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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受尽虐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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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叔家并不是母亲说的那种大户人家。只不过是江南小镇上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家。更让人觉得意外的是,表叔已经在半年前患病去世了,家里只剩下婶娘和一个三个月大的孩子。
“惠子宣?我从来没听孩子的爹讲到过他有这样一个表侄啊!”婶娘听说了惠子宣的来意,诧异地说。
“真的。我不骗人。我就是表叔的远房侄子。家里人都得病死了,你若不收留我,我就没地方去了。”惠子宣着急地摸摸脑袋,千里跋涉寻到这里,若婶娘不收留他们,他已经实在想不出来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你看,我一个女人家,又带着一个三个月大的孩子,全靠我纺纱织布度日。”婶娘为难地说。
“没有关系,婶娘,我已经是大孩子了,我可以帮你干活!”惠子宣伸出胳膊说,“你看我的肌肉,多结实!”
“这女孩又是谁?”婶娘指指站在旁边的杜玉容问。
“哦。她叫杜玉容,家里发大水,家人都死了。我在路上碰到了,一路带来的。”惠子宣忙解释说。
“一下子多了两张嘴,这日子可不好过哦。”婶娘叹了口气,继续纺纱。
“婶娘!”杜玉容跪了下来,“我也可以干活的,我能帮你纺纱。”
“纺纱?你能行吗?”婶娘不相信地问。
“可以的,可以的。”杜玉容脸上直冒冷汗,若是婶娘不收留她,就意味这她要和宣哥哥分别,那她就彻彻底底没有亲人了,但她也相信你,倘若婶娘不肯收留她,宣哥哥也绝对不肯单独留下的。
“那你来试试?”婶娘示意她去纺纱。
“哦。婶娘,她若不会,你可以慢慢调教她嘛!再说,她可以帮你看孩子,这样你就有更多的时间纺纱了,而我则去外面找个活儿干,你放心,我一定会拼命干的。”惠子宣忙说。
“唉!”婶娘叹了口气,“那就暂且留下吧。谁叫你们都苦命呢。不过说好了,既然呆在我这儿,就要一切听我吩咐,若不听话,随时叫你们走人。”
“谢谢婶娘!谢谢婶娘!”惠子宣拉拉杜玉容的手,相对一笑,不管怎样,他们总算是有个家了,再也不用在外面漂泊了。
“子宣!玉容!起来啦!”天蒙蒙亮,婶娘便在里屋叫起来。
“这么早?”杜玉容揉揉眼睛,往日的这会儿,她还在梦中呢。
“寄人篱下,处处得依顺着点。没办法,起来吧。”惠子宣帮杜玉容披上衣服,昨日,他们将这件柴房收拾了一通,安了两张简铺,就算是个卧室了,不管怎样,总比风餐露宿在外面要好多了。
“门后面有个篮子,你们先去地里锄满一篮子草,洗干净了喂给羊吃,再到路边捡一篮子狗屎回来施肥。”婶娘在里屋喊着。
“这么大的篮子!”杜玉容一看,篮子里简直可以装一头小猪,“这么多活要干到什么时候啊?”
“没事,边干边玩,就当咱们小时候过家家呢。”惠子宣挎起篮子,拉着杜玉容的手走了出去。
真的是太早了!田间一个人都没有,俩人弯腰借着拂晓昏暗的光线锄起草来。
等把篮子装满,天已经大亮。
喂饱了羊,俩人开始在路边找狗屎。
“看,那里有两个!”杜玉容仔细寻找,如同发现新大陆似的大喊。
“真的。”俩人冲向那堆狗屎。
“好臭!”杜玉容捂住了鼻子。
“现在知道臭了?你啊,大小姐,吃的蔬菜可都是靠这些肥料养大的!”惠子宣把狗屎捡起来扔在篮子里。
“就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当肥料吗?”
