，他不了解蒸汽机车的具体技术，但也知道，电子技术出现的时间晚于蒸汽机车。
　　现在却出现了悖论，虞封没有出现蒸汽机车，没有出现各种复杂的机械，可虞封有金属建筑，有电子技术，电子技术建立在各种晶体管和集成电路之上，其中包含着大量的工科知识。
　　“怎么了？睡不着？”
　　他想得太过深入，不知何时，惊醒了隗霰。
　　“假如我没有学过算术，不知道九九乘法表，不知道简单几何，有没有可能突然创造出了微积分？”
　　“不可能。”
　　隗霰和他的大脑给了同样的回答。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虞封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那如果发生了呢？”
　　“那他们一定是穿越者。”
　　“倒也不是没可能，”平行世界存在，那穿越者一定存在，这些穿越者还是懂工科的，还必须得有参与实际工作的人。
　　“别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了。”
　　黑夜中，有人碰了碰他的脸，带着热气。
　　虞嬗睡得很不好，有半夜思考的原因，也有那个吻的原因，隗霰很少会做很亲密的动作，他的性格很冷淡，即使他们在一起，也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关系多少带来了一些问题，比如没有安全感，要是末日没有降临，他此刻可能会在心理咨询室，咨询亲密关系方面的问题。
　　咨询师会给他一些建议，让他追索童年的记忆，最后发现，厌恶亲密关系的不是隗霰，而是自己。
　　他厌恶吗？
　　他问他的心。
　　是的。
　　他回答。
　　和另一个世界的虞嬗比起来，他缺乏勇气，缺乏对未来的信心，他是悲观的，从骨子里沁出来的悲观，它像毒品一样，会让人上瘾。
　　它最可悲的地方是染上它的人会陷入一种顾影自怜的迷狂。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他想起了这句话，打开威士忌的瓶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金云敲门的时候，虞嬗依旧坐在黑暗里，酒杯空了，很早就空了，他看了一眼门口的进度条，23%。
　　相当糟糕的进步。
　　隗霰开了灯，抱臂站在他的面前，挡住了光，“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
　　“世上大多的事情，睡一觉醒来就忘了，”虞嬗道。
　　“那你还喝？”
　　“有一件事情，我想忘，却忘不掉。”
　　“你可以告诉我，让我替你分担。”
　　门外的敲门声又出现了，虞嬗望向门口的方向，“我们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别让金云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