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行其野》轻云故

26、试探第廿六

　　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大家也都无心年节。舒华盛作为这里最年长的前辈，顺理成章的成了料理程氏后事的人。

　　初四下葬那天，只有余恕等一众人。祭拜结束，临走时余恕见程兮凉情绪稳定，便喊停了她，问道：“你打算何时出发？”

　　“就这两天吧。”程兮凉不假思索的回道。

　　余恕点了点头，没再多问，目送着程兮凉先行离开了。等到人已走远，他才重新看向程氏那崭新的无字碑，它的旁边还有另一块陈旧的墓碑，同样的也是一块无字碑。据程兮凉所说，这就是传闻中的那位大将军的衣冠冢。

　　“将军，夫人，今日你们二人团聚，就保佑兮凉此去顺利吧。”余恕说完，向两位的坟墓深深一拜。

　　一切都做完后，余恕才转身朝回走。

　　“小公子，您要回京了？”舒华盛跟在余恕的身后，问道。

　　前几日他并没有听到程兮凉与余恕的那番谈话，后来余恕也并未和他提起过，直到今日方才听说。

　　“嗯，眼下我的病也好些了，又受了程夫人的托付。”

　　“回去也好，之前回去的时候，大人和夫人还和我问起你，什么时候回去呢。这下好了，他们不用担忧了。”舒华盛欣慰的说道。

　　走了一段距离，舒华盛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对了，还有件事情，这两天因为忙着处理这些事，都忘了和小公子您说了。”

　　“什么事？”余恕顺口问道。

　　“之前您让我调查外商的事，我们回京的那天恰好在路上又遇到了这个人，所以就将他抓了起来。问过了才知道，他是从边关来的，专门绑了这些年纪小的姑娘，到时候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

　　“后来把人怎么样了？”余恕听过后，神色倒也是没有太过在意，只是问起了那个外商的结果。

　　“我们急着赶路，就把他交给当地的衙门。”舒华盛说完，见到余恕微微皱了一下眉，便连忙补充道，“小公子放心，我都打点好了。我跟他说了我们是京城来的，他当时就承诺一定会严惩。”

　　余恕略微一点头，算是认可了舒华盛的做法，“那傅南和傅北呢？”

　　“我将您的猜测告诉了丞相，丞相已经让丞相府的人去查他们的身份了。”

　　“这便好。”如果余期尧真的将一切都查明了，那这件事情也就算是告了一段落。

　　之前余恕在听到傅南、傅北的名字后，就已经有所怀疑，傅家曾在京城时，就传过丢失了孩子，不过这件事已经过去多年，再加上后来傅家突遭变故搬离了京城，寻找孩子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余恕当初尚还年幼，并不知道此事，他也是偶然听到余期尧和林湘谈论起这件事，这才在当日留下了傅南傅北。为了不让人怀疑，就随便给了他们一个职务。

　　“丞相已经将他们留在府上了，等寻到了他们的家人，自然就会将他们送回家中，后面的事情也不用小公子操心了。”

　　“对了，此事就不要再告诉兮凉了，她好不容易把这件事忘了，最近又遭遇此变故，就不要再让她继续为这件事劳神了。”

　　“是，小公子放心，这些我都知道。”

　　这般说着，他们就已经回到了那条熟悉的小巷。舒华盛说是还有事要与程兮凉说明，就让余恕先行回府了。

　　推开院门后，余恕便见到了坐在院中的周霁。脚步顿住，脑中突然就想到了什么。

　　“回来了？”周霁近来闲得无事，就呆在院子里想事，有时也会陪着余恕坐一会儿。余恕这几天也忙得不可开交，倒是把前几天的事情忘到了一边，两个人倒也还算是相处愉快。

　　余恕没有回答周霁的话，而是走近了他，伸手抓住了周霁的手腕，认真的问道：“你的任务没有完成，所以你又回来了，是吗？”

　　没料到余恕会突然打听起这件事，周霁先是挑了挑眉，然后才点了点头。

　　余恕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像是脱力般的放开了手，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什么。

　　察觉到余恕的情绪不对，周霁连忙问道：“怎么了？”

　　“我要回京了……”余恕道。

　　周霁一愣，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些笑意，“那你先回去，等我任务完成，很快就能赶上你们。”

