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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戚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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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温虽暂时没被定为死罪,他却丝毫未得到片刻的慰藉,他心情沉重的跟在了衙役的身后,不远处的奉常似乎带着敌意看向了他。
江温附近的犯人几乎都已睡了,然而,他却隐隐觉得不安,四周越来越安静,最后只剩下隐隐绰绰的月光从高窗里漏了进来,江温背靠着墙,半眯着眼,身体已经很累了,心却睡不着。
这时,他想起了酒玥……
“小温儿,你睡了吗?”酒玥趴在床上问江温道。
江温一天下来累得只想睡觉,他背过身,不理他。
“你想不想出去游泳?我好久没去游泳了,上次……”酒玥越说越起劲了。
“酒玥,你知道几点了吗?”江温闭着眼,无奈道。
“小温儿,原来你没睡着啊。”
“……本来睡着了,被你吵醒了。”
“我明天放你一天假,你现在就陪我去游泳。”酒玥胡搅蛮缠道。
“不去。”江温翻了个身,“要去你自己去。”
江温忽然听到了酒玥下床的声音,他坐起身道:“你真去啊。”
“刚做了场噩梦,反正也睡不着……好想出去玩啊。”酒玥说这话的时候,情绪有些低沉。
“我陪你去。”江温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他可不放心酒玥大晚上一个人出去游泳。
夜风微凉,酒玥和江温漫步在田野间,此刻江温的睡意也被凉爽的微风给吹散了,他抬头看向天空,皎月被层层云雾包裹着,就像是一幅画卷。
“天上有什么好看的。”
江温侧过头看向说话的酒玥,他突然愣住了,酒玥竟比刚才的风景还动人,“你做了什么样的噩梦?”
酒玥微眯着眼,道:“我梦到自己晚上去游泳,结果碰见了一只水鬼,我拼命的想要逃跑,但仍然捉到了我,当他拖我下水时,我就醒了。”
“……酒玥,要不我们别去了?”
“哈哈哈……”酒玥大笑起来道,“你是第一个相信的。”
江温眯着眼几乎快要睡着了,突然,一双手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口鼻,江温猛地睁开眼,一个蒙着脸的男人打开了牢锁,想要谋杀他!江温奋力挣扎着,他双手握住男人的手腕向外掰,双腿同时向着腹部踢去,忽然,江温运用巧力,一个旋身压在了男人之上,江温趁机死命击打着男子的脑壳,终于在两厢对峙中,男人最终松开了双手,江温猛地咳了起来。
“你是奉常大人派来的吗?”
男子愈要从腰间拿出一把佩剑,江温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却发现空空如也,男子正要拔剑之时,却忽然停下了动作,江温眼疾手快的夺走了他腰间的佩剑朝着他的双眼割去,男子快速向后仰去,江温改变了佩剑的方向,一下插进了男子的右眼。男子闷哼一声,亲手握住锋利的剑刃,硬生生将那把剑刃拔了出来。
江温粗喘着气,似乎也是吓了一跳,当他看到面前这个男子将自己的眼珠亲手拔出,江温手上稍稍一松,佩剑被男子夺了去。
男子捂着眼睛,转身匆忙离去了。
江温背靠着墙上,他是既累又不敢有半点松懈,此刻是再无了半分睡意。
江温想不通自己与奉常大人无冤无仇,为何他非要致自己于死地。
这时,江温又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他弓起了身子,随时准备迎敌,谁想这一次竟是身穿常服的知县。
江温这才明白那位蒙面男子原是听到有人来了,才匆忙离开的。
江温跪在地上道:“草民江温参见大人。”
知县低下头便看到了江温发红的口鼻处,他沉默半晌,道:“元大人是你杀害的吗?”
江温抬起头,看向知县大人,道:“当然不是!”
“大人会证明江温无罪吗?”
知县叹了口气道:“此事本官也无能为力。”
“大人,江温真的没有杀害元大人!草民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诬陷草民,草民真的是冤枉的,还望大人明察!”江温跪着的身躯微微颤抖。
“孩子,你先起来,本官有话问你。”
江温抬起头,道:“大人,能告诉草民他们为什么要陷害草民吗?草民不想……到死也做个糊涂鬼。”
知县脸上显出了不忍的神色,他道:“朝廷命官被害,此事追究起来,谁都有责任。他们陷害你,是不想此事因此而闹大,更不想被当今圣上盘查,所以将此事草草了结,不想被追究了责任。”
江温沉重的垂下了头,原来他是做了酒玥的替死鬼,奉常大人的挡箭牌,毕竟一个小小的他是多么的微不足道,只需将他舍弃,就可以填补起一个大窟窿……
“……所以我是必死无疑了。”江温的泪珠止不住的滴在了凌乱的茅草堆里。
知县沉声问道:“几天前,参加比赛的那个孩子是你吗?”
