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盒》省万字

32、清海

　　最终，住持带着和尚们在女人去世的地方找到了圆修和清海。
　　清海惊惧地抱着圆修，圆修看到住持便张开手要他抱，和尚们纷纷露出瞠目结舌的神情，唯有住持重叹了一口气。
　　清海年纪尚小，不懂是非，便罚了他闭门思过三个月，每日就在佛堂抄写经文。
　　自那以后，清海便不再去找圆修，大部分时间，他都独自一人待在佛堂，住持有时会过来抄经念佛。
　　圆修渐渐长大了，他性子贪玩，最喜热闹，前来拜佛的人多少有些知道圆修，甚至是听说圆修而来的，所以圆修和小孩儿一起玩时，大人们并不会阻挠。
　　圆修和其中一位女孩儿玩得很好，她的母亲信佛，三天两头便带着女孩来庙里吃斋念佛，一来二去便熟了。
　　有一天，女孩对圆修说：“圆修哥哥，我以后不能来陪你玩了，你还能找到别人陪你玩吗？”
　　“你是要搬走了吗？”圆修遗憾地问道。
　　女孩意外地说道：“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你要去哪里？等我长大了，我可以去找你。”
　　这种事圆修早就见怪不怪了，他本就没有固定的玩伴。只是他和女孩玩得很开心，难免会有些遗憾。
　　女孩刚面露喜色，又沮丧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娘亲说，我们要和爹爹离开这里，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呜呜呜，圆修哥哥，如果我走了，以后就没人陪你玩了……你好可怜啊……”
　　圆修皱起眉毛道：“其实我们庙里除了我还有一个人可以陪我玩。”
　　“什么？”女孩有些吃惊的说道：“我怎么从来没见到他，为什么他从来不和我们玩？”
　　“……我平时也很少见到他的。”圆修心虚地说道。
　　这一下彻底勾起了女孩的好奇心，“你带我见见他吧。”
　　“好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来了，以后就没机会了。”
　　圆修想了想，道：“好吧。他一直待在后面的佛堂里。待会儿我们就站在门外，不能发出声音。”
　　女孩不乐意的说道：“为什么？”
　　“因为……”圆修扯着谎道，“因为清海师兄不喜欢女孩子，如果让他看到我带着女孩子进佛堂，他一定会骂我的。”
　　“那好吧。”
　　圆修带着女孩偷偷来到了佛堂外，他们只在门外张望，只见一半大的哥哥正端坐着抄着经文。
　　“他为什么一个人待在这里？”女孩问道。
　　“嘘，小声点。”圆修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他在想以后能不能真的来找师兄玩。
　　“他一直待在这里吗？”
　　清海点点头。
　　女孩好奇的问道：“你们平时都玩什么呀？”
　　“谁在那里？”还未等圆修回答，屋里便传来了清海的声音。
　　糟糕！圆修拉着女孩就想跑，女孩却不想跑，她疑惑地问道：“圆修哥哥，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圆修！”清海走出了屋外，他看着圆修好一会儿，才将目光移到了女孩身上道：“这个女孩，是谁？”
　　女孩刚才已经往回跑了，这时被提起，才朝着圆修讪讪一笑道：“我娘亲叫我了，我就先走了，圆修哥哥，不要忘了我呀。”
　　女孩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圆修原本想和她一起溜走，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了师兄，圆修就很想留下来。
　　清海盯着圆修白嫩的小脸道：“圆修好看。”说罢，清海征愣了片刻。
　　幸好圆修非常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说道：“我也觉得自己很好看。”
　　清海笑了。
　　圆修有些意外地朝着清海笑了笑，原来这位师兄没有这么难相处啊。
　　“师兄，以后我能来找你玩吗？”
　　“你想找我玩？”清海思索了片刻说道：“这要……去问住持，住持说可以才可以。”
　　圆修笃定的说道：“住持会同意的。可是为什么要去问住持呢？”
　　清海蹲下身笑着说道：“在你很小的时候，生过一次大病，那是一位小和尚出于私心，把你藏了起来，住持最终带着和尚找到了你们。自那以后，他们便不希望小和尚和你待在一起……圆修，我就是故事里的那个小和尚。”
　　圆修太小了，他压根没有全听懂，他佯装听得懂的点头附和，道：“但师兄你说错了，你已经不是小和尚了。”
　　清海笑起来说道：“是不小了，是师兄错了。”
　　来寺庙烧香拜佛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圆修的玩伴也因此变化无常着。他不知道明天会和谁玩在一起，也不清楚今天的朋友，以后还会不会见到？
　　这样也很好，只是圆修仍会渴望一个一直能够见到的朋友，恰巧清海的出现弥补了这个缺憾。
　　圆修几乎每天都会来找清海玩，渐渐地，圆修几乎成了清海的小跟屁虫，庙里的和尚见到清海都会跟上一句，圆修来啦。
　　这几年，圆修和清海的关系越发的好了，那一年，雪下得很大，清海听说父亲重病，便下了山去。清海走得匆忙，连声招呼也忘了打。
　　圆修一早起来，便看见窗外下起了鹅毛大雪，他兴致冲冲地跑向了清海的住处，却不见清海的身影。圆修到处寻他，经人一问，才知道清海已经出庙了。圆修的眼泪刷一下掉了下来。清海答应过圆修，会一直留在寺里的。
　　住持说清海过几天就会回来的，圆修赌气便不想着清海回来，可有时突然想起清海不在庙里了，又觉得心里头有些难受，于是，想起他时，就去他屋里待一会。
　　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庙里的雪积到圆修膝盖那里的时候，清海回来了。他的面色有些憔悴，眼圈发黑，嘴唇发白，不知道是不是冻着了。
　　清海见过住持后，便打算去屋里休息，本想修整片刻，再去看看圆修。谁知，还没走到门口，便见屋门敞开着，屋子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圆修怀抱住了清海，席卷着的温暖终于使僵冷的身体感受到了温度，清海克制的情绪在这一瞬间不小心地崩塌了。
　　圆修口气不好的说道：“师兄，你不好。”
　　清海好不容易酝酿好的情绪卡在了眼眶里，只红了眼，眼泪却是掉不出来了，此刻的他真是哭笑不得。
　　清海摸着圆修光溜溜的脑袋，道：“以后师兄就和你一样了。”
　　“哪里一样？”圆修好奇的想要抬头看向师兄，清海却挡住了他的视线，道：“圆修，乖，不要抬头。”
　　这么多天，清海从未流过一次眼泪，可这一刻却像是天要下雨，无法抑制。清海不想要圆修看到自己红着眼的样子，他不想被任何人见到，尤其……是圆修。
　　圆修是个懂事的孩子，他大概也感觉到了什么，他低着头抱着清海。
　　“什么意思，师兄？”
　　“以后师兄在这世上便再无牵挂了。”
　　“牵挂是什么意思？”圆修到底还小。
　　“……就是和你至亲的人。”
　　圆修若有所悟道：“那我倒是有很多牵挂。”
　　“……”
　　“清亮师叔、清元师叔、清天师叔……，还有住持，还有师兄，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人，都是我的牵挂。”
　　圆修抱着清海，道：“师兄，别难过了好吗，以后我当你的牵挂行吗？”
　　清海一时间怔住了，缓缓道：“好，只是圆修早就是我的牵挂了，只是我不小心给忘了。”
　　“太好了……可是师兄，你为什么要哭了？师兄，你别哭啊。”
　　春去冬来，圆修、清海就在这样温和如春的日子里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