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三个穿越者都在摆烂这件事[星际]》离人悲

12、白日梦（一）

　　杨欣坐着睡着了，久违地做了个梦。
　　那是她还在562抚养院时的事，她到十八岁为止都生活在那里，对于她来说世界就是头上高高地灰白色天花板，装着发出柔白色光芒的灯，脚下是棕色的地板，那大概是某个建筑中的一层，但抚养院到底位于哪个星球她并不知道，那白色的天花板之上和棕色地板之下是什么她也不知道。过去的她没有思考过这些事，现在想要去知道已经很难了。
　　那时的她还不叫杨欣，她没有名字，抚养院里的孩子都没有名字，所有人的名字都是在离开抚养院后才拥有的，因为他们都长得很像，所以用于区分每一个孩子的是一串印在手臂上的条形码。如果被认定合格，那么在离开抚养院时就会去掉这个条形码，并且得到一个名字。
　　她不讨厌那时的生活，甚至是有点怀念的，虽然每天的训练很辛苦很累，几乎没有空闲时间，但老师们对他们很好，孩子们之间也都很要好。她那时从来没有真正思考过，和抚养院里的所有孩子一样被教导着为了帝国战斗，除此以外什么都不必想。抚养院比起战斗能力，更加注重他们是不是拥有“正确的”思想，思想的毒比任何毒都要可怕，所有萌生了不该有的想法的孩子都会被带走，没有任何余地。
　　甚至现在的她回望过去，有时也会想，如果人类从不思考，会不会更加幸福？幸福是个主观的东西，如果意识不到自己的不幸，那或许也是等同于是幸福的。

