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行其野》轻云故

56、谣言第圩六

　　周霁听到这话，终于还是忽略掉身后的那些谈论声，抬脚重新向前走去。等再走远了些，那些谈论声也再听不见。可直到余恕躺回到床上，周霁还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

　　“别想那些事情了，我会帮你处理好的。”周霁的手指覆上余恕的眼睛，柔声安抚道，“现在，闭眼。”

　　余恕依言闭上了眼睛，眼睛上传来的热量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在这一刻里，他也彻底的抛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如果一切注定要来，那就等明日醒来后再说吧。

　　这般想着，他慢慢地放松了心神，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中。

　　可余恕也终究没有机会再直面这些事情。

　　周霁担心余恕的精神状态，便特意留了下来，方便余恕夜里醒来可以照顾到他。可正因如此，他也才在夜里惊醒时，看到坐在角落环抱着双腿的余恕。

　　余恕将脸埋在膝盖里，静悄悄地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丝毫没有意识到周霁已经醒了。

　　怕突然出声吓到余恕，周霁故意弄出了一点动静，这才让余恕闻声抬起了头，周霁此时才注意到余恕脸上的泪痕。

　　“怎么了？”周霁此刻也顾不得其他了，直接上前去。

　　“是不是我把你吵醒了……”余恕看着周霁，也不回答周霁的问题，只是小声的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周霁摇头，再看余恕此刻的模样，心中头一次对自己的做法产生了怀疑。

　　毋庸置疑的，他心系着余恕，可是余恕就像是天上的太阳，他将他摘了下来，可却保护不好他，甚至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到伤害。如今更是让流言蜚语尽数的落到他的身上，而他却毫无所知。

　　如果一开始他就没有走近他，也许现在的余恕还是那个风光恣意的翩翩少年。

　　“对不起。”周霁无助的向余恕道歉，尽管这歉意姗姗来迟且苍白无力。

　　余恕紧紧地咬着唇，同时拼命摇头，想说这和他没有关系，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他感觉自己此刻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根本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遵循的往周霁的身边凑，想要寻找到一点寒夜中的温暖。

　　“冷……”余恕小声的呢喃着。

　　见状的周霁也换了一个姿势坐在床边，好让余恕可以寻到一个舒服的位置。

　　“很快就不冷了。”周霁将余恕圈在怀里，轻声的安抚着，同时手还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像是在哄着小孩子似的。

　　可是没过多久，周霁就察觉出不对来。

　　他感觉到从余恕周身传来的热气，就连呼吸都带着不同寻常的热，他急忙拉开了余恕，刚刚天色昏暗，再加上又担心余恕的状态，根本没有细看。直到此时他才看见，余恕的脸上氲着一层异样的红。

　　“余恕？”周霁慌得直接叫了余恕的名字，“你不舒服吗？”

　　余恕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没有吱声。直到周霁又紧跟着唤了几声，他才如梦初醒般的睁开了眼睛，“有点难受。”

　　周霁心下慌张，算算时间，已经快要天亮了，当即放开余恕，然后起身又抱起了余恕。

　　“要去哪？”余恕被周霁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回过神，连忙问道。

　　“带你去城里。”周霁答着，然后就抱着人出了帐篷。好在此刻时间尚早，他们一路走去都没有遇到一个人。

　　周霁去马厩牵了一匹马，先将余恕抱上了马，随后自己再扶着余恕上了马，路上余恕都是迷迷糊糊地靠在周霁怀里，一直等到了城内才稍稍回了点神。

　　两人抵达城内时，天色才刚蒙蒙亮，医馆才刚刚开门，就迎来了今天的第一位病人。

　　医馆内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医师，见到周霁抱着余恕进来，原本还有些困意的思维立马清醒了过来，“这是怎么了，快把人放到屋内去。”

　　那大夫说着，就领着周霁朝屋内走去。

　　周霁也拿不准余恕到底是怎么了，所以只能让大夫自己查看。医师见状，便先替余恕把了脉，片刻后他有些意外的抬头看向周霁，不过他也就是看了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须臾后，他大夫收回了手，“这是旧病复发啊，像是情绪不稳定导致的，他这两天有经历过什么事情吗？”

