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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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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府。
来过一次的玉鸾,并不陌生,只是上次的心境和这一次不同而已。
上次因为玉凤的事,来质问窦建树,可这一次,却是来求他。
纵然知道这也许是个套,可也不得不试一试。
拾阶而上,窦府门口的台阶,宽而高,好像住在里面的主人一般,需要仰望,需要攀登。
不愧是归宁侯府。
上次走的角门,这一次,经过禀告后,小厮居然开的是赭红色,十二颗门钉的大门。
她掩藏住拘束,拽紧帕子。
“大小姐,我在后面。”秋霜拍她裙摆。
“嗯,我也在。”春柳给她整了整吹乱的发髻。
沈清朗瞧了眼主仆三人,提起袍摆,走在前面。
玉鸾大呼口气,抬脚跟上。
穿过月洞门,走过长长的回廊,便是小楼。
园子很大,却无什么风景可看,上一次,恰逢初秋,园子里还能见到几朵花开着,而这次来,已经初冬,该谢的花都谢了,还没其他接得上趟的,整个园子透着一股寂寥,冷清之感。
想到自家园子,想到林家园子,居然,到了冬天,哪家都一样。
小厮在门外传,“玉大小姐和沈公子来了。”
门里传来一声,“哦?···”停顿须臾后,嗓音洪亮,“都进来吧。”
沈清朗往里迈的时候,很轻地在玉鸾耳边说了声,“自己见机行事,别吃明亏。”
玉鸾微颔首,不置可否轻笑。
她年轻,一直活得肆意潇洒,还不懂明亏暗亏,不过,她知道见机行事。
窦建树高坐于椅,双脚依然脱下鞋子,圈在椅上,两只靸鞋,随意放置,有一只甚至在圈椅的底下。
案几上的茶盏敞着,隐约有淡淡香气飘过,玉鸾嗅觉很好,尽管隔得有些远,她还是闻出了茉莉的香味。
上次和林浥尘来的时候,他喝的茶也是这种。
是个个性十足,不讲高雅,却品味专一的人。
玉鸾暗忖,这样的人,做起事来,也是专横固执的很。
一声宽袍,脸色比起玉鸾见他的第一次,白了许多,看来,还是京城水土养人。
这让脸上那道疤,更加的明显,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狰狞。
“玉大小姐,请坐,沈公子请坐。”
小厮端茶过来,在下守圈椅示意。
待遇,显然比上一次的好。
玉鸾轻哂,福福身,端身坐下。
正在琢磨该怎么说,沈清朗已经率先开口,“侯爷,玉大小姐找到我,让我带她来,还请侯爷勿怪。”
好吧,先把自己摘开,沈清朗清隽帅雅的表面,瞬间破灭,简直比泡沫还快。
玉鸾知道,自己不应该怪他。
明哲保身,是本性。
“侯爷事务繁忙,还要应付我等,玉鸾实感不应该来,可···”掀开茶盏,半阖,让香气满满散发一些,再次抬眸,“林府说,林浥尘是侯爷抓的,这天寒地冻的,作为好友,想去给他送件冬衣却找不到门,玉鸾只好劳烦侯爷开个贵口,替我指条路。”
故意略开案情内幕,只从感情下手,玉鸾是深思熟虑过的。
只有这样的理由,才不会让他心生反感,堵死后面的路。
循序渐进,不然就有越俎代庖之嫌。
“哦?玉鸾和林公子只是友人吗?”窦建树袍摆轻抻,看似无意,“上次来,好像不是这样的。”
“未定亲的关系,侯爷说是不是应该为友人?”茶汤总算温了些,玉鸾端起,轻呷一口。
“嗯,也是。”
他答时眼神闪烁,言辞敷衍,玉鸾却明白:这件案子,就是一个圈套。
“那···侯爷,能否告诉我,他和那小厮关在牢衙?玉鸾先给侯爷致谢。”话音落,人已跪下,一点都没给窦建树拒绝的时间。
沈清朗也是猝不及防,下意识半躬身,虚空架起的手臂,在划出一道弧线之后,瞬间收回。
因为,他看到已经从上位上匆忙站起的窦建树。
甚至,圈椅底下的另一只鞋,都没来得及靸上。
他暗叫不好。
这次看来羊入虎口。
可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不敢做。
只能垂脸,看着茶盏盖上的青花缠枝纹发呆。
窦建树在愣神半息后,靸了一只鞋过来,另一只脚,光光地踩在深灰色地毯上,实打实地握住玉鸾两边的手腕,将她扶了起来。
玉鸾微垂手,看着他的那只青筋鼓起的脚背,并没强行避开他的触碰。
能迅速做出反应的行为,是最代表人真实想法的行为。
闻着他身上隐隐的熏有檀香的味道,玉鸾笃定:这个圈套,招的就是她。
他肖想她,不是上次的那种赤果果的言语上的试探。
这次,是已经付出行动。
再大胆一点想:玉凤,也许就是他试探的一枚棋子,那时,可惜玉鸾并没上钩。
或许只是窦建树错估了玉凤对她的影响力。
她不会为了妹妹,牺牲自己。
而这一次,显然不同,他感受到了,所以,他也没再犹豫。
“···侯爷···”欲泫而泣,玉鸾怯生生抬眸。
“坐吧,这么冷的天,膝盖可不好受。”窦建树手掌依然箍住,却并没要放开的意思。
“谢侯爷体谅。”玉鸾故作再次准备跪倒时,轻松摆开了他的钳制。
窦建树神情轻凛,坐回座位。
随后,玉鸾放下戒备,找他问起一些醇香楼和万灵宣的事,窦建树都轻松回答 ,并道,“那小子最近收了房妾,宝贝得很,玉鸾有空去醇香楼瞧瞧,和你一样,也是爱钻研厨艺的。不过,你是做糕点,她是掌大勺。”
“好呀,最近爹不在京,生药铺的事,都要我张罗,也是累得很。”
“玉鸾是个干大事的,我窦某早知道,改日有空,带你去醇香楼,品品新推出来的大铁炖锅菜。”
娇嗔间,故意斜睨上位一眼,“哎呀,侯爷这一说,我口水都出来,好久都没去尝醇香楼的手艺了。”
她其实并没故意去看窦建树,只是望着他身后那扇暗红芭蕉屏风瞧。
可就这副模样,让在座的都以为,她是在看他。
沈清朗听见他们这对话,再加上自己对窦建树的了解,只觉好,骨头都是冷的。
由来已久的阴谋,不是他能左右,窦建树难道只是想要征服玉鸾吗?
