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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 72 章 ...

  •   随着森鸥外失去呼吸,守在门边的艺伎就如同丢了线的傀儡,一个接一个地瘫倒在地。

      常辉霖被身后人体倒地的声音吸引,转头看去,恰好同正推门进来的人对上目光。

      来人身着熟悉的黑袍,面貌依旧笼在黑色兜帽下看不清,隔着一层阴翳与常辉霖对视后,他转开头,也垂下了刚刚推门的手。

      帽子下传出的声音像是嗓子被什么东西毁掉了,有些嘶哑。
      “走。”

      “中原君。”
      常辉霖朝他走去,跨过地上横躺的几具身体,很快到了面前。

      常辉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扯住了黑袍人的衣角。
      他叫对方名字的时候是如此的笃定,就像是有心灵感应,或者更悬更暧昧点的缘在牵引着一般。

      黑袍人抿了抿嘴,他没说话,却从黑袍下伸出一只手,动了动,似是想牵住常辉霖,又像是想收回,摇摇欲坠。

      那已经不能算是少年人的手了,他显然要比中原中也的身体要成熟许多,修长的手上骨节分明,却被大大小小的黑色侵蚀覆盖,乍一看上去,如同鬼怪。

      常辉霖只是看了一眼,便拉住了他欲要往回收的手。

      鬼怪的利爪似乎颤了一下,很快就反握住了常辉霖。

      一切都在不言中,这便算是默认了,对方默认了中原中也这个身份,只是因为不知明的原因,不能说,不能做。

      两人沉默了一会,还是常辉霖开口问:“不是要带我走吗?”

      中原中也点点头,拉着常辉霖转身推门,却在门彻底要打开时顿了顿,把常辉霖护在了身后,随着门彻底打开,周遭的一切光景就像是被剥下了糖衣的黑色毒药,所有的光眨眼便不见了,无边黑暗逼近。

      这并不是普通的黑暗,常辉霖尝试动用了羽毛的力量观察,仍是什么也看不见。

      黑灯瞎火的,唯一的热源就是牵着的手。
      中原中也隐在兜帽下的眼垂下,往前踏出一步,于是环境又开始了变化,像是一脚闯进了万华镜,扭曲的楼道在眼前展现。

      常辉霖跟着中原中也在楼道里飞速奔跑,就算中原中也不说,他也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背后紧紧跟着,事到如今,他也能猜到这外面的变换一定与世界之外的力量有关。

      这么着急,是因为森鸥外当时同他说的话吗?

      他是……神。

      常辉霖分神之际,一股温热的液体忽然从鼻中流了出来。
      他抬手一抹,血腥气四散。

      这具身体其实早就到极限了,不过是一直靠着常辉霖自己的力量维持才没有崩溃,只是一瞬间的松懈,七窍就渗出森森的血气。

      中原中也忽地将他打横抱起,常辉霖一愣,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姿势,身下隔着一片黑布,是青年紧实的小臂。
      不过触感却不像人类该有的,而更偏向于硬质和非人。

      楼道看不到尽头,墙上挂的浮世绘扭曲成一连串肮脏的色污,其中不断有畸形的人体探出头来,伸手想要阻拦两人的前行。

      常辉霖敏锐地感觉到身下的身体有些濡湿,他的视线向下,正好对上一只穿过青年小腹的巨手。

      巨手五根利爪紧紧扣住中原中也的伤口,竟想借力拉住他。

      中原中也一声不吭,伴随着肉.体被撕裂的声音,伤口骤然裂开,常辉霖还待再看,中原中也却把他向上颠了颠,空出一只手来,隔着一层布条将他的眼捂住了。
      负责“看”的那一部分力量当真被牢牢拦住了,常辉霖久违地,真正当上了个瞎子。

      “脏,别看。”

