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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做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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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浥尘匆忙走了五日后,严之靖来找玉鸾。
这几日,玉鸾还真哪里都没去,就怕冷不丁被窦建树找茬,可严之靖来,却慎重地告诉她:明日需要主动出击。
严之靖来时神色凝重,让玉鸾看的心惊胆战,不知又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好在,他在长吁短叹后,提出一个让玉鸾不愿去做的事。
汪府老爷,也就是汪新蕊的祖父七十大寿,她要去庙里求长寿符。
玉鸾需要制造一次偶遇,和汪新蕊联系上。如果有机会能够进入宴会,她需要给窦建树下一种药,然后将他引诱到汪新蕊的面前。
后续的事情,严之靖已有更为周密的安排。
甚至包括怎么让两家其他的人,推波助澜,促成他们之间的联姻。
“···下药啊?这······?”玉鸾有点犹豫,第一次正式做坏事,总让她有点底气不足的感觉,看着严之靖掏出来的纸包,伸出的手,好几次都缩了回来。
严之靖更着急,把药包放在桌上,往她那边继续推,“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法,我们必须在濮之和你爹返回前把局面搅浑,不然,窦建树会继续不断有阴谋出来,围着你死缠乱打,不好控制。”
见她还在迟疑,严之靖更加焦躁,“我这可是全为了你赶紧摆脱他,还有,他毕竟背景强大,明面上斗,我们没胜算,只能搞点阴谋,你要记得,如果不是他,濮之会在刑部牢里关三天?这也是报仇的机会。”
说到这,玉鸾想起去央求他时自己的欲拒还迎,如果自己不下狠心,只会继续被窦建树牵着鼻子走,不光是自己,还有林浥尘,想到这,她咬牙,决然应声,“行,我干,你吩咐吧。”
严之靖走了,桌上依然摆着那包药粉,玉鸾知道,上次林浥尘便给她瞧了。
她终于,还是要做一次真正的坏人了,对汪新蕊,她充满了愧疚。
可,谁叫和窦建树是联姻关系呢,她也是没有办法,只能给她们添把火罢了。
西山寺。
霜冻挂在柏树尖尖上,清晨时是一串串小小的冰珠子,晶莹剔透,随后被太阳蒸发,瞬间化成一滩水,落在地上,泅成一个个的小湿圈。
冻土踩在脚下,发出轻微咔嗤咔嗤声,就像是牙齿嚼着冰糖葫芦的声响,勾起玉鸾那一点点的馋意。
她咽下那口即将分泌而出的口水。
汪新蕊的马车,在一溜的马车队中,十分的不显眼,秋霜走了一圈,最后在一棵梧桐树下,才看到一个小小的‘汪’字牌。
给蹲在不远处汤圆示意后,彼此很有默契点头之后,秋霜去找玉鸾。
为了这次偶遇,玉鸾煞费苦心地带了份糖炒栗子,还特意泡了茯苓茶。如果遇到,便拿出来和她分享,顺便还能多说会话。
想起前几日,和窦建树在温泉山上短暂的相处,她也是拿栗子出来当幌子,不由忍俊不止,一声轻笑。
战术太匮乏,经验不丰富,完全不是游刃有余的人,注定干不来一番经天纬地的大事情。
秋霜过来,附耳说了几句,玉鸾微颔首,两人走走停停,眼看梧桐树下就快到了。
从袖口里掏出一个荷包,丢了下去,朝着山门的方向,打算跟随一起敬香的人群,随波而去。
汪新蕊一行人,就在她身后的不远处,如果捡到,不愁不来找她。
秋霜有点忍不住,一把被玉鸾拉住,“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走,不然露馅。”
果然,不到一会,有人在身后叫喊。
玉鸾点着秋霜的手背,秋霜才敢回头。
橙红色的荷包,鼓鼓囊囊的,里面,有她故意放的一些碎银子。
故作惊讶状,玉鸾也回头。
梳着双螺髻,一袭橙粉色的衣裙,好像点亮整个冬天,那丫鬟两边嘴角的梨涡,“你们掉的,我瞧见了,还给你。”
秋霜故作狐疑,望向玉鸾。
玉鸾假意在身上翻找,最后,眼光定格在小丫鬟那荷包的那只手上,“谢谢,谢谢,姑娘叫什么?我该怎么谢谢你?”
丫鬟含羞摆手,“我叫小月,不用谢,不用谢。”
秋霜慌不迭打开荷包,掏出一锭银子,直接往小月怀里塞,“拿着,我们小姐给的,不拿白不拿,是不是?”
小月愣住,望向后来而上的汪新蕊。
“拿着呗,人家好心赏你的。”
玉鸾在狠狠点头后,忽然眼藏不住地惊喜,“···汪小姐,好久不见。”
汪新蕊既不熟络,也不疏离,冲她点头淡笑,“还真有缘,这里都能遇见。”
玉鸾故作无知,问,“我来给我爹爹求平安符,汪小姐是······?”