“有啊。人屎。不过,人少也不够施肥啊。”
“好恶心。”
“别说恶心了。我看这一带的狗也不算很多。这样一个篮子何时才能装满啊?”惠子宣担心地说,“我看婶娘就是在为难我们。”
“算了,能捡多少就捡多少吧。”杜玉容顾不得狗屎的臭味,又开始四处寻找起来。
太阳越升越高,两人大汗淋漓。
“我看也只能捡到这么多了。”杜玉容望着小半篮子的狗屎,烈日中,狗屎散发了浓重的臭味。
“怎么就捡了这么多?”婶娘看了看篮子,不高兴地说,“算了算了,你们俩去把它施到菜地里去,我去给你们准备早饭。”
在两个孩子回来前,婶娘早把烧得香喷喷的稀饭盛了一大碗喝光了。她打开锅盖,看看锅底还有薄薄的一层粥渣滓,便拿勺子舀了满满两大勺子冷水,往锅子里搅了搅,“看起来太薄了点。”她又抓了几把糠往锅子一撒,“这样看起来厚多了。”
“吃吧,吃吧!”婶娘盛好两碗粥,端到他们俩面前。
杜玉容喝了一口,皱着眉头咽不下去。
“谁叫咱们家穷呢,委屈你们了。多了两张嘴,日子更难过了。”婶娘假惺惺地叹了口气。
“没关系,婶娘,我们会努力干活的。哥,快吃,这粥的味道还很特别呢。”杜玉容用力地将粥咽了下去。
“吃吧吃吧。吃晚饭子宣就去街上,我托人给了个活,也好赚几个小钱改善一下生活。”婶娘笑眯眯地说。
“什么活啊?”惠子宣问。
“哦,就是搬木头。”
“搬木头?”杜玉容停下筷子,“子宣哥能搬得动吗?”
“唉,你们也别怪婶娘心狠,这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子了。要是婶娘有本事,也不会让你去干这个活。”婶娘擦擦眼角说。
“没事,没事,婶娘,我有的是力气!吃完早饭我就去。”
吃罢早饭,惠子宣去了街上。
“玉容啊。”婶娘抱着哭泣的孩子,“你看看,你的小弟弟这么的不乖,我得管教着他,这纺纱?”
“哦,没事,婶娘,我可以学的,以后你带孩子,我干家里的活。”
杜玉容心灵手巧,很快就学会了纺纱织布。
“容儿,容儿!”傍晚,惠子宣干活回来,把杜玉容拉到房里。
“干了一天活,累了吧?”杜玉容帮惠子宣擦擦脸。
“不累,不累,只听说有气死的,没听说有干活干死的。”惠子宣从兜里掏出一个饼子,“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哪里来的饼?”
“中午的午饭,每人五个饼,多得吃不下,带一个回来给你吃。快吃快吃!”惠子宣仔细看看杜玉容的脸,“容儿,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婶娘欺负你没有?”
“你想到哪里去了,没有,婶娘对我好着呢。”
“真的吗?你可不许骗我啊?”惠子宣还是不放心地问。
“真的,当然是真的。我给你准备好了洗脚水,你等会儿吃好晚饭洗了早点休息吧。”
晚饭又是跟早饭一样的稀饭,当然,婶娘早就提前吃过了。
“容儿!容儿!”惠子宣躺着床上,看看杜玉容久久不来睡觉,便起身到外屋看。
“容儿,你怎么还在纺纱?”看到杜玉容一脸倦意地坐在纺车前忙碌着,惠子宣心疼地抓住她的手,“呀,怎么手都红肿了?是不是婶娘叫你纺了一整天?我去找她!”
“别去,别去!”杜玉容拉住他,“我很婶娘非亲非故,她能收留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你千万不要多事,要是她不开心了叫我走人,我上哪里去。况且我们来这里给她添了不少麻烦,理应多干活弥补一下的。”
“你真懂事。可是,你还要纺到什么时候呢?明天早上还要起来锄草捡粪呢。”
“不碍事,不碍事,再纺两个时辰就差不多了,等我以后熟练了,纺纱的速度加快了就不用忙到这么晚了。”杜玉容把惠子宣推到屋子里,“你去睡觉吧,快,明天还要干活呢。”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将杜玉容打醒。
“你睡着了吗?”婶娘叉着腰怒气冲天地站在杜玉容面前,“你的纱线还没有纺好,明天的口粮可就指望着这些纺好的纱线,你难道想叫一家人去喝西北风吗?”
“哦,我马上,马上就完成了,刚才,只是太累了打了个盹儿。”杜玉容揉揉发红的眼睛解释道。
“快点啊。我可养不起你们两张白吃的嘴。明天拾完粪把你纺的这些纱线拿到街上换成钱再回来吃早饭。”婶娘甩甩手,“我真是累啊,又要养孩子,又要管你们这些天上掉下来的麻烦。”
“我很快就纺好了。”杜玉容低着头,摸着火辣辣的脸说。
杜玉容纺好这些纱线,打了一会儿盹儿,天又亮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昨晚纺纱纺到什么时候?累吗?”惠子宣问道,“我躺下就睡着了,也没再出去看你,你什么时候睡觉的?”