      常辉霖不作反抗,长发坠在中原中也的腰上,也染上了喑红。

      他的力量在这里无法造成伤害,想必中原中也也一样。

      琥珀联系不上,与森鸥外对话时尚且还可以怀疑琥珀因为欺骗而感到心虚,现在看来,是从进入房间开始,琥珀就已经与他隔离了,也就是说,现在所在的空间,或许并不能归类在“现世”里。

      大门出现在视线尽头。
      或许是感应到了他们即将脱离,楼道开始了剧烈的晃动,

      中原中也一刻也不耽误,几乎是踉跄着往前撞开了门,身体挡在门口,将常辉霖安安稳稳地放下。

      “常辉……”
      嘶哑的声音响起,中原中也抬起手,无限眷恋一般拂过少年脸颊,抹去上面不慎溅上的血渍。
      他像是想说什么,可是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
      常辉霖思考着,“中原君,可不可以……给我看看你的了脸。”

      中原中也在原地顿住两秒,他摇了摇头,后退几步,主动关了门。
      他身后的怪物也紧随而至。

      在门彻底关上之前,不断有尖锐的利爪撕裂进他的身体,他却仍旧紧紧盯着常辉霖,就算是看不见眼神如何,注视却如有实质。

      门关上后便消失在空气中,人世间的吵闹才重新出现,常辉霖转过身,看着周遭来往的食客,他脱离了那片空间后,竟是直接出现在了慧昭楼的楼梯上,旁人像是根本没有没发现他是突兀出现的,平淡地从他身边绕过。

      另外一边,中原中也默然片刻,他垂眸看向穿过身体的无数利爪,血从爪缝中淅淅沥沥漏下,滴在脚边快要汇成小溪。

      他并不感到疼,常辉霖离开了,于是他身体里属于“中原中也”的那一部分也沉寂下去了。他只是在回想着少年身上如雪一般的冷香,一遍又一遍。
      他摊开手,手上是从常辉霖眼前摘走的布条,靠近,轻嗅,一阵难听的咕噜声从他深不见底的兜帽里传了出来,像是饥饿的兽类碰见食物,垂涎又珍惜。

      在腹部翻搅的巨手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变化,着急忙慌地抽搐撤退,却被黑袍下无限蔓延增生的阴影拦住了去路,顷刻间便全部绞杀吞食殆尽。

      从青年的手腕开始,黑色的侵蚀慢慢鼓出,中间裂出无数条缝,缓缓睁开后,露出一颗颗猩红的眼珠。

      它们全部急迫而狂热地盯向中原中也手里的布条,离的远的甚至翻出大片泛着血丝的眼白。

      追杀的存在已经被剿灭干净,过道寂静无声。
      青年摘下兜帽,露出脸。

      一半密布着如他手腕一样的恐怖景象,另一半却是正常的人类,橙色的发,蓝色的眼。
      他低头,吻了吻布条。

      .

      拾阶而下,常辉霖听着旁人的交谈聊天,又是说护京军跟一个新起的组织“猛鬼众”起了冲突,又是说死了多少多少人,血染红了四井街,一场雨下下来都没洗刷干净。

      竟已过去了四天。

      回到猛鬼众的据点,迎接他的除了宇髓正己,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产屋敷无惨。

      “解释。”
      常辉霖率先坐下,他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衣服下摆的血迹触目惊心。

      “我……”无惨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我是被带走的,他们让我找机会杀掉您,我假意答应,他们便送我回来了,舅舅……舅舅,你要信我!我不是故意离开的!”

      常辉霖掐住他的下颚,将他的脸抬起,垂下眼审视片刻,“是吗,那他们有没有告诉你,该怎么杀死我?”

