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盒》省万字

12、抉择

　　酒玥打断了江温口中的话语，他掰开了江温的手，将手中的那把匕首放到了江温的手中，这时，江温的手指触碰到了匕首的手柄处冰冷的纹路，江温瞥眼看去，手柄处刻着一个精巧的“温”字。
　　“这是给我的？”江温惊讶道。
　　酒玥没有回答江温的问话，他看着江温澄澈的眼睛，道：“小温儿，你不能再反悔了。”
　　江温不知道酒玥在说什么，但他能感觉到时间越来越紧迫了，他担心的推开酒玥道：“酒玥，我不想你不被他们抓住，不要耽误时间了，快走！”
　　酒玥却毫无犹豫的朝着江温逼近，“小温儿，我给你选择，我可以让你杀了我，杀了我或者和我走……如果你真的做不到。”酒玥缓缓贴近了江温的身躯，他的脑袋慵懒的靠在了江温的耳边，他的口中分明吐出的是温柔的话语，却让江温感到一阵颤栗。
　　“那你就得陪我一起，做一个坏人。”
　　江温是手持着匕首的一方，也是被动的一方，他低估了酒玥的执着，正当他将要卸甲投降时，二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清晰的马蹄声。
　　江温不言而喻的看向了酒玥，他向后退了一步。
　　酒玥失望的看着江温，道：“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你也不愿意……你走吧，你跟着我，也只会拖我的后腿。”
　　江温抓着那把匕首，颤抖的说道：“是啊，酒玥，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酒玥别过脸去，江温看不清他的表情，却看到他的身躯仿佛在轻微的颤抖。
　　江温拉住酒玥的衣袖，又迅速收回了手。
　　酒玥微征，没有再回过头。
　　酒玥走后，江温在身后默默的说道：“我会来找你。”
　　江温并非想要隐瞒实情，只是酒玥如果知道他想做什么，他大概率不会同意，江温不敢去冒险，他想让酒玥好好活着，最起码这一次由他来守护酒玥。
　　良久，江温收回视线，目光也逐渐清明，可眼神里却似乎有什么燃烧了起来，他侧耳听着马蹄声。
　　江温靠近追拿的衙役时，才发现前方泛起了一片火光，那是连绵不绝的官役握着的火把，官府捉拿一名犯人，什么时候会派这么多人，难道酒玥杀的那人，是位身世显赫的大人？
　　江温在树丛中朝着有火光的地方快速穿梭着，他心道，这种情况试试便知了。
　　身穿衙役服装的男人们坐在高马上一手拉着缰绳一手举着火把，四处搜寻着酒玥的人影。这时，躲在几十米开外的江温突然从地上抹了一把泥，涂在了脸上，他原本束着的发髻被他一手扯了开来，江温顿时一头墨发披肩，雌雄莫辨。
　　做好这一切后，江温从侧面跑了过去。
　　火把的光不经意的照在了他的身上，下一刻，江温迅速窜进了树丛里，可那已经晚了，那手持火把的衙役已看到了他火速逃窜的身影。
　　“在那里！”衙役见之大声的吼道，顿时江温的身后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与此同时一声响彻天空的烟花弹与马蹄双管齐下，而他则玩命似的向前跑着。
　　渐渐地闻讯赶来的衙役们从四面八方围困住了江温，一时火光连绵而起，马蹄声不绝于耳，江温仍旧是负隅顽抗着向树丛中逃窜着，可他知道抓住自己也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目的虽已达到，可江温的心头却是阴云密布，酒玥惹上的麻烦比他想象得更大。
　　从马上下来的衙役们层层包围住了已然精疲力尽的江温，此时的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可那双未被泥土覆盖的眼睛却清明如水。
　　那位身穿着官服的大人，虽一派蔚然周正的面相，可那混沌的双眼却披露了他猥琐的本质。
　　大人坐在棕马上，上下仔细打量着江温，倏而他目露一丝轻瞥之色，道：“呵，这就是魏大人看中的人儿，大人的眼光果真是，差！极差啊！”
　　江温蹙着眉看着那位大人，竟说不上的眼熟。
　　正当衙役们再次围上来时，江温却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江温当夜被关进了大牢里，奉常急着审案，第二日便开始开堂大审。
　　朝廷官员被杀的事传得满城风雨，当日几乎整个县的人都前来观摩，江温带着拷链走进了衙门里。
　　“……这么小的孩子就敢做出这种事……真是可怕啊。”
