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行其野》轻云故

43、希冀第卌三

　　余恕到底还是没能和程兮凉一起回丞相府。

　　就在他想要离开的时候，周霁便拽着他的手，说什么也不给走。无奈之下余恕便只能带着他，再按照他的指示朝他的宫殿走去。

　　等来到了殿外，余恕却没有看到宫女侍卫的影子，就连宫殿内也是黑漆漆的。

　　余恕摸着黑将周霁一路送进了寝殿内，又搀扶着坐下，这才问道：“你宫内的宫女呢？”

　　余恕一边问着，一边点燃了屋内的灯。烛火在风中跳动，明明灭灭，随后便被掩进灯罩内，没了声息。

　　听到余恕的问话后，周霁皱着眉认真的思考了良久，像是在想他话中的意思，“我不喜欢他们过来打扰我，所以我就遣散了他们。”

　　“你现在是一个人在这里吗？”其实听到这个答案后，余恕也没有过多的惊讶，因为这的确像是周霁会做出来的事。毕竟当时在建安郡的老宅里，周霁都选了靠南边的屋子，何况是在这宫内。

　　周霁点了点头，道：“是啊。”

　　余恕无奈的起身想要找个人传话，却又被周霁拽住。这次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余恕看。

　　“我去找个宫女传话，不然程兮凉到时候找不到我该着急了。”余恕解释道。

　　听到这话，周霁才终于松开了紧攥的手，由着他出门去。只是在余恕踏出殿外的那一刻，原本有些不谙世事的表情瞬间消散，只轻勾唇角，露出了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当然，已经离开的余恕并不知道这些，他走到殿外恰好遇见了一名宫女，于是便出声叫住了她。

　　那宫女显然是认识余恕，她见到余恕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赶忙低下头行礼，“余小公子有什么吩咐？”

　　余恕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那座宫殿的位置，将它描述给了宫女，然后又道：“你去那边等一下将军，告诉她我今天有事，不能和她一同回丞相府了，让她自行回去便是。”

　　“是。”宫女心中猜忌着余恕逗留宫中的原因，面上却是恭恭敬敬的应下。

　　待宫女走后，余恕又折返回去。毕竟周霁此刻一个人在宫中他也不放心，索性便留下来照顾一晚，好在他宫内也没有其他人，也并不会让他感到不自在。

　　回到殿内时，周霁还坐在桌前，翘首以盼的模样倒像是后宫等着被临幸的嫔妃了。

　　想到这的余恕脚步下意识的一顿，然后便遭到了周霁不满的控诉：“你怎么不进来？”

　　余恕只得踏进了门，然后又将一帘夜色挡在了门外。屋内只有刚刚余恕点燃的那盏灯，光线还很昏暗，只能勉强视物。

　　余恕在周霁目不转睛的视线下走到他跟前，发现他此刻的神色除了会不自觉的跟着自己走外，倒也没有其他的异常。

　　他有些好笑，却也不敢太放肆，只是控制不住的伸手抚上周霁的面颊。让人意外的是，他虽然常年行走在危险的边缘，手掌上也磨满了茧子，可是脸颊却难得的温润细腻。

　　余恕咂舌，心下有些羡慕。正要收回手，却又被周霁按住的手不得动弹。

　　“怎么了？”余恕问道。

　　可是周霁也没有回答，只是一只手抓着余恕的手，另一边又请轻地将脸在余恕的手心里蹭了蹭。

　　余恕：？！

　　余恕是真的没有料到周霁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吓得立马抽回了手。也不知道是周霁根本没有用力握，还是他喝醉了后反应也慢了，余恕这次倒是很轻易的就抽回了手。

　　余恕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惊慌失措的心情：“咳……已经很晚了，你快睡吧。”

　　话虽说着，可是他藏在衣袖下的指尖却无法控制的轻捻了捻，好似还在感受着刚刚的触感。

　　好在周霁倒也算是听话，余恕发了话，他便也就起身朝床边走去。余恕见状松了一口气，然后跟上了周霁的脚步。

　　等他帮周霁将脱下来的衣服挂好，周霁已经自行躺在床上，被子也整整齐齐的盖在了身上。

　　余恕走上前轻拍了拍被子，对着周霁那睁大的双眼说道：“闭眼。”

　　周霁顺从的闭上了眼睛。

　　余恕看着屋内昏暗的灯光，怕周霁在有光的地方睡不着，便又问道：“要把蜡烛熄了吗？”

　　周霁闭着眼睛摇头，“不用。”

　　“那你快睡吧。”