“……草民……并没有打赢。”
知县沉思片刻,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最终他道:“几天前,朝廷在这里举办的一场擂台赛上,获胜的擂主是个与你差不多大的孩子,没想到这件事情竟传到了圣上的耳朵里,圣上对此事很上心。如今回都的日子就快到了,那个获胜的孩子我们却迟迟未找到,他与你年纪相仿,而你也参加了比赛,我与他们商量,想让你顶替他的身份前往皇都,孩子,你愿意吗?”
江温惊得说不出话来,他震惊的看向知县道:“……可是奉常大人。”
“只要你愿意成为擂主的人选,奉常大人他是不会为难你的。”
江温垂下头,他知道知县大人此举,是想救自己一命,江温朝着知县磕头道:“江温多谢大人。”
知县柔声却严肃的说道:“孩子,你要记住,今晚江温的这个身份已经永远留在了这间地牢里,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江温,而是另一个人,只有等到你活着走出了皇都城,才能作为江温继续的活下去。今后的路途异常凶险,你要自己当心了。”
江温的眼泪便再次决堤了,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母亲,他还从没为她争过一口气,却彻底的放弃了自己的身份,抛弃了过去的一切,摒弃了作为她的儿子一切的骄傲与荣誉。
江温沉重的点了点头,苟且的活着总比死了好。
江温感激的看向了知县,在人人恨不得都唾一口唾沫才显得格外高尚之时,这个陌生的男人给了他一丝光明,不仅是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而且他的出现也让江温知道,这个世界不全是恶人,善恶自在人心。
“大人的大恩大德,江温无以为报,江温真心的感激大人为我做的这一切,以后若是大人有难,江温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江温朝着知县郑重的磕下了一个头承诺道。
这一年,谋杀朝廷武官元琛的小人“江温”在狱中畏罪自杀,他的尸体被拖到刑台上鞭笞,以儆效尤。江温蒙住脸远远的站在楼台上观望着,他看着尸体的目光沉默麻木,就像是一个人形的木偶。
突然,有一个不大的身形扑向了刑台上的那具尸体,那个木偶般的身形有些许的晃动,却始终没留下一滴眼泪。
眼泪只属于弱者,只有变强,才是正道。
戚桦转身随即合上了那扇窗,他的腰间佩戴着一把匕首,手柄处乃是一个“温”字。
七年后。
嘉午初年,九皇子安亲王携小皇子平定了“七子相斗”之乱,将年号“嘉兴”改为了“嘉午”。虽是平定了内乱,羽国的国力也在数年的挥霍与将近两年的内斗中日渐虚微。
因此,四方百姓饥寒交迫,掀不开锅成了家常便饭。然而国家还未复兴,邻国的金国便出兵征伐羽国,而羽国的西北方,谋反的起义军也渐渐由百人扩展到万人有余。
于是,全国范围内的招兵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最终的征兵人数竟不及二十万,与开国之时的盛景相较,真令人唏嘘不已。
“各位不知,我们虽改了年号,重头再来,可这皇位之争却并没有停歇。过去那是浪起潮涌,现在就是暗波涌动,皇上的皇叔们哪个不对皇位虎视眈眈,要不是各方实力相当,又有九皇叔安亲王压着,这先皇的小太子这才坐稳了皇帝的位置……”说书人在客栈里滔滔不绝的说着当今皇都的形势。
“其实这九个皇叔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但在我看来,还是安亲王最可怕了,看起来淡泊名利、正人君子,可谁人不知我们这奶皇帝是被他从山窝窝里拎出来的,谁又知道他是谁的儿子。还不都是安亲王为了掌控局势,所想出来的招数。”琪胜毫无避讳的吃着桌上的瓜子侃侃而谈道。
先皇殒身时尚且年轻,除了皇后诞下的一对子女外,并无所出,然而这位尊贵的小太子,竟在庆贺百天盛典时失踪了,直至三年后,安亲王走遍天下,才找到了这位遗落在外的皇子,这才没有让皇位落入八位皇叔的手中。
“琪胜,安亲王扶持皇位是兰月国的荣幸。”少年沉稳淡定的说道,他眼带笑意,却不知是为何而笑,他尚且年轻的脸上是年轻人没有的成熟与稳重,线条柔和的面颊却有着坚毅决然的气质,少年淡淡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