“你睡了一会儿我就睡了。”杜玉容揉揉眼睛说,“你看,我精神着呢。”
只要能跟她的宣哥哥在一起,苦点累点怕什么呢。
日子日复一日地过着。
这一日,杜玉容在早市上卖完了她的纱线,看看时间还早,就去码头看看搬木头的惠子宣。
子宣哥哥一直告诉她,在码头搬木头其实很省力,人大力气大的搬大木头,人小力气小的就搬小一点的,老板也很讲义气,有时候累了,一歇就是半天也不去管他们,给的午饭更是丰盛,所以惠子宣每天都带个吃不完的饼子回来给杜玉容。
远远地,杜玉容便看到一群人正排着队搬木头。那些木头看起来真粗真长,重重地压在肩膀上,那群人被压得弯腰驼背,头都快低到递上了,更要命的是,他们排着队伍往前,一刻也慢不得,若是慢了,后面的人赶上来,前面的人便会被粗大的木头撞倒在地,杜玉容看到,陆续地有走不动的人倒下,站在旁边的大手便甩动着皮鞭抽打在他们的身上,后面的人陆续从他们倒下的身上踏过去,倒下的人被踩的鲜血淋漓,嗷嗷叫唤,爬也爬不起来。
“天哪!”杜玉容捂住了自己的嘴。她看到比别人矮了一截,瘦了一圈的宣哥哥肩膀上正扛着一根硕大的木条艰难地往前走着,他走得摇摇晃晃,东倒西歪,有几次差点摔倒在地,但他立马又定了定神重新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着。
“宣——”杜玉容倒吸了口凉气,将刚要喊出的声音咽了下去,是的,她不能喊,万一宣哥哥回过头来,一个不小心摔跤,等待着他的将是猛烈的皮鞭和无尽的脚踏。
杜玉容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她从来不知道,每天,宣哥哥都在承受着这样的折磨,她的心好痛,泪水纵横。
她就这样傻傻站着,直到中午。
“开饭了!”老板发给他们每人三个饼子,她远远看着她的宣哥哥将其中的一个饼子揣在怀里,揣的时候,他是笑眯眯的,似乎看到了杜玉容吃饼时香甜的样子。旁边一个高大的工人显然没有吃饱,想伸手去抢宣哥哥怀里的饼,宣哥哥用力捂住衣服,那人踢了他一脚。
“宣哥哥。”杜玉容在心里喊着,她擦干眼泪,默默往家里走去。
“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死到哪里去了?你看看,今天的任务你还能完成吗?”婶娘怒气冲天地指着杜玉容的鼻子问。
“我会干完了睡觉的。我去看宣哥哥了。”杜玉容把换得的钱递给婶娘,默默地说。
“哦?他干得怎样?”
“你认为呢?”杜玉容仰起脸,“如果是你的儿子,你会让他去干这样的活吗?”
“反了反了!”婶娘将给孩子洗脸的水朝杜玉容身上泼去,“你在跟谁说话呢?我收留了你们倒成了我的不是了?有本事,你们别在这儿,给我滚啊!”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杜玉容成了一只落汤鸡,她低着头认错,“我马上去干活。”
“养了这俩孩子,可比养只小狗小猫强。”婶娘自言自语道。
“今天早上是谁锄的草!”婶娘把篮子扔在地上,她的唾沫星子把俩个孩子逼到了墙角,“我种的菜苗全部被锄掉了,是谁?到底是谁干的好事?不说我两个一起打!”
“是,是我。”杜玉容低着头直发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受骂挨打了,每次婶娘打起来,都是往死里打,她的身上总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现在只要一看到婶娘发脾气,她就跟个受惊的小鸟似的浑身颤抖。
“是你!你这个笨蛋!死丫头片子!”婶娘一把拎起她的领子,她那小小的身躯那么瘦小,在身材魁梧的婶娘手中,似乎是一只被捏在掌中的小耗子。
“啪啪!”两记耳光让杜玉容的脸上顿时出现了十个手指印。
婶娘把杜玉容扔在地上,拿起缝衣针直往杜玉容手上戳去。
“住手!”惠子宣一把拉住婶娘的手,“这菜苗是我锄掉的,要打,就打我吧!”
“哦?翅膀硬了,敢护着她了。你知不知道,你护着她就是跟我对着干,两人一起打!”拳头如雨点般打在俩人身上,惠子宣下意识地挡着杜玉容,让她少受几下打。
看着身上一块又一块的淤青,杜玉容和惠子宣抱头痛哭。
“别难过,别难过。”惠子宣摸摸杜玉容手上的针眼,心如刀绞,“等我们长大了,就离开这里,过我们自己的生活。再过几年,我们都长大了,就算回到京城,也不会再有人能认出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