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作死女配还债》釉霜

39、探监

　　玉鸾深夜又做了梦，在梦里，林浥尘糊满一身血水，整张脸上，布满伤痕，除了一对黑亮亮的眼珠子还能轻微转动之外，整个人好像离水的鱼，躺在那，一动不动。
　　她大声尖叫，冷汗涔涔，望向窗外，却是黑墨深笼，寒风肆虐。
　　看一眼滴漏，还早，不到四更天。

　　尖叫声吵醒外间值夜的春柳，一个囫囵爬起来时，玉鸾已经再次躺下，背朝里侧，再次闭眼。
　　这，已经是林公子被关后的第三次了。
　　春柳无奈，将烛火轻轻剥小一些，轻巧走出内室。

　　天亮时，程茹依然一身红进来，见玉鸾恹恹然，她把煮得看不见一颗米的白粥摆在她床边的矮榻上，又把小碟的酱菜往她跟前放，说，“吃点吧，要不，你不去找那姓窦的。我寻思了一下，危险得紧。”
　　往嘴里塞了一勺子粥，“不行，约好的，是个机会，娘你把冬衣备好了吗？”
　　“早就做好了，毛皮还是在林家拿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写了封信，知道窦建树肯定要跟着，不方便说，信打算塞在冬衣里。”
　　程茹没再说，捋捋她的头，“等年过了就定亲吧。横竖也给那死丫头守了个年头，真是怄气。”
　　玉鸾没说话，夹起根酱菜塞进嘴里，便起来洗漱。

　　为了让脸色看起来好一些，玉鸾的披风用了正红色，发簪用的也是胭脂红玛瑙，和同款耳饰。
　　等到拾掇好，已经是日上三竿，时辰正好。
　　刚一出门，严之靖差人送来一封信，打开一看，“今日会有转机，顺势而为便可。”
　　玉鸾顿悟，应该是宫里的那位和严之靖这边的线，推进的有了结果。
　　让她只需当一名探望友人的好知己便可，无需劳神试探更多。

　　但她知道，解决所有的症结，绝不只是让林浥尘出来，这么简单。
　　而是去了解窦建树为何要这样做的背后目的，那才是解决掉所有。
　　轻松半分之后，依然心思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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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建树的人生，是阴谋的人生，从他出生开始，母亲是侍妾，为了博宠和上位，在老侯爷面前百般卖惨，最后甚至将老正妃，在一次外出途中，派人将其推入河中溺死。
　　她的的每一次筹谋，都没避开自己的儿子，还美其名曰，是在为他增加实战经验。
　　在这样的耳濡目染中，窦建树一天天长大，直到在七个儿子中，已一个庶出，战胜了两个嫡出，拔得头筹，承袭爵位。
　　他知道，光有谋算无本领还是虚的，所以，他习武从文，样样不拉。
　　在京城，人才济济，想要加官进爵，他那不太精进的文采，着实派不上多大用场，恰逢边关告急，他便另辟蹊径，走了另外一条道。
　　这条道，还真让他如鱼得水，功勋赫赫，直到春上奉命回京。

　　正妻还无，却侍妾众多，女人对于他来说，只是点缀，入不了心。
　　直到玉鸾的出现。
　　醇香楼后马车停放处，一株梨花树下，一袭红衣，一个浅笑，便是萦绕心头的全部。
　　他时常在梦中的情人，便有了清晰的样貌。
　　他想要得到她，不是随意的占有，而是真心的付出。
　　可家族的传统，让他退缩，正妻如果是商户，势必会影响到家族里那些对他爵位，虎视眈眈者的觊觎，他不敢冒险。
　　所以，他在游移，在思考。
　　哪知，得来的消息却是，她一次次的相看，一次次的失败，到了最后，目标居然到了表弟万灵宣。
　　他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可在那一次的谈话中，他并没等到她确定的答案，而是听说，她想要选择林浥尘。

　　林家有背景，也有人脉，他并不想正面交锋。
　　这个时候，玉凤出现了。
　　她是玉鸾的亲妹妹，虽然长得不一样，可好歹离她更近，特别是她口口声声称，他是她的丈夫时，本身对她嫌恶至极的人，和玉凤有了红绡帐暖，春风几度。
　　他一点都不喜欢她，她只是一个替代品，他只是想试试替代和正品，会不会一样？
　　哪知，感觉告诉他：全然不同。
　　他心底还是想要正品。

　　所以，他筹谋。
　　知道岳龄是她想要资助的人，便故意让岳龄去盗画，画的本身，他压根就不在意，他只是想要玉鸾一步步，走进他的控制下。
　　哪知最后让林浥尘给搅合了。
　　沈清朗，是他故意派人找来的，他知道，只要是和她认识的人，遇到困难，她不会袖手旁观。
　　所以，故意将沈清泠送进万花楼。
　　即便沈清朗不出现，只要把这个消息透漏给她，她势必不会袖手旁观。
　　哪知，沈清朗却给他提出另外的条件：给祖父洗冤。
　　沈清朗不在朝中，也没背景，窦建树知道，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只会是不了了之。
　　可他去也乐见其成帮他这个忙，只是为了和玉鸾有更多的勾扯而已。

