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三个穿越者都在摆烂这件事[星际]》离人悲

11、兰星（三）

　　陆陆续续有教众来到教堂参加圣餐礼，薛荣要帮神父分发圣餐。平时还好，这次赶上女王诞辰日，叶新兰不在，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其实这些杂事可以让机器人来做，有的教堂不在意这个，但是这里的神父却不喜欢，所有的事他都要亲力亲为。
　　厉辰坐在最后一排，一直在那等他等到了中午。期间薛荣抽空看了看他，发现他一直在盯着墙上的画，一动不动的，像是在发呆。
　　薛荣在他脸上见到最多的表情就是这个，不知道在想什么似的盯着一个地方发呆。他能感觉到现在的厉辰和上次在首都星见面时的不同，虽然他们相处不到一天，但他已经有四五次看到厉辰在发呆了，两年前的厉辰不是这样的，尽管也是这样让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不会像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在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也许这厉辰没有告诉他的要求有关，不过这和薛荣有什么关系呢？薛荣从不管其他人的闲事。

　　薛荣收拾好东西走到厉辰身边，厉辰注意到他过来，转头看向他。
　　“结束了吗？”
　　“结束了。”薛荣顿了顿，又问道：“之后我没有事了，你要去哪吗？”
　　厉辰想了想，说道：“这里有什么值得去的地方吗？”
　　他好像来旅游一样，薛荣忍不住想。
　　“这里可是兰星，除了高楼大概什么都没有。”
　　事实上除了首都以外的星球都是这样，星网可以满足人们的一切精神需求，这就意味着现实中的物质需求会无限缩小，大多数娱乐设施都没有存在的必要。尽管他们仍然要工作，他们的身体不得不活在现实中，但也仅此而已了。宗教或许是个例外了，但也有不少没那么在意形式的教众会选择“网络教堂”。
　　“这样啊。”厉辰淡淡地说道，他站了起来，“那就回去吧。”

　　就像来时那样，厉辰跟在薛荣后面半步的距离，两人就这样走着。偶尔薛荣回头，可以看见他沉默的身影，他的双眼注视着街道两边的建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样的沉默直到薛荣在一次回头时却发现厉辰并没有跟在自己后面，他愣了一下，转过身发现厉辰，他停在不远处，蹲下向着楼房之间的缝隙伸出手。薛荣向他走去，竟然看到一只猫咪从缝隙之间走了出来，添了一下厉辰的手指。
　　薛荣用双手撑着膝盖，俯下身看着那只猫，这只猫一点也不害怕人，小小的一只，只比手掌要大一些，有着橙黄的皮毛，也许是因为流浪而有些脏，但是仍然看起来柔软漂亮。薛荣对猫的了解仅限于看过的猫咪的视频，猜测着这大概是只橘猫。
　　“这是野猫吗？”薛荣问。
　　厉辰没有立即回答他，他抚摸着猫的脑袋，猫也亲密地蹭着他的手指作为回应。他的脸看起来比之前要柔和几分，看着猫撒娇的动作，他低声开口：
　　“这是电子猫。”
　　薛荣恍然，他早该意识到的，一只真正的猫的价格虽然和其他动物相比起来要便宜，但也不会随意出现在大街上。即使已经来到这里两年，他也摆脱不了过去带来的思维惯性。
　　“你想……”薛荣试着找一个“养”以外的词来描述，但他没有找到合适的。“你想养这只猫吗？”
　　厉辰把猫抱在怀里，看向他，“你想养一只猫吗？”
　　“养这种猫要注意什么吗？这种电子的。”
　　“除了要定期清洁，其他都不用担心。”厉辰摸着猫的背，他好像很喜欢猫这身柔软的毛发，“它不需要进食，不会排泄，不会生病，不会掉毛。不过可以喂它食物，它会吃的。如果对它现在的样子不满意，可以给它重新定制性别和性格，不管是哪家电子宠物公司都可以……”
　　他说话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也许是因为他看到薛荣脸色不太好。
　　薛荣沉默了一会，问道：“那我为什么要养它？”
　　厉辰想了想，把猫举起来对着他，猫也配合地对他喵了一声，“你会有一只猫。”
　　薛荣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同意了，“好吧。”

