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桑桑》温昔

15、又见

　　015

　　余静怡比郁桑高两届。
　　她读高三那年，郁桑刚进校。

　　作为校记者团的一员，余静怡当时接到一个采访高一新生代表的任务，而那个高一新生代表就是郁桑。

　　“学姐，你长的真好看，有点像电影明星。”
　　“学姐，你以后想读哪个大学哪个专业？”
　　“学新闻吗？很好呀，我觉得你还挺适合当记者的，问我问题的时候节奏又好又准。”
　　“……”

　　如果不是今天见面，她都快忘了第一个鼓励她追梦的人是郁桑。

　　余静怡摩挲两下自己面前的玻璃杯，没入近期的回忆。
　　一个多月前，酒吧门口，她看到和室友走在一起的郁桑。

　　昔时，她想过上去打招呼，好久没见她，想问问她还适应大学生活吗，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去找她。
　　只是她还没走到郁桑面前，就看到了一袭黑衣的黎泽森。
　　他半淹在黑暗中，走在郁桑身后不远处。

　　是巧合吗？
　　余静怡顿一瞬，悄无声息跟上去。

　　跟上去之后才发现不是巧合。
　　看郁桑进宿舍楼，黎泽森背着书包回身离开。

　　她当时只是怀疑。
　　只是没明白郁桑刚进学校，是怎么和黎泽森有的联系。
　　很快。
　　翌日，她从室友那找到了答案。

　　“你们有没有听说大一的一个学妹在追黎泽森。”
　　“听说了，现在的小姑娘都好勇，好像叫郁桑是不是？温穆的妹妹。”
　　“少爷的妹妹，那不就是个有钱有闲的公主吗？”
　　“可不是吗，只有公主才敢这么大张旗鼓的追人。”

　　几个人谈论到这，后知后觉想起正在看书的余静怡。
　　她们收住声，余静怡却没有收住心。
　　昨晚，酒吧后台，她问：阿森，这首歌是为我唱的吗？

　　他淡漠地望着她，须臾后，说：不是。

　　她早就知道不是，却还是卑微的问出口。
　　她其实更想问：你是因为谁唱的这首歌，不是从不唱其他歌手的歌吗，在酒吧兼职那么久，除了陈奕迅，从不曾唱过其他人的歌。

　　她没敢问，但也大概知道，他或许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淡漠。

　　比如——
　　他其实也会骑车载人，会给人送饭，会牺牲自己赚钱的时间在医务室安静的陪人打点滴。
　　……

　　余静怡努力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和郁桑说“谢谢”。
　　如果她发帖承认那几帧断章取义的视频是自己录的，舆论会让她从此之后的新闻路都有污点。

　　思虑到这，余静怡发觉自己真的过于自私。她也给郁桑造成不可消灭的污点。
　　污点一旦存在，不论大小，不论真假，从此都有口柄，都再难消磨。

　　郁桑似乎看出她此刻所想，她语气略带安抚：“发帖子的那个人我已经找律师和他谈过，他会向我道歉，至于道歉之后的事，我不太在意了。”

　　“桑桑。”余静怡急切道，“我昨晚只是碰巧听到你们的谈论，拍了那段视频发给当事人，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也没想过要他发出来。”
　　那个时刻她鬼迷心窍的想向人证明郁桑的不完美，以此——
　　以此病态的抚慰自己。

　　“我知道了。”郁桑点头，“那个男生其实并不喜欢我，如果他真的喜欢我，也不会发那样的帖子把我推到舆论中心。而且，他之前还做了很多不好的事。”郁桑没有多言，只说，“不过我哥会帮我处理的。”

　　余静怡担忧的心情复原一些。她猛灌一口水，撇开放在郁桑身上的视线，忽而道：“你要和我聊聊黎泽森吗？”

　　郁桑正准备摇头，便听余静怡继续道：“我喜欢他好久。”

　　“大一刚入校，我就听室友提过他，说我们这一届有两个颜值逆天的男生，一个是你哥，另一个就是他。真正第一次遇见是有天我从学校回来，在我弟的书房看到他在给我弟补习物理。我端着水果进去，看到他疏离地点头示意完继续在书本上画重点。我没有第一时间离开，拿着本杂志站在书房的阳台，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回头看我。后来补习结束，他收好自己的资料，再次冲我颔首。”

　　“桑桑，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余静怡的唇边蔓延出一些浅淡的弧度：“可能是他离开时的背影过于寂寥，也可能是近看后发现他的确长得好看，我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有时候会故意翘课回家，在同一个空间和他待上一会。有时候会去其它他做兼职的地方也和老板讨一份工作，成为他的同事。”

　　“大学生做兼职很普遍，可每一个空余时间都做兼职并且赚到的钱从不花在自己身上的大学生，却不常见。”
　　“在我认识他的这两年，看他赚过很多钱。别人赚到钱会抽烟喝酒买球鞋，他赚到钱，只能贴补到医院。最近——”余静怡停了两秒，说，“最近他好像更缺钱了。”

