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行其野》轻云故

57、绝命第圩七

　　听到这话，周霁手上的动作一停，突然转回过头去，看向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的寂生，“做什么都愿意？”

　　寂生面上一喜，当即就连连点头称是，“对，只要您吩咐的我都……”

　　“嗤……”周霁冷笑一声，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你当真以为，我今天回来是听你表忠心的吗？”

　　“大人您……难道不是回来找我的吗？”寂生呆愣在了原地，丝毫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目光。

　　“是回来找你的……”周霁说着，目光微垂，拔出刚刚从一名将士手中拿过来的佩剑，“不过可不是听你说这些的。”

　　剑刃闪着寒光，寂生终于有了些胆怯，却还是强装镇定的问道，“那、那是为了什么……”

　　他在赌，赌周霁不会真的将自己怎么样，毕竟这里可是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看着，以周霁的身份，他不敢真的对自己动手。

　　可下一秒，他的幻想彻底破灭。长剑出鞘的一瞬，剑刃便裹挟着冷风直指他的面门。

　　寂生终于彻底慌了神，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大人！你不能杀我，我做这些可都是为了你啊！而且你这样的身份，杀了人又该如何向众人交代！”

　　一番话看似是在替周霁考虑，可是又无不透着威胁的意味。

　　周霁丝毫不受这些话的影响，其实除去余恕和宫中的那几位，以及隐隐猜出一些的余期尧之外，旁人至今都不清楚周霁的真实身份。他们只当他身份尊贵，连丞相都要敬他三分，却不知道他手上早就沾染了无数人的鲜血。

　　“我何时需要向他人解释了，可笑。”

　　言罢，周霁手腕一翻，剑刃已偏离了寂生脖颈半寸。寂生难以置信的瞪大了双眼，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下一秒，鲜血才缓缓从创口处流下。不过须臾，寂生便咽了气，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不可否认的，自从遇到余恕后，他收敛了自己的戾气，生怕伤了余恕。他知道余恕不喜欢见血，便不再杀人，甚至有了远离杀戮的想法。可这般种种，都不是旁人拿来中伤余恕的利器。

　　否则，纵使余恕不愿意，他也会替余恕“清理”掉这些人。

　　周霁面无表情的垂眸看了一眼，咽了气还瞪着双眼的寂生，将剑收入鞘中，遂又回头看向了身后一干人等。

　　周遭一众人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亲眼见证了这样一番场景。此刻见周霁看过来，都有些不知所措，担心周霁会不会将他们都杀人灭口。

　　可是周霁仅仅只是扫视了他们一眼，随后就将剑还到了之前那人的手中。

　　周霁算着时间，心中牵挂着余恕，也不知道此刻他醒了没有。

　　该做的事已经处理，担心余恕醒来后一直见不到他人会担心，周霁也不愿和这些心惊胆战看着自己的人周旋，翻身上马就要回城。

　　临走时，他坐在马上，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些人，“今日我不与你们计较，但是往后还希望你们能谨言慎行。否则，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周霁没有提寂生的名字，甚至是说完这番话，就离开了军营。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还怔在原地，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他们知道周霁说的人是谁，也清晰地感知到周霁那一瞬间周身萦绕的杀意，也许在某一刻，他是真的想杀了他们所有人，但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过后不久，闻讯而来的程兮凉见到了还没回神的众人，以及倒在血泊中没了体温的寂生。

　　“这是怎么回事？”她刚刚就只是听说营中有人起了争执，可是没想到居然会出人命，而且那人居然还是寂生。

　　“是、是周大人。”其中一个胆子大点的士兵小声的解释着。

　　“周……”程兮凉刚说了一个字，突然就明白了过来。也许是这些日子见周霁和余恕呆在一起久了，她竟快要忘记周霁早先在建安郡对自己的刺杀，“我知道了。”

　　见程兮凉如此平静的应下，众人也都犹疑不定的想着，若是周霁真的将他们所有人都杀了，程兮凉是否也会同样是这样的反应。

　　程兮凉并不知道这些人心中的胡思乱想，此刻她还在疑惑另一件事，几乎是“改邪归正”的周霁，为何又突然要杀了寂生。这么想着，程兮凉也将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

　　谁料，这次周围的人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有一人愿意出来解释。

　　程兮凉皱了皱眉，“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程兮凉隐隐有些不耐烦，这才有几人站出来，断断续续的将整件事情的经过解释给了程兮凉，包括寂生对他们说的那些真假难辨的事情。