　　厉辰抱着猫站起来，跟在他后面，他们之间的气氛终于因为这只猫——尽管不是真正的猫——好像变得缓和了一些，不再是之前那样的沉闷。厉辰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我以前对动物毛发过敏，所以从来没有养过猫。”
　　薛荣花了几秒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穿越之前的事。
　　“……我以前养过一只兔子，只养了两天就病死了，之后我再也没有养过动物。”
　　他还记得那是一只熊猫兔，有着黑色的耳朵和眼睛。那时他大概只有七八岁吧，从街边小贩的手中接过了装着那只兔子的笼子，把它放在了阳台上，然后就忘了它，都是妈妈在喂它。等他想起来时那只兔子已经死了，身下流淌着黄色的发出臭味的液体，他后来才知道兔子是不能喝太多水的，会因为拉肚子死掉。
　　如果不是厉辰自己说起，他有时会忽略江忆雪厉辰和他一样是穿越者。他们两个都是已经大人物了，只有他是一个普通人，即使有了穿越这种不平凡的经历也仍然是个小人物。他们都显得太适应这个世界了，也许是他们已经来得太久了，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但薛荣和他们不一样。即使最初见识到这个世界时感到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和令人惊讶，但最初的兴奋过去后，他开始感到不适应，对于他来说就像是参观一个新的地方，不管那里多么好，多么美丽，最终还是要回到自己家，自己熟悉的地方的。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和他过去熟悉的有那么多不同，他在首都的每一颗卫星都住过，每一颗都完全不同，每一颗都有自己独特的美丽，他不能说不喜欢那些地方，但他仍然感到不习惯。薛荣注定无法成为一个旅人，他恋旧，难以适应新的环境，抗拒着改变，无论是好是坏。
　　即使事实上他已经是一个旅人了。
　　因为一个意外他来到了兰星，这是一颗和过去的地球有些相像的星球，没有那些超乎想象的建筑，天上没有飞着的公交车，街上也不会走着穿着奇形怪状投影的人、赛博格、仿生人和机器人。他几乎不使用星网，他住的房子老旧，里面虽然也有家用机器人，但也仅仅是最低限度的；他在教堂工作，那里的神父不会让任何机械进入教堂；他尽力远离了一切超出地球科技水平的东西，可那湛蓝的天空，白天升起的太阳，夜晚悬挂高空的月亮，永远稳定适宜的气温，全都不过是人为设置的气候系统，原本兰星只是宇宙中一颗荒芜的星球，是人类改造了这里，让它变得适合人居住。这个世界的人就连太阳都制造出来了，改造星球当然不在话下。这种似是而非有时更让人难受。叶新兰曾经问他兰星和首都有什么不同，其实对于薛荣而言没有什么不同，他们的思想是相同的，星网无限拉近了每一个人的距离，即使是在帝国版图最偏远的兰星也能和首都星上的人说话，住在兰星还是住在首都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人们只是生活在帝国。

　　“……那你不必担心电子猫会生病，它们也不会死。”厉辰的声音唤回了薛荣的神智，一直一个人生活就是有这种不好，会不知不觉陷入一个人的思考中，然后薛荣惊讶地发现厉辰好像在试图安慰自己。
　　“不……我并没有感到多伤心，买兔子的钱是妈妈出的，喂它的人也是妈妈，我只是想要那只兔子，但也没有真的多么喜欢，对它的兴趣甚至持续不到第二天。当我看到兔子小小的尸体的时候只觉得它很臭。”
　　最后一句是多余的，会不会显得自己太无情了？薛荣察觉到自己的失言，可说出的话已经无法收回，他知道人们会尽力让自己显得温情脉脉，即使事实上他们并不这么想。不过事实可能比他说的话还要无情一点，因为他已经不记得那只兔子最后是怎么处理的了，也许是连着笼子一起被丢到了垃圾桶。他这么猜测过，但是从来没有开口问过。
　　“如果你不想要它了，可以直接丢掉，电子猫是不会死的。”
　　厉辰说话的声音非常平静，薛荣听出了那其中并没有其他意思。他没有想到他会得到一个比他更冷漠的回答，他忍不住问他：“如果我刚刚不同意养猫的话，你会怎么样？”
　　“如果你不想养，那就不养。”
　　厉辰摸着猫说道。
　　薛荣突然意识到厉辰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自己想要养这只猫，反而是一直在问他想不想养，他看起来很喜欢那只猫，却又能毫不犹豫地说出这样的话。
　　有点……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