　　可这一次，他失算了。
　　玉鸾并未对沈清朗的事多加干涉，也在有意避之。
　　他知道，一定是林浥尘从中说了许多，让她没了意气用事的心。
　　这件事不行的话，那就从最亲近的人下手，所以，这一次的主意，到了林浥尘身上。
　　他知道，真正的动林浥尘，肯定是不行，可他一贯会有旁门，只需要一个和玉鸾勾连上的机会，就足够。
　　这个机会，就在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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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窦府时，窦建树已经在门外等候。
　　初冬的天，难得有晴天，他着黑黪色夹袄常服，外加枣红披风，一红一黑，给他桀骜的气质更加明显。
　　见到玉鸾后，豪迈一挥手，玉鸾施施然行礼，很有默契的，谁也没说一句话，便分开上了马车。
　　这个时候，玉鸾才知道：林浥尘被他关在刑部大牢。
　　除了他带人之外，谁也不能探视。
　　他不是不管不顾的人，他在寻找最巧当的平衡点。
　　反正也只是关几日，他不害怕会被人记恨。
　　更何况，林府确实是死了人，不是栽赃嫁祸。
　　既要不让自己在官场上树敌，又想要得到玉鸾，林浥尘这颗钉子，着实让他不爽。

　　刑部大牢的地下室，阴暗潮湿，尽管已是铜墙铁壁，可不知从哪，总有阵阵阴风吹来，伴着血腥、腐臭、甚至烧焦皮肉的各种味道，充斥鼻息，让人恐惧。
　　一步步往里走，老鼠四处在窜，玉鸾尽管已经在进来时做好思想准备，可当有一只不怕人的老鼠，顶着滴溜乱转的小眼睛，顺着她裙摆往上爬的时候，尖叫还是从她的喉腔，自然发出。
　　她紧紧抱紧包袱，一动都不敢动。

　　窦建树并没立即出手，他在观望，他想要看到她乞求的眼神投向他，或者一个颤栗的拥抱来扑他。
　　哪知，并没有。
　　最后，他只好用短匕首，一刀刺在老鼠上，裙摆顿时破了一大块。
　　“我陪你，要多少裙子便有多少。”收起匕首，窦建树难掩失望。
　　玉鸾继续抱紧包袱，颤颤惊惊地回答，“侯爷慷慨，不需你赔。”
　　窦建骤然停下望她。墙上的羊角灯，呲呲响着，就像是烙铁贴在皮肉上发出的声响。
　　玉鸾胆寒，故意摆出微笑，“好吧，你赔一条就是了。”
　　窦建树总算满意，再次走动起来。
　　两人的身影，在灯影下，一前一后，偶尔重叠，偶尔分散。
　　玉鸾盯着影子，亦步亦趋跟着。

　　总算在一处铁门前停下，铁门上赫然能见到褐色的血迹，还有干枯粘连在门上的不知名粘体。
　　玉鸾故意不去看，还故意强壮镇定，别开眼神，望向空寂寂的走廊。
　　她怕忍不住会呕吐和哭泣。
　　她不能在窦建树的面前，有任何激动的表现，被窦建树看破端倪，只会拿到更多把柄。
　　她不能太被动。
　　窦建树缓缓拿出腰牌，在跟随其后的牢头眼前晃了晃。

　　铁门内还算开阔，起码能让一个人在里面能走能睡，还能坐。
　　此刻，林浥尘正坐在靠近墙边的一堆稻草上，闭着眼睛。旁边床上，还有一床已经铺开的棉被。
　　这表示，他昨夜曾经还睡过。
　　一袭湛蓝色的夹袍上，除了沾染上几根黄灿灿的稻草之外，看不到其他的痕迹，比如血迹、污渍。
　　这些，让玉鸾揪起的心，渐渐平展。
　　看来，还不错，没挨打也没用刑。

　　“濮之，······”忍住哭泣，玉鸾努力拿出平时的样子，“还好吧？”
　　林浥尘听见呼唤，倏忽睁眼，瞬间起身，全然没有被挨打的伤痛模样，这让玉鸾更加地放下心来。
　　“你怎地···？”见到她身边站着的窦建树，林浥尘脸色流转，瞬息后抻抻袍摆，拱手示意，“···见过侯爷。”
　　窦建树冷眼颔首，他并没想要稍稍避开的意思，依然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是我娘做的袄子，你回头穿上。”把包袱递进去的时候，她故意在林浥尘的手背上轻轻点了两下，随后迅速收回。

　　“你有没有受苦？”
　　“没有，我没做坏事，怎地会受苦？你是求了侯爷后来的吗？”
　　“嗯，你没事那就好，那···我就先走了？”
　　“嗯，好。”

　　并无多余的话，也不能表达太多的表情，玉鸾转身就走。
　　窦建树始终表情如一，板正规整，只是在转身时，眼光在林浥尘的脸上梭巡片刻后，跟上玉鸾。

　　有牢头在，林浥尘无法立即看信，等到牢头锁好门，传来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林浥尘才背对铁门，在冬袄的袍摆夹层中，摸出一张小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