      无惨的嘴嗫嚅着:“刀剑无法将您杀死,毒药和阴谋亦无法,唯有……恶鬼的獠牙。在猩红之月,青色彼岸花凋谢时。”
      他蹭了蹭常辉霖的掌心,顺服的模样:“这是他们告诉我的,请您相信我,我……绝无二心。”

      “绝无二心?”常辉霖抬了抬手指,一股无形的气刃瞬间扎穿了无惨的膝盖,他被巨大的力道掀翻在地,痛苦地翻滚嘶喊。
      “啊啊啊啊啊啊————”

      “舅,舅舅……”剧痛之下,无惨居然还能说出正常的话,他涕泗横流,抖着手攥住常辉霖的衣摆,好不容易拽住了,大口大口的呼吸喘气:“舅舅,我好疼,我好疼啊……”
      他往常辉霖那里又靠近了点,膝盖上的伤口磨蹭着地面,又是一阵有一阵钻心的疼,他喘息着,痛苦又讨好:
      “舅舅,您……您疼疼我,您疼疼我好不好。”

      ……
      结束了。

      产屋敷无惨被人抬了出去,他躺在安静的房间里,两条腿软绵绵地垂在床边,里面的骨头碎了不少,常辉霖没有给他治疗,也没让别人帮他治疗。

      产屋敷无惨的眼空洞洞的,他盯着自己的腿,碰了碰,沾了一手血。
      他懂常辉霖的意思,打断了他的腿,就无论如何也跑不了了。

      真狠。

      可就算是明白,产屋敷无惨的心里也很难再生出如之前那样怨毒的心情,这样被对待,他竟有些可笑的习惯了。至于到底是因为常辉霖深不可测的实力还是过于无望的现状……

      产屋敷无惨往床上一躺,头上的冷汗早已干了,现在粘着额头上的发丝,并不好受。
      腿上的痛正慢慢的麻木,他心知这是要彻底失去双腿的前兆,他有心反抗和求饶,就重新费力地坐起来。他知道门外一定有人把手,于是拼着嘶哑的嗓子喊:“帮我,治疗……”

      门外的人当然不会回应。

      “……求求你,求求你……至少和舅舅说一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想当……瘸子……”

      话说的越来越低,这话无惨以前自视甚高,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此时说出来,他感觉到一种尊严彻底碎裂的痛感,痛的他头晕目眩,眼前发黑。

      他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命运将会发生彻头彻尾的偏航,此后他的头颅,将会永远垂在常辉霖的脚下。

      常辉霖已经无意再慢慢虐待产屋敷无惨,事态已经偏离了任务本身,当务之急就是与中原中也重新联系上。
      打断了产屋敷无惨的腿,既能防止他再次逃跑,也能刷一波虐值。

      在那无尽过道里,中原中也选择留下,常辉霖也没有出口挽留,他有预感他们俩之中必然要留下一个负责关门。
      还有中原中也不愿意让他看见的脸和手上的黑色痕迹,轻而易举地就能让常辉霖想起一个词:

      “侵蚀”

      中原中也的力量显然要比以前强上许多,都能阻拦住常辉霖的“视线”了。
      作为上一个世界中“造神计划”的产物之一,中原中也天然就拥有成神的可能,森鸥外是不会放过这种机会的,所以中原中也的变化很可能就与森鸥外有关。

      可是森鸥外已经死了,还是被中原中也杀死的。

      森鸥外所在的空间是极为隐蔽的,常辉霖在里只是待了一段时间,外面就过去了四天,说明两个空间时间流速不同。森鸥外在那里,到底是为了躲谁?

      ——除了做任务的常辉霖,这个世界还有外来者。
      并且是敌人。

      “常辉大人。”
      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常辉霖的思路,一盏热茶搁到了桌上。
      宇髓正己低声询问:“两天前,护京军和我们起了冲突。”

      “冲突的理由是什么。”
      常辉霖掀开茶盖,茶里的热气喷薄而出。

      “我们也不清楚。”
      宇髓正己摇了摇头,“此前按照您的指示说服的几个宫里人也都没有头绪。”

      “那就暂且按兵不动。”
      常辉霖淡声道。
      一盏茶下肚,他才又问道:“无惨呢。”

