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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端倪第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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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这么来到了小年这一天,余恕陪着程兮凉去了城内。这日天气正晴,家家户户都赶着这一天置办年货。余恕第一次亲自准备年货,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就只能跟着程兮凉的脚步往前走。
街道两侧的摊主似乎都与程兮凉相熟,见到他们二人后纷纷笑着打招呼。余恕不知该如何称呼,便就只支手作揖,算是回应。
“这位小公子是外乡人吧?”有热情的摊主见到余恕的动作后,立刻就笃定般的说道。
余恕只好点头答:“正是。”
那摊主一边替他们装年货,一边笑呵呵的说道:“我一看就猜到了,我们建安郡的人可从来不会这么斯斯文文的打招呼。”
“诶?”余恕一愣,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一时有些拿不准自己该如何回话。
“不用不自在。”摊主摆了摆手,将东西递了过去,“来者是客,你能喜欢建安郡是建安郡的荣幸。”
“谢谢伯伯啦,那我们就先走了。”程兮凉接过年货,又和摊主道了别。
“哎好,路上小心啊。”摊主笑眯眯的和程兮凉告别,目送着两人离开。
“那些老板都与我相熟,你和我同行他们自然都对你比较好奇,你若是应付不过来大可以不理会,他们也不会生气的。”走远之后,程兮凉才扭头对余恕说道。
“无碍。”余恕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了程兮凉的提议,这个做法或许的确省事不少,可也的的确确是很无礼了。
程兮凉检查了一遍买回来的年货,随后扭头对余恕说道:“该买的应该都买完了,我们回去吧。”
正说话间,两人走到了一家成衣店铺,刚到门外,店铺的老板就迎了出来,“小凉出来办年货了?”
“是啊。”程兮凉点点头,顺势就停下脚步,在店外的台阶下与老板攀谈了起来。
“前段时间怎么也一直没有见到你,我还在担心呢。”老板熟络的说道。
程兮凉笑了笑,也没有直说自己受伤的事情,“家中有些事处理,所以就没有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老板也没有怀疑,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后,目光瞥到了站在程兮凉身后的余恕,“这位是……”
“他是我的一位朋友。”程兮凉没提余恕还暂住在她家的事,以免老板又多说其他的话。
“之前和你一道过来的那位小公子,怎么不见他了?”
“他……”程兮凉答话的声音顿住,记忆被拉回到了一月前,让她一时有些出神。
“他已经回去了。”余恕在身后见程兮凉半天也没有反应,便主动上前来替她回答道。
老板见是余恕答话,也没有多想,只是了然的点点头。先前程兮凉对他说的是表亲,如今做完客回家也很正常。
这般想着,老板也就没再多问,话题也自然而然的转到了其他的事情上。而程兮凉在听到余恕的回答之后,也回过神来,她向余恕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然后才又看向店老板。
两人聊了一段时间后,眼看着时间已经不早了,程兮凉和余恕也就向店老板道了别,结伴回了家。
临到小巷的时候,程兮凉偏头冲余恕浅笑了一下,“刚刚,多谢了。”
余恕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程兮凉与他说的是店铺的事,他摇了摇头,“举手之劳而已。”
两人走进小巷后,阳光就被高高的围墙遮挡得严实,程兮凉的脸被藏在阴影中,明明是白日的天气,却又显得与高墙外的阳光格格不入。
余恕原本是跟在程兮凉身后的,此刻便见到她挺直的脊背,即使是在这条昏暗的小巷内,她什么也没有说,也依旧让人有一种,她本不该生活在这里的错觉。
想来,程氏请求余恕的事情,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般想着,两人已经来到了巷尾。程兮凉上前推开了门,院内程氏已经在清扫昨夜风吹落的枯叶。枯死的叶片踩下后发出清脆的脆裂声,在寂静的小院内显得格外清晰。
“阿娘,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屋,这些事情放着让我们来就好了。”程兮凉急忙走上前,从程氏的手中接过了扫帚,然后就要扶程氏进屋去。
“这眼看就要到年关了,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所以我才想着帮帮忙……”程氏说着,突然面色一变,捂着嘴压抑的咳嗽了两声。
“阿娘?!”程兮凉顿时紧张的伸手附上了程氏的背,心中有些焦急的唤道。
程氏缓过劲后,冲程兮凉摆了摆手,安慰道:“我没事。”
程兮凉端详着程氏的脸色,见没有什么异常之外,这才开口道:“我扶您进屋吧。”
这一次,程氏也没有再拒绝程兮凉,而是就着程兮凉搀扶的手,慢慢走进了屋。
紧随程兮凉之后进入院子的余恕一直在一旁看着,所以他也很清楚的瞥见了程氏那骤然苍白下来的脸色。初见程氏时,他只感觉到程氏的面色有些差,可是如今再看,却已经到了行将就木的程度。
他不知道程氏到底怎么了,但是他隐隐有了一种预感,那就是程氏似乎已经油尽灯枯。
短短数日,她的病就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吗?
