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行其野》轻云故

27、回京第廿七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回京的那一天，这两日虽说余恕一直呆在余府，可周霁也愣是没有找到一个机会和余恕道歉。

　　每次一见到他靠近，余恕必定扭头就走，若是实在没有走掉，他也会平静的抛下一句“还有事”来堵住周霁的嘴。

　　初六一早，周霁在院内等着余恕，恰好与一同等待的舒华盛打了个照面。

　　“周大人这是要为小公子送行吗？”舒华盛见到周霁，有些意外的问道。

　　周霁听了舒华盛的话，也没有多解释，默认般的点了点头。

　　也许是想到了这两天周霁和余恕两人之间的诡异气氛，舒华盛没忍住的问道：“周大人可是与小公子闹了矛盾？”

　　“何以见得？”周霁挑了挑眉，反问道。

　　“往日总见大人与小公子呆在一处，可是这两日却不同以往了，所以我才有此一猜。”

　　见到周霁听完后笑了一声，舒华盛就知道自己应该是猜对了，但是也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便只能试探着劝道：“若是因为小公子说了什么不敬的话，还望周大人海涵，莫要与他置气。”

　　“无事。”周霁摆了摆手，也没有说是具体原因，“是我之前说错话，惹他不高兴了，与他无关。”

　　“这……”舒华盛正要再说话，余恕已经从屋内走了出来。

　　“管家爷爷。”

　　“小公子。”舒华盛只得停下与周霁的谈话，应了余恕。

　　“走吧。”余恕看也没看周霁，径自对舒华盛说道。

　　舒华盛用余光扫了一眼周霁，察觉到他似乎有话要对余恕说，立马心领神会，“小公子请在院中稍等片刻，我去备马车。”

　　周霁也知道舒华盛是在给自己留时间，遂趁着余恕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前，急忙拉住了他的手臂，“你们先走，我过几天就能赶上你们。”

　　听到这句话，余恕终于抬起眼，换来了这几日余恕唯一一次的正眼相对，“周大人与我说这些做什么？和我有关系吗？”

　　周霁皱了一下眉，正要说话，就见余恕轻轻挣了一下手臂。他下意识的就松开了手，下一秒余恕就头也不回的与他擦肩而过。他的指尖落在身侧，无意识的蜷缩了一下，却听得余恕轻飘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走了。”

　　周霁的眼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惊喜，可是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有声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好。”

　　这声应答也不知道余恕到底有没有听见，因为当周霁回神时才发现，院子里早已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不过刚刚余恕给的台阶让他欣喜，这也算是默许了他刚刚的请求。要说为什么不今天就一同出发，可能是周霁希望余恕可以冷静几天，彻底让这件事过去吧。

　　周霁想，若是真有一日他离开了那道宫墙，他也会选择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而在那之前，他需要有足够的实力。

　　*

　　这边，余恕来到巷尾的那间院子时，程兮凉已经等在了外面。院门上了锁，所有的回忆都被锁了进去，也许就再也不会打开。

　　“若是有一日真相大白，我定回来告诉你们。”程兮凉的手抚上沉重的铁锁，喃喃的道。

　　“会的。”余恕站在一旁，听到这句话后，不禁出声安慰道。

　　虽然这种事情早已过去了数十年，真相早被埋在了过去，但若是有心去查，那也是能查出蛛丝马迹的。可若是一切都有迹可循，那又是否是有人为之，这些他们都未可知。

　　程兮凉最后看了一眼这座生活了十几年的小巷，和这早已刻入灵魂深处的建安郡，这里的每一处景色都是熟悉的模样，但也不是完全的熟悉。就像天上渐升的太阳，看似一成不变，却又与昨日有着不同。

　　“我们走吧。”程兮凉狠了狠心，转身进了马车。

　　车帘落下，隔绝了马车外的一切。

　　下一刻，马车慢慢的向前走去，马蹄踩在还未融化的雪地里，发出了有节奏的“嘎吱嘎吱”的声响。

　　余恕坐在车内，还在想着与周霁的事情，也没有招呼程兮凉。恰好今天程兮凉想到要离开，心中也难免失落，自然而然的也没有与余恕搭话。

　　好在两人相熟，这般相对无言了一上午，倒也来到了午时。

　　走了半日的时间，眼下正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步，所以也就将就着在野外休息了片刻。