      “您没有说要治疗,我就让看管的人不理他了,现在应该还在房间里。”
      想了想,宇髓正己还是提醒一句:“他的腿没有及时治疗,大概率会落下病根。”

      常辉霖点点头,意思是自己知道了,宇髓正己安静地退出房间后,他才唤了一声:“琥珀。”

      [霖霖。]
      琥珀在常辉霖离开无尽楼道后就重新联系上了,它自然又是好一番担心。
      [产屋敷无惨的虐值还是没有满……]

      “我知道,任务的对象是鬼舞辻无惨,而我一直在从‘产屋敷无惨’身上收集虐值,不排除角色在转化之前的虐值无法收集满的可能。”常辉霖垂头,转了转手里的珠子“这样设置的确能在一定程度上卡进度,不排除会这么故意安排。”

      [欸?怎么能这样!?]琥珀不爽起来:[可是如果无惨真的变成鬼王了,霖霖你可能就不好控制住他了。]

      常辉霖没说话,他凝视着手里的珠子,半晌后轻轻笑了出来。
      少年人的笑清悦如雪,带着点雨的凉意。

      琥珀默默红了脸,他呐呐道:[霖,霖霖……你笑什么哇……]

      “你和我变的越来越像搭档了。”常辉霖撑着下巴:“我把任务对象的腿给废了,你却没有阻止我。”

      [……我觉得,主系统颁布的任务是不对的。]
      琥珀挠了挠头:[那不像是任务,更像一种消耗人心智的折磨,所以,我现在其实也不想霖霖你去按照正常的任务流程走了。而且霖霖其实是个好人,对小孩子很耐心,对我也很好……]

      或许是在一开始只是一张白纸,琥珀的喜恶很容易就能走上极端,偏心偏的很明显。

      “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折磨。”常辉霖道:“那如果我说,给你颁布任务的人,想要我死呢?”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窗外的雨声。
      京都最近一直在下雨,雨季让泥土的腥味和苔藓一起蔓延,空气潮湿蕴着水汽。

      [那,那那那那……霖霖你逃走吧!?我我我还有一点力量,足够你跃迁到其他世界去……]
      琥珀声音越变越小,它也意识到这并非长久之计,如果世界管理局的人真的要对常辉霖动手,无论逃到哪个世界去都是没用的。可是如果真要带上拥有再穿越能力的它,可能更容易会被抓住。

      “不用担心,琥珀。”
      常辉霖轻声道:“至少现在不需要担心。”
      他慢慢阖了眼,在满耳的雨声中靠近了窗边。

      宫里的人第二天传来新的情报,说是大概知道这场有针对性的清剿是谁发起的了——当朝的太政大臣,丰臣信雄。

      这名字不算陌生,在猛鬼众的势力渗入宫中的时候,宫里比较有名的大官名字就已经算得上熟稔了。

      常辉霖让宇髓正己派人去查查,很快就拿到了对方的住宅位置,当晚就找上门去了。

      丰臣信雄在书房看着文书,他心里想着最近飞突猛进冒出来的“猛鬼众”,又想起之前那位大人的命令,忍不住叹气。
      要不是命令,其实他是不大愿意主动和这种组织作对的,他并非忠臣,说白了就是个靠着关系才坐到这个位置的废物,啥本事没有,捞钱倒是一把手。

      房间很安静,这也正常,没有他的命令,家中除了他那位母老虎妻子,其他人都是不会靠近的。
      但莫名的,丰臣信雄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他起身,先掀开窗户往外看了看。

      夜晚的庭院看不大清,雨停后留下大片的水洼,正倒映着不算明亮的灯火,远处似有一抹撑着伞的白影,安静地立着,渗人之感不明觉厉。

      丰臣信雄吞了口唾沫,知道来者不善,不过狡兔三窟,像他这种奸臣,书房自然也会有秘密的通道到安全的地方。

      推开隐藏在榻榻米下的暗门,他一跃而下,回身把暗门关上,就快步往里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雨,暗道里格外潮湿,不知不觉间竟积了一层薄水,鞋子尽数湿透了。
      丰臣信雄的冷汗刷一下就流了下来。

