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行其野》轻云故

39、荼蘼第卅九

　　“周大人有告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余恕听着凌硕的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周大人做这些事，自然有他的打算，我们不会过问。”凌硕认真的说道。

　　余恕一怔：“？”

　　也许是余恕脸上的表情太过震惊，凌硕也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说出来的话也磕磕绊绊的：“怎……怎么了吗？”

　　“你们平时都不和周大人交流的吗？”余恕问。

　　于是这下轮到凌硕震惊了，“周大人从来不和我们讨论这些，只有指派任务时才会与我们说话。”

　　余恕不解：“为什么？”

　　“这……”凌硕有些迟疑，心下里一边猜测着余恕的身份，一边又在想着该不该说实话，“周大人平日里并不好相处，怎么可能会和我们说这些话。”

　　“可是我觉得他还好啊，并不是特别难相处。”余恕想了想之前与周霁在建安郡时的相处情景，总结道。

　　凌硕拧着眉毛想了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兴许是，你对周大人来说是特别的吧？”

　　能单独找到他，让他保护这人的安危，怎么想也不可能是普通的“认识”那么简单。凌硕有些好奇的看着余恕，忍不住猜想他和周霁的关系。

　　余恕正要说话，就听到人群一阵抽气声。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就见到程兮凉站在原地，而原本一脸得意的对手此刻颓丧着脸，似乎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输给程兮凉。

　　“厉害啊。”凌硕惊叹道，“这位姑娘是肯定能够被封为将军了吧。”

　　余恕瞬时抬头向袁琸看去，果不其然的，他在袁琸的眼中看到了与之前漫不经心不同的情绪。几乎是一瞬间，他知道程兮凉是肯定可以去往边关了。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又该如何说动袁琸，让自己随程兮凉一同前去。

　　凌硕等了半天没等到余恕的回应，一扭头就见到了余恕愁容满面的模样，便问道：“余小公子也想去边关吗？”

　　“你有什么办法吗？”余恕听到凌硕的问话，转头反问道。

　　“有个办法可以一试。”凌硕说道，“你刚刚那么轻易地就猜出了我的身份，足以看出你的洞察力非比寻常，我可以向陛下举荐你，让你作为军师一同前往。”

　　余恕的眼前一亮，若是不用比试而让两个人都去到边关，这的确是一个办法，只是……

　　“这能行得通吗？”余恕问道。

　　“自然。”凌硕点头，“陛下只是想通过比武的方式找到一个合格的将军，但是也没有说军师也需要通过比武来完成。放心，旁人不会知晓的。”

　　“那就有劳了。”余恕向他道谢。

　　“举手之劳罢了，日后还请余小公子替我在周大人面前美言几句。”凌硕笑眯眯的说道。

　　“这是自然。”余恕顺口答应了下来。话音未落，他就率先愣住了，自己和周霁似乎也没有亲密到，可以干涉他对待手下的态度。可是既然已经夸下海口，他也说不出其他反悔的话。

　　正聊着，余恕的余光突然瞥到了袁琸的位置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熟悉的人。

　　袁琸刚刚等了一会儿没见到还有其他人上台，此刻已经派人召了程兮凉去他跟前。

　　“丞相你看，这位姑娘年纪轻轻，一身武功倒是让人刮目相看，想不到我昌乐国还有如此良才。”

　　余期尧看着程兮凉，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垂眸顺着袁琸的话说着，也不敢妄自揣测袁琸的意思，“陛下说的是。”

　　袁琸又转头看向程兮凉，“小丫头，朕今日封你为大将军，你可愿意赶赴边关，率领众将士卫我边关安宁。”

　　程兮凉一愣，“不用再考兵法吗？”

　　“朕已经从你刚刚的比武中看到了。”袁琸笑答，“能够化弱势为优势，这就是我想看到的。一味的纸上谈兵，也没有任何作用。”

　　听及此，程兮凉这才应道：“我愿意。”

　　余期尧听到程兮凉这无礼的答复，心中一阵担忧，生怕袁琸一个不快就迁怒了在场的所有人。好在袁琸听到程兮凉的话后，也只是点了点头，“好，那你就且回去吧，过几天圣旨会送去丞相府的。”

　　袁琸一语道破了程兮凉的身份，惊得身后的余期尧连忙上前跪了下去，“陛下恕罪。”

　　“丞相这是为何？”袁琸不解的说道，“快起来。”

　　余期尧并没有起身，只是出声解释道：“臣并非有意隐瞒和程……将军的关系，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怕袁琸误会，以为他私藏战力，私底下盘算着大逆不道的勾当。