得不到,所以更想要?
他不敢想。
窦建树本想多留,可见沈清朗完全没有退避的意思,只好强压住火气。
对上玉鸾炙炙燃烈的眼神道,“你明日在府门口等我,我带你去。只能带冬衣哦。”
\"瞧侯爷说的,我明日把包袱打开给您看,还不行吗?\"玉鸾娇笑着,借故天色渐晚,和窦建树告别。
出得府来,寒风停,太阳出,就像大家的心情,顿时全都松了口气。
“你和他···”
“早认识。····”玉鸾显然不想和他多说,“今日引荐之事,还是谢谢你。”
在关马车门时,沈清朗的手,还撑在马车板上,讪讪提醒她,“他可不是小羊羔。”
“知道啊,他是狼。····”朝他挥挥帕子,“你也赶紧回吧,想必清泠还在等你。”
帘子关上,玉鸾泄下所有心力。
明日答应带他去见,并不是因为他好心,他是为了怕玉鸾和林浥尘背着他说什么。
在肉还没到嘴里之前,总要多看管一些。
玉鸾懂。
可她也并不是乖乖等着被他吃的人。
玉府。
严之靖来了,正在前厅等。
玉鸾到家时,看到他的副手,五大三粗的常远在门口,着一身酱色袄袍,显然在等她。
很有默契的,先后进府。
程茹在上首坐着,正和严之靖说着什么。一见玉鸾,立刻起身问,“你跑哪去了?严大人好找。”
把椅子上的毯子裹住膝盖,玉鸾轻微捏捏,那跪下去的一下,有点猛,还真有点疼。
“我去找了沈清朗,让他带我去见窦建树,约好明日和他一起去牢里见林浥尘。之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严之靖悻悻地将拳头砸在裤腿上,“···这老狐狸···案情很简单,我后来回府一趟自己问过了:捻棋自己在房里提前服过毒药,又去厨房弄了点心,说是要送去书房,被汤圆拦下,她呼叫,说汤圆非礼,引来正在外面巡逻的人。刚好,领头的便是前一日才分配来的窦建树。”
“这种1巧合,说不是人为的,谁都不信。”
“······”严之靖没接茬,不是因为被巧合震惊,他是在想,当时,如果汤圆不拦下的话,捻棋的目的,是不是书房谈事的他和林浥尘?
她原本,是想在书房门口死,或者夜宵送进去之后?
因为书房,有背后人想要的东西?还是想要知晓他们的对话?
严之靖觉得,越琢磨,越不对劲。
正在这时,忽听玉鸾说,“不急,他是冲着我来的,林浥尘只是关几天,应该就会放回来。”玉鸾笃定点头,“这件事不是临时起意,他应该筹备了好久,包括和我妹······”
“啊?!”程茹听到这,脸色发白,拽住玉鸾的手,颤声道,“要不,等你爹回来,咱们搬家吧。”
“躲不过去的,娘,他是什么身份?咱家是什么身份?这件事既然是因我而起,我肯定是要周旋出一个结果来。”
严之靖颔首,脸色沉凛,“宫里已经知道,贵妃肯定不会不管,林浥尘没什么事,我就是搞不清楚,窦建树搞这么大一出,不惜得罪林贵妃,到底是为了什么?”
“鬼知道···不过,沈清朗和他的勾结···?”
\"他祖父的文字狱冤案。窦建树已经替他上了折子,不过,这种翻案的事···,可不好说,主要看圣上的意思。\"
“原来如此,看来,窦建树都是勾连的和我认识的人,这人,还真有意思。
“仗着祖上的功勋和自己在北地的战绩,圣上都对他尊崇有加,你万不可随意得罪他。不过···”严之靖话题一转,“林府的人,还真要好好清理清理,那丫鬟,居然是府里呆了五年以上的老人,都还出了这种栽祸给主子的事。那其他的····真不好说。”
玉鸾知道,他这话是对她提醒的。
男主人,一向不管家里的事,林府整治的事,还得靠女主人。
可她现在的身份,不尴不尬,她能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