      暗道的内层特意做了防水处理,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多水渗进来。
      短短时间,水就已到了腰部,没办法,丰臣信雄只能往回跑,打眼一看,暗门已经被推开了,上面影影绰绰投下来一个影子,他咬牙靠近,就见是个身材壮实的男人,男人一把把他给捞了起来,丰臣信雄也没敢反抗,这不已经明摆着暗道里的水是有人动的手脚,能在他毫不知情地状况下动手,那他反抗也没有多大意义了,还不如躺平认爸爸。

      太政大臣被摔在了地上,四仰八叉,他也不敢造次,眼睛谨慎地往四处瞟了瞟,注意到主榻上已经有人落座,从他的视线上只能看见垂下来的衣服下摆,白色的,很干净。
      而把他捞起来的那人已经走到了白衣人的旁边,跪下待命。

      我的妈呀,这阵仗。
      丰臣信雄心里发虚,又不敢真的抬头看,只能静静地先等对方说话。

      出乎意料的,白衣人开口却是冷淡的少年音,听起来年纪甚至要比他的儿子还要小上一些的样子。
      他一时间没忍住诧异,抬起了头,那人的样貌就一下子映入眼中。

      我去,真他娘的好看。
      作为一个不算正规贵族出生的贵族来说,这的的确确算得上一句真心的称赞了。

      少年没说什么,倒是他身边的男人往这边看了一眼,丰臣信雄飞快地重新低头:“大大大大人!不知您深夜造访蓬荜,有何要事?”
      话一说完,他就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在官场上套路惯了,花架子是一套又一套,可现在的情况,花架子并不管用,他也算得上半个聪明人,知道就该五体投地表示诚服,态度越低越不容易死翘翘。

      白衣少年没有开口,还是他身边的男人先说话:“是谁指使你煽动舆论,将矛头指向猛鬼众的。”

      “这,这……我只是觉着,现在正是乱的时候,又凭空冒出来一个势力,实在是过分奇怪,才在朝上提了一嘴,应对的奏折是左大臣上的,我……我也不知道啊。”
      丰臣信雄心里咯噔一下。

      “你不知道?”
      少年腕间的珠串血红,衬的肤色苍白无比,他眼上覆着层黑布,看上去柔弱地一只手就能杀死。
      “你确定吗,丰臣君。”

      丰臣信雄趴在地上抖了抖,却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常辉霖这时却没有再逼他了,他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了门边,两柄黑伞正安静地搁在门口,他拿了起来,撑开。宇髓正己也紧随其后。

      丰臣信雄眼里闪过讶然,他还以为自己会被逼问,用刑,再惨点的结局他都已经在脑子里轮流过一遍了,结果对方这架势,看起来就要这么走了??

      “丰臣君,隔日会再邀你小聚。”
      少年这么说着,话里的意思却全然是命令 :“希望你不要缺席。”

      说完,就踏入了门外。

      待到房间里的声音彻底没了,丰臣信雄才敢抬头看一眼,扶着膝盖站了起来。
      他哀声又叹气,挠着脑袋在原地站了回,往暗道里看了一眼,里面哪里还有水,干干净净的,仿佛他之前看到的都是错觉一般。

      还真是和那位大人一路人啊……
      丰臣信雄腿一软,又坐回了地上。

      带伞的确是正确的决定,雨季的雨总是下的毫无征兆,来时雨停,走时雨起。

      常辉霖走在前面,宇髓正己坠在后面。
      他的目光放在少年晃动的发尾上。

      “宇髓君。”

      宇髓正己收回目光:“是。”

      “你刚刚失态了。”

      宇髓正己喉口微窒,他很快就意识到是此前在丰臣家的书房里,他在常辉霖之前就开口的事情。
      那并不是常辉霖的命令,而是他擅自而为。
      “……对不起,常辉大人。”