　　听完解释后，程兮凉的眉头皱得愈发深了，若不是碍于身份，她甚至都想说一句：这人杀了也好。

　　她之前还在疑惑寂生说什么也要留下来，却没能早先察觉到其中的猫腻。想到余恕的遭遇，程兮凉心中一阵愧疚，看向寂生尸体的时候，目光中也不自觉的染上了厌恶。

　　清晰的感知到程兮凉的情绪变化，那些将这事当作饭后谈资的众人都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不过，眼下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询问，他们也不得不开口：“将军，这尸体怎么办？”

　　总不能让尸体一直摆在太阳底下，可他们现在也不敢擅自做决定，就等着程兮凉的指示。

　　程兮凉听后，不咸不淡的说道：“找个好些的地方，随便埋了吧。”

　　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是旁人各个都是人精，自然察觉到了程兮凉对寂生的厌恶，说是找个好地方，但其实真正的重点还是在“随便”上。

　　于是众人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找来一个破草席，将寂生的尸体一裹，扛去了军营的后山。山间多有豺狼虎豹，因着常年饥饿，早已饥不择食，若是闻见了血气，会有何反应就不得而知了。

　　程兮凉自然知道那些人的想法，不过她也懒得阻拦。寂生此番也算是自作自受，她心中一方面出于对余恕的愧疚，自然也不会对周霁的行为多加置喙。

　　不过想到一直没有见到周霁和余恕两人，程兮凉仍是免不了的担心，于是便随手拉住了一个没有去后山的小士兵，“他们二人去哪了？”

　　那小士兵摇了摇头，面有迷茫，“周大人杀完寂生就上马离开了，余大人我也一直没有见到。”

　　程兮凉想着既然周霁在此时离开，那余恕此刻也定是不在军营中，于是她便又问道：“那你看清周大人去的是哪儿吗？”

　　小士兵有些狐疑的说道：“看方向应该是进城了，我也不太清楚。”

　　“好，我知道了。”程兮凉挥挥手让小士兵退下，一边往回走，一边在心中猜测着他们眼下去城内的原因，而且为什么之后周霁又一人回来？以余恕的性格，若是知道周霁的想法，他是定然不允许周霁这么冲动行事的。

　　难道说，余恕出事了？

　　程兮凉想到这，突然怔住了，心下也一阵慌乱。

　　若是这么说，那一切就说得通了。余恕出了事，周霁气不过回来杀了寂生，替余恕出气。然后等人咽了气，周霁又放心不下余恕，赶忙回去找余恕去了。

　　愈发笃定自己想法的程兮凉也开始担心起余恕的安危，两人那么匆匆忙忙的进了城，定然是发生了不小的事。况且现在时间还早，周霁都已经再次离开了，他们又是动身的？

　　越想越担心，程兮凉终究还是坐不住，换了身寻常人家的衣裙，走出了帐篷。

　　她没有丝毫迟疑地一路来到了马厩，看马厩的士兵见到程兮凉的这身装扮后先是愣了一秒，随后才猛然反应过来，“将军。”

　　程兮凉点点头，算是回应。

　　“将军是有什么事吗？”士兵看着程兮凉，有些拿不准程兮凉的意思。

　　“帮我牵一匹马。”程兮凉吩咐道。

　　“将军是要出去？”士兵一愣，随后问道，“将军这般出去，可要安排些人跟随保护？”

　　“不必，我有些私事。”程兮凉摇了摇头，说道。

　　程兮凉想到周霁和余恕这么一言不发的离开，应该也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行踪。她是担心余恕的安危，所以才想去看看，可也不会让他们为难。

　　士兵见程兮凉坚持，也不好再劝，只得替程兮凉牵了一匹马出来。等程兮凉上了马，他才叮嘱道：“将军路上小心。”

　　程兮凉“嗯”了一声，骑着马随之前周霁离去的方向追去。

　　那马厩的士兵看着程兮凉离去背影呆愣了好半晌，程兮凉往日和他们穿着同样的衣服，再加上那一身超凡的武艺，让人丝毫生不出岐念。可今日程兮凉这样一身白裙出现时，这才展现出了自己那惊艳的美来。

　　经过这几月以来生活对她的磨练，她的身上少了曾经在建安郡时的稚嫩，可也正是这份成熟，更让人挪不开眼。

　　“嘿，你发什么呆呢？”突然一道声音响起，惊醒了他。

　　“有什么事吗？”他收回目光，收拾好自己的心思，看向来人。

　　“我刚刚看到有人从军营离开，穿着白裙的，你知道那是谁吗？”来人诚挚发问，“我们军营何时有这般惊艳的美人了？”

　　“瞎说什么呢！”他打断了来人，以这种语气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那是将军。”

　　来人惊讶了好半晌，才呐呐道：“真的是将军？”

　　他点头，想起程兮凉的嘱托，便又道：“不要声张。”

　　来人连连点头，保证绝不会将这件事泄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