余恕抿唇想着,思索着到底该不该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程兮凉。可转念一想,也许程兮凉早就知晓了,只不过大家都彼此瞒着对方,假装不知道罢了。
思及此,余恕最终还是泄了气,决定不再插手这件事。
可是余恕不曾想到的是,程氏居然在午后单独找上了他。
当时程兮凉正要去收拾年货,余恕要跟上帮忙,就被程氏叫住了脚步,“小恕,你先不要走,我有些事想问你。”
程兮凉倒是没什么反应,自己先去拿了东西离开,将堂屋留给了余恕和程氏二人。
“夫人要问什么?”余恕待程兮凉走后,才转头面对向程氏。
“再过几天就要到除夕了,你府上有人来信了吗?”程氏看似随意的问道。
余恕一愣,似乎没料到程氏会突然问起这件事,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摇了摇头,答道:“并未有来信,不过今日已经是小年,想来管家爷爷已经从京城出发,大概过了初一就能回来了。”
程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然后像是怕余恕误会似的,向他解释道:“我并非不欢迎你继续在这里住下去,只是想着年节总归是要与熟悉的人一起过才算得圆满。”
余恕原本也并非怀疑程氏的目的,听到程氏特意向他解释,连忙点头称是。
这话之后,两人突然就安静了下来,一时相对无话。也许是气氛使然,余恕隐隐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夫人可是还有什么要事相告?”
程氏看着余恕,蓦得长叹了一口气,“你看出来了吧?”
余恕面色一僵,不自觉的想到了什么,不过他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模样,“看出什么?”
与之相反的,程氏的神情倒显得格外镇定,“你不用瞒我,你我皆是久病之人,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自是轻而易举就能察觉的。”
话听及此,就是再不济也能听出半分的端倪,“夫人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
“我也是有求于你,所以我也就不瞒你什么了。”程氏顿了顿,才又接着说道,“我可能至多只有七、八日的时间了。”
程氏说这句话时神情过于平静,导致让人有一种她不过是在与你谈论“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一般。
余恕不知道此时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地看着程氏。
只听得程氏接着说道:“想必你也猜到了其中的不寻常——的确,我求了一味药,可以暂时使人精神变好,但是这也都不过是表象,不过是提前透支了自己的生命罢了。”
“夫人为何要这样做?”余恕震惊的看着程氏,但眼下想要劝阻似乎也为时已晚,一切都已成定局。
程氏面上带着笑,脸上尽是释然,“我本就时日无多了,只能在这余下的短暂时间里为她做点什么。可是想来想去,除了这毫无用武之地的一身武功,其他的我也没什么能留给她的。”
“所以您就趁此机会,把武功教给她?”
余恕觉得有些痛心,这样的牺牲对于程兮凉来说,到底时好时坏,他一时也无法判断了。但是他想,如果是程兮凉的话,也许并不像让程氏以生命的代价换来这一身的武功。
“也许不值得,但是我苟延残喘了这么久,也过得够了。有人还在黄泉路上等着我,我也该去见他了。”说完,程氏的脸上带上了一点憧憬的笑意,目光看着屋外的天空,仿佛透过那薄薄的层云,看到了记忆中那人的模样。
“那兮凉怎么办呢?”余恕定定的问道。
“她总归是要学着长大,从前的那些事情,也该有一个了断了。”
余恕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忍不住将自己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夫人前些日子与我说,上一代的恩怨,不知可否与我说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