　　“朕知道，丞相不必如此惊慌，快起来。”袁琸伸手扶起了余期尧，“丞相跟随朕多年，为人如何朕自然清楚的，有些事就算怀疑也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我和她……”

　　余期尧还想解释，却被袁琸打断：“丞相收留将军的事情朕已知晓，丞相也不必解释。”

　　瞥了一眼程兮凉，袁琸挥了挥手，说道：“将军先回去吧。”

　　程兮凉垂眸应下，然后起身离开了原地。

　　余恕怕余期尧看到自己，所以早在袁琸和余期尧说话的时候，就随着人群慢慢的走到了殿外。

　　此刻大雨已经停了，空气中湿润的气息氤氲着，迷蒙的水雾中带着早春特有的凉意。

　　程兮凉找到余恕时，他正站在长廊的屋檐下，目光看着廊外经过雨水冲刷显得格外葱绿的芭蕉叶。

　　“余恕。”程兮凉走上前，唤道。

　　“回来了？”余恕转过身，笑道，“还顺利吗？”

　　程兮凉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之前和我们一起来的那个人，他是宫中的暗卫，他答应我会将我举荐给陛下。”余恕说道。

　　“那就好。”程兮凉松了一口气，“刚刚我也想向陛下举荐的，可是看到丞相大人也在，便没有提起。”

　　“多谢你了。”余恕笑了笑，“既然都已经结束了，那我们就赶紧回去吧。”

　　两人顺着长廊向宫外走去，此刻那些看热闹的人都已离去，宫中又恢复了往日冷清。冷寒的风吹过，掩盖住了他们的脚步声。

　　他们都没有看到，就在他们转过了长廊后，一个人影从另一处转角走出来，此人正是周霁，而他们谁也没有看到彼此。

　　转过长廊的周霁似有所感似的，抬头朝前方看去，可是前方只有绵延向前的石板路。

　　刚刚一瞬间的熟悉感让周霁晃了神，等没看到人后，他自嘲般地轻笑了笑，只当是几日未见，才恍惚的以为见到了那人。

　　就在这时，一抹红色落进了眼角，“周大人。”

　　周霁回过神来，待看清了来人后，他的面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神色如常的行了一礼，“容大人。”

　　容卿身着一袭红衣，站在这落了雨的廊下，衬得他肤色愈发白得透明。他眼尾也勾着一抹鲜艳的红，纵使是往那一站，也无处不透着妩媚和美艳。

　　周霁仅仅只是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眼睛，神情中也带着些鄙夷。心中难以避免的就想到了前一日刚刚见过的余恕，在进行了一番对比之后，只觉得眼前这人哪里也不及余恕半分。

　　许是察觉到了周霁眼眸中的轻蔑，容卿有些不自在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袖，然后才犹犹豫豫的开口道：“周大人叫我容卿就好，毕竟我也只是一介乐人，比不得大人您身份尊贵。”

　　“容大人说笑了，陛下看中您，我们也自当尊重您。”周霁不假思索的答道，心中却想着该如何结束这场对话。

　　“那也只是陛下一时新鲜罢了，等他厌烦了我，自然就对我弃之如敝履。”容卿面露凄楚，声音也不自觉的放轻了不少。

　　“容大人说笑了，陛下待您如何，我们宫中所有人可都看在了眼里，您也不必妄自菲薄。”周霁说道，“就连陛下那从不许旁人踏足的寝殿，容大人不也是可以随意进出？”

　　袁琸更是在前不久，许给了容卿一个不小的官职，虽说他仍旧住在这皇宫之中，可前朝的人却也不敢再随意置喙他只是一介乐人。就连容卿平日里自己偶然说起，那也都是被袁琸禁止的。

　　当然，后面这些话，周霁都没有说，不过此刻两人面对面站着，却是能让容卿很轻易地就猜到这些话。

　　容卿看着周霁，面上柔柔一笑，“周大人知道我真正的目的，何必说这些话呢？”

　　周霁不禁皱了皱眉，“陛下待你不薄，你又何必执迷不悟。”

　　“不不。”容卿摇了摇头，面上的笑意更大，连带着眼角的那抹艳红也愈发艳丽勾人，宛如一朵盛开的罂粟花，“周大人，有些事是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放下的。”

　　周霁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就听到殿内传来了袁琸的声音：“周霁。”

　　容卿收起笑，他敛下眉眼，声音一如一开始叫住周霁时那般，只听他道：“周大人，快进去吧。”

　　随后，在周霁的目光下，容卿悠悠转身，向着长廊的尽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