　　“……你们还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吧。”
　　“做什么的？”众人好奇道。
　　那人小声的在他们耳边说了几个字。
　　“我的妈呀，他才几岁啊，这么贱……”
　　“……你小声点，小心他听到，这种事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还是少说几句，省得背地里遭人记恨。”
　　江温低着头神情黯然的跟在了衙役的身后，仿佛对周围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
　　江温跪在了厅堂中心，上堂正中坐的是知县大人，左侧则是昨天那位眼熟的大人，右侧是官府的内部官员，知县身体微侧，微微低着头道：“奉常大人，能开堂了吗？”
　　奉常？不是朝廷九卿之一，怎么会出现在我们这样的小地方……难道是那场擂台赛？
　　江温看向奉常，他虽对此人印象不深，但也隐约记得那日擂台赛上坐着的其中一位大人正是奉常。
　　如此看来，酒玥杀害的那人正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也是从皇都过来的官员……
　　江温背后的冷汗已浸透了囚衣，他嘴唇发白，身躯愈发像一张悬空的白纸。
　　“啪！”知县一案拍下，道：“开堂！”
　　“威——呜——”
　　“江温，你可认罪？”知县庄严厚重的声音回荡在肃静的厅堂间，也压在了江温尚未长开的脊背上。
　　江温跪着答道：“江温不知夜间漫游何罪之有，还请大人解惑？”
　　“胡言乱语！谁会三更半夜在荒郊野岭夜游？何况你这十岁小儿？江温你谋杀朝廷命官已是罪大恶极，混淆视听更是罪加一等。”
　　江温很紧张，甚至连身体都在止不住的颤抖着，可是他不能停下，他不能认输，他强忍着不适感，压抑着颤抖的声线答道：“……江温已是十岁有余，昨日夜里读到《记承天寺夜游》，突生兴致……出来夜游，见远方一片火光。江温见识浅薄，不知是何等奇景，于是信步前去观看。谁知夜色太深，不慎被树枝绊倒，跌进了泥坑里，惊慌失措之余竟忘了来时的路，只能一路循着火光走去。谁想后面竟有人在追我，我心中害怕，便跑了起来，最后，被他们吓晕了过去，醒来时，竟被押到了大牢里，敢问知县大人，江温究竟何罪之有啊？”
　　知县捋着胡须未说话。
　　这时，奉常插话道：“我听闻当日有人见到了杀害元大人的凶手。”
　　“竟有此事？”知县微微诧异的说道。
　　江温心中觉得蹊跷。
　　奉常传上来一位老鸨，那位老鸨靠近江温，细细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是他，是他杀了元大人！当日我亲眼见到他从元大人的房间里出来，之后元大人就……”
　　“江温，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吗？”知县问道。
　　江温震惊的匍匐在地道：“我为何要杀害素未谋面的元大人？！江温不过十岁有二，又怎么会出现在花楼？更何况，众人皆知，元大人乃是我朝的一方武将，江温有何能耐能杀得了元大人，还望大人明鉴！”
　　知县沉吟片刻，道：“俪娘，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老鸨脸上浮现狠毒的笑意，道：“我还有物证。”
　　“呈上来。”
　　江温抬起头看见一位小厮双手捧着一把匕首走到了知县面前，江温迅速摸向腰间，瞬间他双眼发红。
　　“大人你可是知道，元大人被利器所伤，他一小孩自然是伤不了元大人！可他还可以趁人不备，用一把小刀夺人性命，这把匕首正是在元大人被害的房间发现的。”
　　匕首刺的“温”字赫然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触目惊心。
　　这个“温”字把江温死死地钉在了砧板上。
　　“……”
　　江温伏在地上，只觉得浑身发痛，似乎有无数小虫啃咬着皮肉……可他哪里也不能去，一分一毫也不可动摇，他只能逼着自己继续说下去。
　　“这不是我的，仅凭…一个“温”字就断定是我的东西，这名字里带“温”字的绝不止我一个。”
　　俪娘气急败坏的吼道：“这怎么不是你的东西！这分明……就是你的东西！你这狗玩意儿狡猾得很，到这个节骨眼上了，都已经刻了‘温’了，还要怎么样！”
　　俪娘大有滔滔不绝之意，知县拍案叩下，衙门一片肃静。
　　知县无视了奉常大人投来的目光，他再敲惊木堂，道：“退堂，改日再审。”
　　知县捏着眉头，似乎十分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