　　周霁听到大夫的话后，心中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在来的路上他一直都在想着是不是自己没有注意，才让余恕突然病倒。

　　不过听大夫说了原因后，周霁下一秒还是冷下了眸子，想到那些人后，周霁默默地点了点头，“昨天发生了一些事，他的情绪确实有些反常……”

　　“那就是了，这病人可要细心的养着，别不把他当回事。”大夫瞥了一眼已经陷入昏睡中的余恕，忍不住训斥道，“这位小公子的病可不比普通风寒，稍不留神可是要了命的。这也亏得他命大，否则也活不到今日，你也不知道仔细着点。”

　　周霁听着医师的训话也不恼，只是想着这已经是第二次病发了。

　　这段时日余恕的病已经看不出什么症状，甚至都已经不需要药物支撑，可谁料到今日又突然来势汹汹，

　　“这样吧，我去给他开点药，先将他的症状压下去。”大夫说着，就见周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又补充道，“我医术有限，也无法做到根除。恐怕不止我一个人，现在这全天下也没有几个人能够保证彻底治好这种病了。”

　　周霁听后，原本还满怀期待的目光瞬间就黯淡了下去。

　　医师见状，也有些不忍的安慰道：“你也不必太担心，他早就已经挺过了最危险的那段时间，现在只要小心的养着身子，保证病情不会反复，基本不会有什么影响了。”

　　“多谢大夫。”周霁垂眸道着谢。

　　医师笑着摇了摇头，“你不必谢我，这是我作为医者的本分。”

　　之后，医师就领着周霁去抓药。看到药后的周霁却突然顿住了，他没有伸手去接那药，而是看向医师，“大夫，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什么事，你说。”医师也不含糊，直接问道。

　　“我想将他先安置在这里。”周霁说完后，又解释道，“之前的地方他应当也是不想回去了，我先回去处理一些事，等我回来后再带他走。”

　　“好。”医师看着周霁的目光，也知道他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便也非常干脆的答应了周霁的请求，“你就尽管去吧，这位小公子我会照顾好他的。”

　　“等他醒了，还烦您和他解释一下，我怕他担心。”周霁仍有些不放心的嘱咐，说话时也不自觉的用上了敬辞。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肯定不会让他出什么差错的。”

　　得到了医师的再三保证，周霁这才出了医馆。

　　那医师一路目送着周霁远去的背影，好半晌才突然感叹般的摇了摇头，道：“可惜了。”

　　说着，他又坐回到了自己先前的位置，同时也留意着屋内的动静。

　　*

　　这边，周霁回到军营时，天已大亮。他还没有主动去找那个罪魁祸首，就发现那人早已等在他的帐篷外。

　　见到周霁，寂生的眼前一亮，他笑着看向周霁，一副无知懵懂的模样，“周大人，您去哪了？我早上来找您，结果发现您不在，我就在只能在这里等着您了。”

　　“你还敢过来。”周霁这次是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寂生的厌恶，他目光落在寂生的身上，像是要把他生剐了一般。

　　“大人您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寂生一脸疑惑的看着周霁，目光中的不解清晰可见。

　　“听不懂？”周霁冷笑一声，“那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我和余恕的事情，是不是你说出去的？还故意恶意诋毁他？”

　　寂生脸上的笑一僵，随后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放大，“是我说的啊，可是他连这些话都接受不了，又凭什么站在您身边呢？所有的话都是我说的，我还跟他们说，是余恕故意勾引你，还非要强留在您的身边。”

　　余恕一怔，随后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寂生，“你为什么要这么诋毁他？”

　　“难道不是吗，不是他强迫你和他在一起的？”寂生说着，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扭曲激动起来，“我这都是为了你啊！如果不给他一点教训，他还一直留在你的身边，那我要怎么办才能让你看我一眼！”

　　“荒谬。”周霁嗤笑一声，一抬眼就看到周围听到动静，偷偷打量着他们的士兵。

　　寂生像是听不懂周霁话中的嘲讽一般，“大人，如果我做的这些事让您不开心了，您可以打我骂我，但是我不后悔，因为您看现在，您自由了，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周霁不理寂生的嘶喊，抬脚朝人群走去。

　　寂生一见周霁要走，连忙就扑了上去，“大人，我错了！您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