“给爷爷求长寿符,真巧。”汪新蕊侧身,轻巧避开玉鸾投来的眼光。
玉鸾故作没看见,依然粲笑着,和她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比如今日的天气还不错,屋檐下的冰凌都开始化了;比如,今日香客还不少,看来大家都在家里憋坏了,出来透口气;再比如,山下有家素菜馆,味道很好,有空请汪小姐去尝尝······
要论故意拉话题,玉鸾闭着眼睛都能信口拈来,这是常年自由带给她的生活阅历。
她估计,养在深闺,一心只想敲木鱼的汪新蕊,肯定不知。
两人就这么走着说着,一起朝山上慢慢走去。
大部分时间都是玉鸾在说,她在听,偶尔传来几声‘嗯’,便让玉鸾觉得如同天籁。
好歹,抛出去的话题有回应,是对她最大的鼓励。
很显然,汪新蕊好像也并不排斥和她一起,从她的神色上看,对玉鸾的印象,还挺不错。
她七上八下的心,总算稳了一些。
计划的前一部分,总算顺利完成。
上山的人很多,都是怀着一颗虔诚的心,祈求菩萨保佑,愿望成真。
玉鸾本是不信这些的,可大家都这样,如果要特立独行,会被鄙视,她还想好好活,所以,还是遵循大众规律才是。
一路上,除了说,便是吃。她充分发挥小太阳的作用,让秋霜去把炒栗子和热茯苓茶带上,打算求了符在后山的特定位置,带汪新蕊去晒晒太阳,喝点茶。
不远处,汤圆示意,严之靖安排的人,已经就位,只等玉鸾她们前去。
美人救美人的戏码,即将上演,玉鸾有点激动难耐。
这也是计划中的一环,不然,就凭汪新蕊的个性,要和她当真正成为好朋友,玉鸾并没那份耐心。
西山寺,半年前来过,与蒲从简的相识,便是从这里开始,望着熟悉的寺庙,庙前熟悉的银杏树,还有那熟悉的高大焚香炉前连绵不绝的呛人烟火,玉鸾不由心生感慨。
这一年经历的事,林林总总,历历在目,可就是,自己好像做的不是很好。
这一次,她希望自己能够表现好,扫除往日的失落和错误。
后山有处寺庙专门开辟出来给香客们歇脚的花园,玉鸾和汪新蕊在求完符之后,一起过来找地方晒太阳。
走到一处桂花树下,玉鸾指着山下一个正在一边放牛,一边捡柴的小童,“孩提时,我也曾经骑过牛背,可惜,摔惨后,见到牛只会躲,甚至连牛肉都不敢吃。现在想起,真真是可笑的很。”
一袭朱颜酡褙子的她,搅着手里那条丁香色的帕子,忽然感慨道,“玉鸾···,我很羡慕你。”
这句没来由的话,让玉鸾充满了负罪感,她对她有了信任,可自己刚才的话,无非只是在试探她。
她压根就没骑过牛,也没被摔过,一直都被程茹养的精细娇贵,便连牛肉,只要味道好,她能吃一大碗不放筷。
“··可别羡慕我,我就是个小家小户出声,不能和你们官宦人家比。”底气不足的话,让她全然没了自信,她暗忖:自己和她的距离,一个门第,便是鸿沟。
也不知,窦建树那块脑子长了瘤。
“至少···,你有自由。”
“······”这话接不了,玉鸾寻思:自由,确实,她就没缺过。
周遭顿时沉寂,只有树叶被风儿吹动时,沙沙作响。
正在这时,三个摇摇晃晃的男人过来,一红一绿一蓝,泾渭分明。
每人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树枝,只要见到漂亮姑娘、媳妇,便会毫无廉耻地调笑乱戳,惹来不少厌弃的目光。却谁也不敢仗义执言。
天子脚下,权贵横霸,谁知道这三位,又是哪家公子,万一惹上,全家都要遭殃,所以,全都是只敢怒不敢言。
可玉鸾知道,这三人,都是严之靖安排的,其中有一人,还偷偷朝她促狭地炸了眨眼。
暗啐一口,躲开一边,玉鸾故意假装看山下那孩童,嘴里刚刚塞下一颗剥好的栗子。
“哟,小娘子,这般俊,是不是很无聊啊?哥哥来陪你坐一会儿。”小月倏然过来,直直地挡在汪新蕊的前面,叉腰狠骂,“睁开你的狗眼,滚···”
玉鸾见她这般,只好急速过来,横插进来,佯装杏眼圆瞪,粗气声声。
三人见状,稍微往后退了一步。
把小月的手拿下,“你去守着你家小姐,我看谁有狗胆过来。”
如果就这么悻悻而走,达不到效果,玉鸾不禁有些心焦,朝中间那位着红衣的公子,用眼神示意他手上的树棍。
红衣男子显然明了,嘴唇轻勾,怔楞半刻后,开始继续哄笑,很有默契地将她们团团围住。
手里的树棍,似有似无地在她们身上挑过又放开,再挑,再放,在裙角,在领口,在腰上,最后,在胸前。
玉鸾气的去徒手抢夺,哪知,那三根树棍,灵活翻走,压根就到不了她的手。
她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跳将起来,朝其中一人的头顶,狠狠砸去。
“姑奶奶不发飚,你当我是病猫,秋霜,甭客气,干,打死打伤我兜着。”说罢,又捡起一块石头,继续砸。
秋霜得了令,只敢去捡那细小一点的石头,假模假样地跟着,边骂边丢。
力道不能大,不然受了伤,也是难办。
三人嗷嗷叫,狠狠瞪了她几眼,假装无可奈何,败兴而归。
汪新蕊被小月护着,在尖叫之后,很是惊奇地看着她们。
灵动而鲜活,宛如春水滋润的蒲草,杆儿细摇曳,却根儿强壮。
这是完全不一样的闺秀小姐,汪新蕊,有了想要和她真正做朋友的那股冲动。
三人走后,玉鸾端起秋霜递过来的茯苓茶,大口大口喝,喝完了把嘴巴用袖子一擦,“汪小姐,你受惊了,没事吧?”
“玉鸾真是女中豪杰,佩服。”
那眼神,望向她时,总算有光。
玉鸾轻哂,自己上蹿下跳的把戏,总算有了点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