　　之后两人便不再说话，担心周霁夜里会不舒服，余恕也不敢睡下，便坐在床边单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也许是习惯使然，没过多久余恕就抵不过困意袭来，头也开始一点一点的向下低去。

　　就在余恕的头即将向下栽去，撞上床沿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另一侧抻了过来，稳稳的接住了余恕。

　　周霁的眸子在昏暗的屋内显得格外明亮，他安静地等了一会儿，见余恕依旧呼吸绵长，似乎是真的睡着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坐起身，探身将余恕抱了上来。

　　轻巧的解开外衣，早春的天气还有些凉，余恕下意识的就瑟缩了一下。周霁见状将衣服放下，然后帮余恕掖好了被子。

　　重新躺下后，感受到温暖的余恕立马便贴了过来，周霁便伸手揽住了他的腰，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鼻翼间萦绕着余恕身上清淡的草木香，让周霁的心也在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

　　他借着朦胧的灯光细细的描绘着余恕精致的面庞，心中溢出了难以言喻的欣喜。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做梦一般，让他怎么也不敢睡去，生怕一觉醒来这梦就会破碎。

　　他微微探身，在余恕的嘴角落下一吻，心中有隐秘的希冀。

　　现在你是我的了。周霁这么想着，终于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

　　翌日清晨，余恕醒来时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床上，身边已经没有其他人，被褥也是冰凉的，像是已经走了很久。

　　余恕已经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晚的场景，却完全记不清自己何时睡到了床上，最后只能慢慢地坐起身，寻找着自己的衣服。

　　“醒了？”周霁刚进屋就看到余恕正迷迷糊糊的找着衣服，眼睛还是半睁不睁的状态，像是没有睡醒一般。

　　“嗯……”余恕应了一声后，才反应过来，抬起头看向了周霁。

　　只见周霁早已穿戴整齐的站在那儿，手上还端着与他丝毫不搭的水盆。眼下酒醒，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好似昨日那个蛮不讲理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周霁放下盆后，走过去将余恕的衣服取下递给了他，然后非常自然的帮他穿了上去，“昨天多谢你照顾我了。”

　　“嗯嗯……没关系。”余恕脑子还有些昏沉，听到周霁和他说话便下意识的点头应着。

　　初醒时脸颊上的红晕还未散去，周霁看着手痒，便身体比脑子还快的直接上了手。他手下不轻不重的捏了捏那团软肉，而后才道：“快起床洗漱吧。”

　　宫中的饭食每天到点都会有宫女来送，等余恕洗漱好后，刚好周霁拎着宫女刚送来的热气腾腾的饭菜回来。

　　“快过来吃饭吧，等吃完了我送你回丞相府。”周霁转头招呼已经清醒过来的余恕。

　　余恕也不推辞，直接就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道：“我一会儿可以自己回去的。”

　　停顿了一下，余恕没等来周霁的回应，便疑惑的抬头向他看去。见周霁正皱着眉看自己，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怎么了吗？”

　　“我们在一起，让你为难了吗？”

　　说这话时，周霁脸上是面无表情的，可是余恕却感觉他的情绪低落了下来。

　　余恕赶忙否认道：“没有啊。”

　　“那为什么你不让我送你呢？”

　　“那、那你送？”

　　“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周霁终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饭后，周霁依言送余恕回了丞相府。守门的小厮见到余恕后连忙就给他们开了门，目光也落在面生的周霁身上，兀自猜测着这人的身份。

　　“你要进屋坐坐吗？”余恕扭头问周霁。

　　周霁摇头，正要拒绝，就听到屋内有人说话：“是恕儿回来了吗？”

　　话音刚落，一个衣着华贵的女人便走了出来。

　　“母亲，是我。”余恕应了声。

　　林湘目光先是落到了余恕身上，随后才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周霁，“这位是……”

　　“母亲，这位是周大人。”余恕向林湘介绍道。

　　林湘自然是听说过周霁的，眼下见到本人，虽说有些疑惑，却还是没忘了将人请进屋内。

　　“周大人怎么会和我家恕儿一同回来？”进屋后，林湘这才问道。

　　周霁瞥了一眼已经站到林湘身后的余恕，这才浅笑着说道：“昨晚我喝醉了，然后恰好遇到了余小公子，他便帮着照顾了我一晚。”

　　林湘狐疑的回头看了一眼余恕，后者忙不迭的点头确认。

　　林湘这才转回头，对周霁笑道：“这是恕儿应该做的，当初在建安郡也是多得周大人照顾，如今能有机会报答周大人，也算是还了这份恩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