      一顿之后,他就显得有些着急地开口:“丰臣家,就是当初毒害难民营的主谋之一,我哥哥……的死亡,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常辉霖没回答,两人继续安静地往前走了一段路,他才道:“猛鬼众的情报体系在你那里,倒是用的很顺手。”

      这么隐蔽又悠久的详尽细节,都能知道的这么清楚,背后肯定是早就开始调查了。

      “你恨他们吗。”
      常辉霖问。

      宇髓正己沉默一会:“恨。”

      “那就杀了。”
      常辉霖轻飘飘道。

      宇髓正己愣住:“……杀了?可是您不还要从他嘴里翘出消息吗?”

      雨慢慢大了起来,隔着不近不远的水幕,宇髓正己隐约看见前面的人转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很稳,“既然你想杀,那就杀了。”
      “不过,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宇髓君,猛鬼众是我的刀,而不是你的。”

      宇髓正己的眼里有情绪翻滚,他喉结上下滚动,最后化为一声沉重的:“谢谢您……”

      常辉霖没有撒谎,说是隔日就是隔日,第三天就派人给丰臣信雄送了信,邀他来猛鬼众赴鸿门宴。

      不知道是不是被常辉霖他们给吓到了还是因为天生胆小,丰臣信雄还真来了,只是在猛鬼众外围转来转去,怎么也不敢下抬子,最后是宇髓正己领人去“请”,才把他带进来的。

      进了房间后,丰臣信雄有些畏缩地跪坐在地上。

      常辉霖嘴上说着“丰臣君来赴约,我很高兴。”脸上却连敷衍的笑都没有。

      能不来赴约吗,家里老婆孩子都给攥人手上了。
      丰臣信雄只能尴尬地附和:“是,是吗……我也高兴,哈哈……”
      他的目光在常辉霖身上转了一圈,又不由自主地被桌上放着的枪给吸引了,他像是猛地被烫到了,视线很不自然地瑟缩了一瞬。

      常辉霖眯了眯眼:“你对这个很眼熟?”

      “……不是,只是鲜少看到这种材质的东西,有些新奇。”

      “新奇啊。”
      常辉霖拿起枪,丰臣信雄的注意力几乎被迫地就瞬间注意到了,他的背变的僵直不已。
      “你要不要试试?过来,我教你。”

      怎么画风一下子变成了教学啊……
      “不不不不用了吧哈哈。”

      “过来。”

      丰臣信雄苦着脸,膝行几步,到了常辉霖旁边,伸出手。
      他看着对方熟练地装填子弹,拉栓,眼看着枪就要落到他手里了,对方手上的枪却忽然转了一圈,枪口对准了他的脑门。

      完蛋完蛋完蛋完蛋。
      脑子里一下子被这两个字刷屏了,丰臣信雄冷汗直流,他紧紧盯着眼前的枪口,视线里除了它,还有一直跟在少年身边的男人,男人的眼神格外冰冷,盯着他,就简直要把他浑身的血给冻住了。

      常辉霖歪了歪头,扣下扳机。

      那一刹那的时间被拉的太长,板机摩擦枪.体的细微声音都被无限放大,丰臣信雄听到呼吸声,那呼吸声越来越大,像三味线绷紧了弦,被尖利的指甲一下比一下重的刮擦,压的他快喘不过气。
      他忍不住闭上眼睛。

      枪响只是一瞬间,震耳欲聋,子弹飞速旋转飞出后,世界都安静下来。
      丰臣信雄睁开眼,鼻间的冷汗滴落。

      少年身后就是半开的窗户,屋内没点灯时,外面是要比里面亮上一些的,透着点莹白又昏暗的光,浮在脸颊阴影的边缘。
      常辉霖手上的枪指向了右边,那里原本站着一个男人,只是现在已经倒在了地上,生死未卜。

      ——宇髓正己。

      大雨的声音如雷贯耳,仿佛雾蒙蒙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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