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行舟》死去的作者

21、三媒六聘

　　何清敛不清楚厉舟所说之话的具体含义，却能敏锐地捕捉到对方情绪上的变化。他将手翻过来，覆上去，关心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这就是你的策略吗？我进时你退，我退时你进。”厉舟用食指抚着他的脸侧，从眼下摸到耳垂，再到后颈，何清敛这时的后退更加坐实了他的说法，他按住对方的脑后，让对方漂亮的眼睛重新回到他的面前眨动。他亲了下去，从眼尾吻到鼻梁。他说：“但你凭什么认为你把控得好这个距离，拿捏得住我的进退，永远不会失手呢？”

　　厉舟按住他的后腰，手掌一寸一寸上移，牢牢地箍住腰身，描绘身形，接着，把人拦腰抱了起来，走入房内。

　　何清敛在愣神后迅速反击，双脚落地，一掌拍向厉舟的胸膛，与之拉开距离，而后退到桌前，用脚尖勾起凳子，再一踹，逃出屋外。身后并无动静，厉舟没有追来，他有些惊魂未定地回首，见厉舟把凳子接住又放下，一言不发。

　　“我以为你……”何清敛怀揣着巨大的疑问，止住脚步。

　　“我说过很多次，你不想，我不会强人所难。所以这个距离确实很好把控，我于你而言也很好拿捏，”厉舟说，“看来，只要不触碰到你对我设防的那根线，你主动拉拉我的手也算是能容忍的损失，但倘若再亲近一点，你就忍不了了。”

　　“谁能忍这样的事？”何清敛愤怒出声，很快，愤怒变为难过，又转而生出委屈，他说，“我们又没有成亲。”什么叫亲近一点，都快抱到床上了。

　　“我们怎么可能成亲？”厉舟笑着自讽，对方又不愿意与他相连。

　　何清敛如遇打击般定在原地，胸膛内胀痛无比，他突然很想痛痛快快地跟厉舟打上一架，光明正大地死在这里，结束绑在他身上的这该死的使命，让所有人看清他德不配位、自不量力的一生。痛苦自四面而来，他被禁锢在这里，没有半分进退的自由。山下还有他的家吗？面前这个魔头又是想借此试探什么？

　　他折下院中的枯枝，向厉舟走去。院中有些其他的动静，他回首一瞥，发现杨千明出了房间，看向这里，他恨了对方一眼，走进屋内，把门砸上。

　　桌上的烛火轻轻晃动，厉舟望着那截枯枝不语。魔气在屋内弥散，灵气却笼着何清敛，像一层微光。

　　厉舟说：“我不想和你打。”

　　“是那个叫做杨千明的在挑拨离间吗？”何清敛撇下一根分叉的树枝，自下而上地注视着这根木枝，枝化为剑，剑光一凛。

　　厉舟回：“仙术修得不错，比他有天分。”

　　剑抵在厉舟的脖侧，厉舟用手一推，与何清敛过了两招，剑绕指，戳刺又被避开。门外有人叩门，何清敛喊：“滚！”

　　又气又凶，脸上还有些湿漉漉的，厉舟把剑按在桌上，用袖子擦了擦他的脸。何清敛直接挥开，说：“不是喜欢看人流眼泪吗？看啊。”

　　“你到底是希望我喜欢你，还是不喜欢你呢？”厉舟问后又转念一想，说，“那肯定是希望我喜欢，不然你怎么达成你的目的。”

　　何清敛说：“动手动脚不是喜欢！我若轻薄你，你会开心吗？”

　　何清敛丢剑，把人推到椅中，去拉他的衣带，俯身贴近他的脖颈，唇掠过，引起下方的大魔头一阵战栗。嘴唇贴上喉结，手伸进外衣，从腰侧滑到后背，何清敛将人搂住，将里衣推高，探了进去。厉舟的喉结缓缓上移，不敢惊动这枝头上的危雪，怕他落，又怕他不落。

　　厉舟的嘴角落下羽毛拂扫般轻柔的一吻，他偏头，啄吻何清敛的脸颊，而后脸贴脸地摩挲，嘴唇微张，呼气。何清敛的指端与厉舟的皮肤紧贴，停在腰间。嘴唇相贴那一刻，双方都有些失控，厉舟把何清敛一把抱在身上，与之拥吻。

　　开心吗？

　　开心。他本来就没有那么在乎何清敛接近他是否有其目的，他鼓励何清敛勇敢决绝地离开人世，向他奔来，在此之间，使什么计谋他都悉数奉陪。

　　这具躯壳不是对方的又如何，他闭眼与何清敛接吻时，心照样轰然。看不见样子的时候可以感受体温，听不见声音的时候可以触碰。他已花了太多的耐心与时间在这个人身上，他不想何清敛因为这点小事而离开。

　　“你们……没事吧？”杨千明站在屋外，听着这诡异的沉默，忍不住出声询问。

　　“滚！”这次换厉舟勃然大怒，要对方滚开。

　　何清敛如梦初醒，从厉舟身上下来，伸手把敞开的外衣给对方盖上。

　　厉舟擒住他的手腕，皱眉摇头，不准他离开。何清敛看了一眼门外，虽已无人影，但他仍窘迫无比，将对方的手拨开。太荒谬了，他差一点就……

　　厉舟身上滚烫，他拉着何清敛走到床边，却因为对方的一句不行，默默地松了手。他立在床前，又不甘心地看着何清敛往外走的身影，眼睛通红。

　　何清敛走在屋外，雪花一片片落在他的脸上，冷得他低下了头。在路过陈七的房间时，他把小姑娘的头轻轻按回去，把窗户合上，继续向前走，走着走着，他停下来，看向空荡荡的院落，环视一圈后，他看向大门，向那里走去。

　　夜间步行下山，他也是头一遭，吃了些苦头。山下，厉舟双手抱在胸前，等候已久。

　　厉舟问：“走什么？”

　　何清敛道：“你觉得我如此待你是一种策略，既生疑心，必生裂痕，我又何必待在这里？”

　　“我不是生疑心，我只是有些遗憾而已。因为我觉得我们既是亲人又是……”厉舟有些释然地笑了笑，认真地问道，“何清敛，我真的不知道你是谁，你会告诉我你是谁吗？”

　　“我是何家的庶子。我爹只是长了个好皮相的混混，攀附上了前任县令的女儿，婚后却背叛誓言，与我娘生下了我。照你所说，我娘并非人族，我是人魔混血。”

　　此话句句属实，却不是厉舟想要听到的答案。这是真正的‘何清敛’的生平，却并非面前这个人的。也许他也被蒙在鼓里，鸠占鹊巢并非出自他个人意愿，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其实自己另有身份。厉舟往好的方向去想，不愿在此事上过多纠结，雪中太冷，对方走得匆忙穿得不多。“好。”他说。

　　何清敛说清后继续向前走，被厉舟拦下。身体不可避免地碰到，何清敛脸热起来，拿这种状况束手无策。

　　“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负责，”厉舟打趣道，“纵情享乐是魔族本性，声色犬马亦是人族所好，这本就是十分自然的事情，推及所有种族都是如此，觉得舒服并不无耻，很正常。”

　　听到舒服一词，何清敛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他承认道：“我对此事确实有责任。”

　　“那你往家走什么，去准备三媒六聘、八抬大轿？”

　　“你想要吗？”

　　厉舟把手收回身后，板着脸，说：“我可以给你准备一条街的轿子。”

　　何清敛道：“那就是不要。”

　　厉舟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