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行其野》轻云故

58、改变第圩八

　　周霁刚踏入医馆，医师就抬起了头，“回来了？”

　　周霁点了点头，随后问道：“他醒了吗？”

　　“还没有，不过应该也快要醒了。”医师说着，又吩咐道，“我给他煎了药，在后院里，你去替我将药倒碗里吧。”

　　周霁一愣，随后感激的说道：“多谢大夫。”

　　医师听后，笑着摆摆手，依旧坐在摇椅上，手中的折扇慢悠悠的扇着风，“也不必谢我，你能为了他人放下杀戮，老天会记得的。”

　　“你知道我……”周霁一愣，下意识的就问出了口。

　　医师也不继续说自己是如何知道的，只是催促道：“别问了，快去把药端上来吧。”

　　周霁心中虽然仍旧想要追问，可到底还是放心不下余恕，只能先去后院将药倒进碗里，端到了屋内。

　　“放这里吧，等那位小公子醒了就端给他喝了。”医师指了指桌子，说道。

　　周霁依言将药碗搁置到桌上，看着医师欲言又止。

　　“行了，我也知道你想问什么。”医师看着周霁的模样，也不再吊他胃口，“其实是我从你身上闻到了血的味道。”

　　周霁一听，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他刚刚明明已经注意过，没有沾上血，为什么还会有血味。

　　医师看出了周霁的疑惑，笑着解释道：“并非是你沾到了血，才会有血的味道。你一旦杀了人，身上自然就沾了血气，旁人或许看不出，可是我一身救人无数，自然也治过手上沾过血的人。你们身上的气息啊，我可熟悉的很。”

　　医师颇为自豪的介绍着自己的能力，也许是人上了年纪，人也变得絮絮叨叨，说着说着他便和周霁聊起了自己过往的经历。他说自己是如何一路走到驻南关，又为何会决定留在这里。

　　周霁耐心的听着，也没有觉得丝毫的不耐烦。

　　偶尔听得入了神，他也会忍不住幻想，若是等他老了，再也无法举起剑的时候，会不会也这样拉着余恕聊着天？那时余恕会嫌弃自己絮絮叨叨吗？

　　可是他最终也没有想到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因为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屋内就传来了动静。

　　周霁猛地回过神，医师的话也戛然而止，他看着周霁原本一副入定的状态，在听到屋内那人传来的动静后，陡然间回了神。他不是那种没有眼力见的人，在此时还强拉着人继续聊下去。

　　“人醒了，快进屋去吧。”医师说道。

　　周霁起身对医师行了礼，随后端着药碗进屋。

　　那屋子与外面只是用一道帘子隔开，虽然可以听到动静，可是却互相看不见情况。

　　所以周霁知道余恕醒了，但余恕却没有找到周霁。

　　他打量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屋外传来的陌生说话声也听不真切。缓过了好一阵，才想起自己在昏睡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情。

　　虽然脑子还是昏昏沉沉的钝痛，可是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继续强撑着想要起身。

　　而周霁进屋后见到余恕想要起身的动作，赶忙出声阻止道：“你别动。”

　　余恕一愣，下意识的抬头，手同时也无意识的松了力气。就在他即将摔倒下去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稳稳的扶住了他，拦下了他下坠的趋势。

　　“你刚刚一直都在屋外吗？”余恕见自己被人稳住，目光便一直没从周霁的身上移开，随后又小声的问道。

　　他眼下虚弱的几乎没有半分力气，就连刚刚勉强起身都是蓄了许久的力，如今再说话，若不是耐着心去听，恐怕也很难听出完整的话来。

　　周霁抱着余恕靠坐在床头，转头要去拿临时搁下的药碗。在听到余恕的问话后，他的动作一滞，心下思虑了片刻，便得出了结果：“对。”

　　他回答完，还在想着等会如果余恕让他找来证人，那医师会不会替他作证。可是他的这些盘算都没有派上用场，因为余恕好像也仅仅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停留。

　　“快来把药喝了吧。”周霁端着药碗，又走近了余恕。

　　闻着那颇为熟悉的药味，余恕就猜到了自己是怎么了，他有些歉意的说道：“又让你担心了。”

　　“既然知道我担心，以后就不要什么事都瞒着我了。”周霁一边将吹凉的药递到余恕的嘴边，一边不太严肃的训道，“有什么事告诉我，我会帮你处理好的。”

　　心中那块悬了一夜的石头骤然落了地，周霁也生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不能保证时时刻刻都在余恕的身边，可是旁人却可以趁他不注意伤害余恕。如果余恕不告诉他，那他就什么都不知道。