　　郁桑一直在消化余静怡的这番自白。
　　听到这，她眉头轻皱，看向余静怡：“你是想说我们不合适？因为他一直努力的东西我很轻松的就拥有很多，是这个意思吗？”

　　余静怡惊觉她的敏锐。
　　但她并不是想说这个，她想说她最近打听到黎泽森现在做的这份兼职动了别人的蛋糕，如果可以，希望她能规劝他。

　　只是她还没说出口，黎泽森已经出现在咖啡馆，余静怡没想到黎泽森会找到这里，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急切过来的身影，喃喃自嘲：“不是兼职挺多的，赚钱的机会都不要了。”

　　黎泽森没听到这句话，他走到郁桑身侧，隔着衣袖把她从座椅上扶起来，温声道：“你哥让我接你学校。”

　　郁桑讷讷点头，乖巧地拿起自己的包，和余静怡道别。

　　余静怡颔首，眼中的光芒一点点凝滞。随后，她唇角边的笑容渗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凄冷。
　　情绪很短。
　　转瞬即逝。

　　——

　　出咖啡馆，黎泽森带着郁桑往学校方向走，没走几步，他发觉自己的衣角被身侧人轻拽住。
　　他看向郁桑，问，“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想我和她聊天？”郁桑直视他的眼睛，“是因为她是我的情敌吗？你怕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黎泽森：……
　　他方才的情绪由着这句话平静很多。

　　郁桑又道：“我哥才不会让别的男生接我回学校，他都是让我自力更生独立行走，你连谎话都不会编。”

　　黎泽森垂低眸子望着她，声音有些低：“抱歉，郁桑。”

　　郁桑摇头，眼里浮起淡淡的润意：“偷拍我的是她，和你没关系。”“黎泽森，其实我还是有点不开心的。”

　　她声音托的很长，音调里含着委屈，黎泽森轻拧了下眉，略微弯腰迁就着郁桑的身高，平声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现在还没想好。”郁桑松开搭在他衣袖上的手指，把自己的书包往上提一些，“不过，虽然没想好让你做什么，但我想好了不让你做什么。”
　　“想让你以后都别跟我说：没必要。”
　　“那天你说那句话，我有点难过。我希望你知道，有没有必要是我来衡量，不是你。”

　　——

　　发帖人是那个在教室和郁桑表白被拒的男生。
　　当晚，他承认自己断章取义，故意曲解。
　　在论坛公布完整的视频后，他写了很长的内容和郁桑公开道歉。

　　道歉的具体内容和之后的舆论走向，郁桑都没再看。
　　她短暂的陷入了自我挣扎阶段。

　　余静怡在咖啡馆说的那番话，她思虑很久。
　　她的生活和黎泽森的生活有着本质不同，她不能忽视。

　　不能忽视之后呢？是要放弃吗。
　　可她不想放弃。

　　确定答案后，郁桑趁着周末去找黎泽森。
　　她按照导航去乘公交。
　　下车之后又发现她找错站点。
　　公交报站都会提前一站提示，她因为没经验加上注意力不集中，把提前站听成到达站。

　　郁桑站在公交站牌下，整理自己的线路图。这里离目的地不远，步行也就二十分钟左右。
　　她提着书包，一路跟着地图往前。

　　黎泽森骑着电车送完最后一单外卖，往回赶。路过高架桥的时候，他看到郁桑正举着手机迷迷糊糊往桥洞下钻。她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沉甸的重量在她手臂上勒出红痕。

　　周围的鸣笛声喧嚣不断，她慌乱的神情在这片喧嚣里无助的存在着。

　　黎泽森视线稍滞。
　　片刻，他骑着车子往大桥下。

　　就在郁桑无措到极点时，蓦地转身，她看到戴着头盔直立在电动车上的黎泽森，虽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怎么出现在这里，但她还是知道他在看她。

　　郁桑因为迷失方向，一直提在心头的那口气，倏然松下来。
　　她收起手机，兴奋地往黎泽森面前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心有灵犀吗？”

　　黎泽森无声打量着她，没有应声。

　　郁桑也不气馁，她三两步跑到他面前，自觉地坐在他电动车后座，拉着车座后岩，喘几口气道：“幸好我们心有灵犀，我就是来找你的，还给你带了奶茶。”她晃晃手中的袋子，说，“刚才我路过一家奶茶店，排队的人好多，应该味道不错，你等会可以尝尝。”

　　黎泽森搭在车把上的手微微顿了下，之后他回神，撩起眼皮扫向郁桑，薄唇微启：“既然你是来找我的，那你知道我在哪兼职吗？”

　　郁桑眼角凝出一道试探意味：“应该不是奶茶店吧？”

　　对上黎泽森的眼神，郁桑不可置信道，“竟然还真的是奶茶店！”“你们店长看到我给你送奶茶会不会灭口啊……”

作者有话说

　　黎总:谁说不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