　　抚养院的规定是完成所有训练后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不过话是这么说，那些训练重到大部分孩子每天都只能勉强完成。她是孩子中第二优秀的，比其他人要多一些自己的时间，但抚养院中不存在娱乐设施这种扰乱人心的东西，即使不必训练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只能回去睡觉。当她回到那个属于所有孩子的大卧室时，却发现还有一个人也在那里。
　　“A112，你在做什么啊？”
　　A112……这个编号真是好久没听到了。这是发生在哪一年的事？抚养院的每一天都过得差不多，不过看那时他的样子，大概是十二三岁的时候吧，562抚养院中的所有孩子都是同一天出生的，
　　A112——她更习惯叫他厉辰，厉辰坐在自己的床上，手上拿着笔和一个本子，像是正在写什么。听到她的抬头他看她，“我在写小说。”
　　他从不叫她B354，或者说他从不叫抚养院的任何一个孩子的编号，从来都是直接说“你”。他也从不叫自己A112，不过别人这么叫他他也会应。
　　她走到厉辰对面的床坐下。
　　“小说是什么？”
　　“就是……一种文体，一种讲故事的方式。”
　　“文体是什么，故事又是什么？”
　　现在想来他真是个耐心十足的人，杨欣忍不住想要微笑。厉辰给她解释了一句，她又会冒出新的疑问，即使是这样厉辰也没有一点不耐烦，而是尽力为她解释。到最后反而是她自己决定不问了，即使解释了她也听不太懂。
　　“那你现在是在写故事吗？”
　　“对。”
　　“是什么故事呀？”
　　“讲了……一个年轻的男人在一个舞会上遇到了一个女人，他们相爱了，可是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因为女人已经嫁给了另一个有钱的男人，而年轻人只是个穷小子而已。他们在舞会上跳了一支舞，在这一刻他们的灵魂已经永远在一起了，即使他们都直到这支舞后他们不会再见面。”
　　这一次学聪明了的她没有再问什么是跳舞，什么是灵魂，嫁人又是什么意思，她直接地伸出手，“给我看看吧！”
　　厉辰把那个本子递给了她，她很快就喜欢上了这篇小说。即使其中许多词语的意思她不了解，但仍然很喜欢。故事里描绘了许多她没有见过的场景，里面的人说着许多她不明白的话，可正当她看得入迷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只手把她手里的本子抽走了。她吓了一跳，才发现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厉辰肯定发现老师过来了，可是他竟然什么都没有说。
　　她那时其实并没有感到害怕，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被突然出现的老师吓了一跳。
　　老师拿着本子翻看着上面的故事，厉辰看着他，问他这个故事写得怎么样。
　　故事并不长，老师却看得很仔细。厉辰不说话，她不敢说话，两个人看着老师把故事看完了，然后老师向厉辰提出了一个问题：“他们两个人之间一句话都没有说，仅仅是跳了一支舞，为什么说他们两人是相爱的呢？”
　　“即使一句话都没有说，即使只跳了一支舞，他们就不能相爱吗？”厉辰反问老师。
　　“即使他们之间只跳了一支舞？”
　　“即使他们之间只跳了一支舞。”
　　老师没有再说其他的话，合上了本子。毫无疑问，厉辰身上有着“思想的毒”，按照规定他要被带走。老师看着他没有说话，反而是厉辰主动从床上站起来，和老师说道：“走吧。”
　　现在杨欣回看这个场景，才知道为什么老师没有说话，因为即使是老师也不能肯定自己能够制服得了厉辰。只要他想，整个抚养院的人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对手。他超乎寻常的强大为他带来了灾难，却也是他的资本。
　　她也一起被带走了，因为她也沾上了“思想的毒”。她被关在一个房间里，厉辰并没有和她关在一起，她不是老师们把他带到哪去了。
　　她并没有被关多久，很快就被放了出来。门外站着厉辰和老师们，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高大男人。那个男人穿着白色的军服，头上是绣着雄鹰的帽子，手上戴着一副白色的手套。他有一具强大而有力的身躯，还有张严肃而不近人情的脸。比起人类他更像是一台精密的机械，不管是身体还是行为都有着冷硬的质感。她听见周围的人恭敬地叫他元帅。
　　他是赵兴文，帝国元帅，帝国八个军团共同的领导者。
　　“你们能够容忍才能的平庸，却不能容忍思想的不同。”厉辰看到她走出了房间，轻轻笑了起来，这样对站在他身边赵兴文说道。他平时总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她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样嘲讽的语气说话，那声音中的冷意吓了她一跳。
　　“慎言。”
　　赵兴文瞥了他一眼，警告他，但没有做什么。
　　那时的她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她才知道自己从死里逃生了一回。厉辰比任何人都要早地发现了“抚养院”的真相。抚养院的孩子会经过三次大的“筛选”，第一次是出生的时候，筛选掉有先天缺陷的孩子；第二次在他们八岁时，筛选掉跟不上训练的孩子；第三次在十八岁，筛选掉能力达不到标准的孩子。他们不会杀掉“不合格”的孩子，而是把他们送到普通的抚养院去，他们会为帝国工作，但他们不被允许进入星网，而且一生都不会再接触任何与这里有关的事，直到他们死去。但是对待产生了“思想的毒”的孩子他们不会这么“宽容”，而是立刻处死，没有任何余地。
　　是厉辰保住了她，他和赵兴文做了个交易，杨欣不知道内容是什么，但结果是抚养院放过了厉辰和杨欣，并让他们在抚养院待到了十八岁，这件事就这样被放下了。回想起这件事时，杨欣想过这一切是不是厉辰早就算到了的，那时的帝国比现在要严酷得多，他知道按照这个标准他不可能“合格”，于是他选择先下手。他算到了那个来抓他们的老师的心软，算到了赵兴文刚好有空来抚养院，也算到了以赵兴文的性格，他不会不顾一切地杀死厉辰，而是选择与他做交易。这是巧合还是计划？她不知道她的意外出现有没有打乱他的计划，但就结果而言是好的。
　　抚养院的真相，那些抚养院从不教他们的词语，还有关于他们自身的秘密，厉辰是从哪里知道了这些呢？厉辰知道的很多，比任何人都要多，可他的态度却总是暧昧不清，他看起来是亲女皇派，但是皇权和军权之间关系紧密却又天生就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他的他们才应该是属于同一个立场的，她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助，她希望能得到他一个确切的回答，杨欣即使在梦里也是如此期望的。

　　杨欣缓缓睁开眼，她好像做了很久的梦，但是实际上好像只过去了十分钟，光脑上播放的江忆雪在女皇诞辰日的演讲已经接近了尾声。
　　“……那么在最后，请让我祝愿大家有一个美好的假期。这也同样是属于大家的节日，祝大家节日快乐。”
　　女皇露出一个温柔而不失庄重的微笑，之后屏幕变成了黑色。这场直播结束了。
　　杨欣把进度条拉到了开头，就着江忆雪的声音又一次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