　　余恕看着周霁不自觉皱上的眉，心中也有些愧疚，不仅让周霁担心了这么久，到如今还要他来照顾自己。于是便伸手抚向他的眉头，“我保证以后什么都不瞒着你了，你别生气。”

　　周霁看着余恕小心翼翼恳求的模样，心中就算是有气也生不出了。最后只能无奈的握着余恕的那只手，又塞回了被子里，“别说话了，把药喝完。”

　　余恕得到了周霁的“命令”，也乖乖的没再说话，一口一口的喝完了周霁喂过来的药。他看着周霁比在建安郡时愈发娴熟的动作，不自觉的笑眯了眼，不过碍于周霁之前的勒令，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周霁看。

　　一碗药很快就见了底，周霁将空碗放到一旁，随后伸手过来探了探余恕的额温。

　　不太烫了，可是看人精神还是有怏怏的。

　　“现在感觉怎么样？”虽然之前医师跟他说只要人醒了就没什么大碍了，可周霁仍是有些不放心，便决定问问当事人的感受。

　　“已经没什么事了。”余恕答道。

　　周霁这才放下心来，“那你来说说，你刚刚在笑什么？”

　　余恕一听这话，顿时就板起脸，义正言辞的说道：“我没有笑啊！”

　　“是吗？”周霁挑眉。

　　“嗯嗯。”余恕疯狂点头，一副“相信我”的神情。

　　周霁看着余恕的模样，似乎因为醒了有一段时间，精神也恢复了些，眼下说话底气足了些，也不似先前那般有气无力。

　　“好，你没笑，再休息会吧。”周霁伸手揉了揉余恕的头，顺从的说道。反正他也不是非要知道余恕在笑什么，刚刚也只不过是为了查探余恕的状态罢了。

　　余恕没料到周霁这么好说话，自己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说道：“可是我也睡不着啊。”

　　“那就坐会儿吧，等累了再躺下。”周霁也不勉强，“我去把药碗还回去，然后再回来陪你。”

　　余恕点点头，目送着周霁离去，这才有时间打量着这间小小的屋子。

　　屋内的陈设几乎到了简陋的程度，没有基本的生活家具，可是入眼的那几样却各个看着价格不菲。

　　这是哪里？

　　余恕心中不免好奇，听到屋外响起谈话声，他抬头向屋门处看去。果不其然，下一刻帘子被人掀开，周霁和一位老者走了进来。

　　“这位小公子，让我瞧瞧你的脉象。”那位老者走近后，便直截了当的开了口。

　　余恕猜到了老者的身份，也顺从的将自己的手腕递了过去。

　　医师仔细的查看了一番，最终点了点头，“眼下病情算是稳定了下来，好好养着就好了。”

　　“多谢大夫了。”周霁说道。

　　“好了好了，你今日都谢我多少次了。”医师无奈的摆摆手，一副不必如此的神情，“将病人照顾好就是对我医者最大的尊重，其他的虚礼就免了。”

　　“我会照顾好他的。”周霁说道。

　　“既如此，那我也就不打扰你们了。”医师说着，就转身离开了屋内，又回到了自己的那个摇椅上，轻晃着折扇闭目养神。

　　屋内余恕等医师走后，这才看向周霁，问出了自己的疑问：“这里是哪儿？”

　　“是医馆。”周霁答道，“当时来的匆忙，那大夫便让我把你暂时安置到了这间屋内。”

　　“那我们现在不用离开吗？”

　　“先等等吧，我已经和大夫说了，他说可以让你先休息片刻，等你好些了再走。”周霁回答道。

　　余恕点点头，随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是我们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走了，兮凉他们会担心的吧？”

　　听到余恕提起军营中的那些人，周霁的目光不自觉的就冷了下来，“你不必去想他们，程兮凉知道你我在一起，也不会忧心的。”

　　余恕还是有些迟疑。可见到周霁脸色不好，也就不再追问，“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在城内暂且住下，等你病好了之后我们就回京，如何？”

　　“回京？”

　　“嗯，我们两个人。”周霁点头，他如今不愿意让余恕再回到那个地方，自然也不会再让他接触到那些人。况且就算是他们两人回京，他也可以保证自己能够保护好余恕。

　　人多了又如何？不过是凑个人数罢了。

　　“听你的。”余恕自然也明白周霁的意思，于是顺从的点了头。

　　“我不会让你再见到他的。”

　　周霁的话似有所指，就在余恕察觉出异样之前，他俯身过去，在余恕的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然后道：“不要问。”

　　余恕瞳孔微缩，正想问什么意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轻咳：“咳……那个，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