　　程兮凉这边正和大家一起嚼着早先准备的干粮，就见舒华盛朝她这边走过来，然后在她的对面坐下，“赶了一上午的路，还习惯吗？”

　　“还行，谢谢管家爷爷关心。”程兮凉笑了笑，回道。

　　“我刚刚看你下车时兴致不高的样子，还在想你母亲的事？”舒华盛一语点破了程兮凉的心情，复又安慰道，“逝者已矣，想必你母亲也不希望你整日为她劳神吧。”

　　“我知道，我会调整好的。”程兮凉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就在这时，她的余光突然瞥到了一旁的余恕，“余恕他这是怎么了？我刚刚在车内的时候就看他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你说小公子啊。”舒华盛摆了摆手，道，“小公子这几日与府上的一位大人闹了别扭，想必到现在心里还有些不痛快吧。你也不必太在意，小公子自己可以处理好。”

　　“余恕和别人吵架？”程兮凉微微瞪大了眼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在他印象中，余恕性格温和，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与人吵架的。

　　“也不算是吵架吧。”舒华盛有些迟疑的说着，“具体的经过我也不太了解，当日发生的事情我也并没有见到，只是这两日见他们总是避而不见。”

　　“不过能和余恕闹得不愉快，那这人的身份应该也不一般吧？”程兮凉突然问道。

　　“是府上暂住的一位大人。”舒华盛解释道，“说起来，那位大人也是从京城来。”

　　“京城？”程兮凉先是狐疑的重复了一遍，然后一段几乎被遗忘的记忆又被拉扯着强行想起，“那位大人是姓周？”

　　“哦？你也认识周大人？”舒华盛有些意外。

　　“不，不认识。”程兮凉忙不迭的否认，然后又觉得这话过于不可信，“有过一面之缘。”

　　好在舒华盛也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追问的意思。

　　“那这位大人……在这里吗？”程兮凉忍不住的询问道。

　　“周大人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吧。”舒华盛猜测着，然后又在程兮凉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接着说道，“不过据小公子所说，他应该几日后就会追上来。”

　　“追上来？他要与我们一起回京？”

　　“自然是的。”舒华盛说着，露出了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来，“要我说啊，周大人和小公子其实心里都关心着对方，但是又说不出口。这周大人若不是担心小公子的安危，怎么可能又要追上来。”

　　程兮凉听了这些话后，忍不住想要说余恕现在会武功，应该也不需要别人保护了。但既然余恕并没有和大家坦白，她也不好自作主张。

　　不过她从舒华盛的话中也不是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比如周霁其实比较在意余恕的态度，若是有余恕在的话，或许周霁并不会直接对自己动手。

　　但是她又怎么能保证，自己可以无时无刻不在余恕的身边？她自问不是周霁的对手，即使是现在也不能保证从周霁的手中全身而退。

　　因为想着这些事情，直接导致了她后来上马车时差点一脚踩空，如果不是余恕看到，及时扶了她一把，恐怕她就直接摔下去了。

　　“怎么了？”等程兮凉坐稳后，余恕才问向程兮凉。

　　程兮凉见到余恕关切的神情，又想到他与周霁交好，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些事与余恕说。若是说了，恐怕还会让余恕为难。

　　余恕见她犹豫，便出言安慰道：“有什么事直接告诉我就好，你不必担心，既然我答应夫人要好好照顾你，就不会食言。”

　　“我听管家爷爷说，周大人过几日要与我们同行……”程兮凉踌躇着说道，想着若是余恕并不知道周霁先前的事情，便自己留心着周霁，不给他可乘之机。

　　熟料，一听到她的这句话，余恕立马就反应了过来，“这个你不必担心，有我在他不会伤你的。”

　　“你、你都知道？”程兮凉吃惊的道。

　　余恕的脸上带了些抱歉的神色，“对不起，我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们。”

　　“不不，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程兮凉连忙说道，这件事本来就与余恕无关，她和余恕相处这么些日子，自然可以看出余恕的本性善良，“我只是有些好奇，周……他行动极为隐秘，你怎么会知道？是他告诉你的？”

　　“并非如此。”余恕摇头，“是之前邱公子来过一次，说是要为你报仇，我才知道他们的计划是你。”

　　明明更多的都是巧合，可正是这些巧合过后，才让他们这些本不相干的人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