　　这些天他碍于余恕和程兮凉的往来，没有做出什么实际行动，但既然他人在这里，那就证明任务是依然存在的。

　　余恕抬眼看向周霁，将没有说完的话补充完整：“程兮凉和我一起。”

　　周霁脸上的笑僵住，他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自己都不明白的排斥，“她怎么会和你一起去京城？”

　　“这是我的承诺，虽然我知道，你可能无法违背……的命令，但是我还是想求你，放过她吧，她如今就只是一个人了。”余恕斟酌着自己说的每一句话，生怕又惹得周霁更加生气。

　　“你为了她求我？”周霁蓦得嗤笑了一声，觉得有些嘲讽，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股无名火从何而来，甚至连说的话都有些不可理喻，“我能让她多活了这么些天，已经是对她最大的宽容。既然只有她一个人了，那还不如让她和自己的亲人团聚。”

　　余恕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周霁，最后强忍住眼底的酸涩，扭过头梗着声音赌气般的说道：“那周大人就请便吧。”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院子，径直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留下周霁一个人在原地懊恼。

　　周霁原本只是想看看余恕的反应，结果看完后自己却有些后悔了。

　　他回到京城后，就和当今皇帝袁琸说明了情况，他本以为自己没有完成任务，袁琸该会罚他，但袁琸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没有追究。

　　在问起是否要继续这个任务时，袁琸略一思索了一下就摇了摇头，告诉他：“不必了，我自有其他的打算。”

　　至于那个打算是什么，周霁无从知晓，但也不会再问。

　　他只是想到自己应该还要再回一趟建安郡，便说道：“陛下近日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我想再回一趟建安郡。”

　　“哦？周大人也有了什么牵挂？”袁琸有些意外。

　　“……算是偿还一份恩情吧。”周霁迟疑着答道。

　　周霁第一次对袁琸有所隐瞒，他不知道如果自己表现出对余恕的特殊，袁琸又是否会将余恕当作他的弱点，以伤害余恕为代价的，让他受制于他。

　　他不想赌，所以只能面不改色的撒起了谎。

　　好在袁琸也并没有深究，点了点头应声：“准了。”

　　于是周霁孤身一人，再次回了建安郡。

　　他听到余恕说要回京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有些遗憾的，因为若是回了京，他们大概是不会像如今这样每天都能见到了。不过这回京的路上，他也是可以日日陪在他身旁的。

　　突发奇想的想要看看余恕对于分别的态度，周霁便假装自己还有任务在身，却不想换来了余恕这般的请求。

　　他有些懊恼，不该在这个时候惹余恕生气，但又有些埋怨余恕，竟然会为了一个旁人，放低了自己的姿态。

　　他这样生在阳光下的人，就应该是要骄傲的看着他人，被人捧在手心里的啊。

　　这般兀自的想着，院门再次被人从外推开。

　　“周大人？”舒华盛见到周霁正拧着眉站在那里，神思像是飞出了九霄云外，下意识的就唤了一声。

　　周霁一下子回过神来，看向了舒华盛也没说话。

　　舒华盛被盯得有些发毛，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叫醒了周霁，不过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发问：“周大人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我看您刚刚一直皱着眉，好像在想着什么。”

　　“没什么。”周霁下意识的就要摇头，不过刚说完又立马叫住了舒华盛，迟疑着问道，“你们……要回京了？”

　　“啊是的。”舒华盛点了点头，笑道，“是小公子和你说的吧？就这两天的事了。”

　　周霁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舒华盛仔细的看了看周霁的神色，以为他是在为住处的事情恼神，便主动说道：“周大人若是还要留在建安郡，这个院子还是可以继续住的。本来也就是余家的老宅，往后怕是也不会有人回来住了。”

　　舒华盛不知道周霁一开始的任务是程兮凉，若真的任务继续，现如今任务目标离开了，那他也要跟着一同离开的，更何况他是为了余恕而来。

　　不过眼下眼下余恕正在气头上，他也不好再过去给人添堵。

　　“我知道了。”囫囵的应了一句，周霁也没有把舒华盛的话放在心上，而是在盘算着该如何想办法让余恕消气，然后再与他们一道回京。

　　至于程兮凉，既然任务不在，那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她见到他作何反应，那就是她的事了。

　　舒华盛见周霁依旧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纠结模样，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周霁听进去没有。但是又怕自己重复了会惹怒这位大人，也就只能摇头离开。想着不然和小公子提一句，让他来说明一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