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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着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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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凄冷,风急,就像此刻玉鸾的心一般。
林浥尘最后的话,对于她来说,就是当场棒喝,让她头脸懵怔,回府后都没缓过来。
一肚子的话憋着,她去红枫园找程茹。
挑开厚帘,程茹正在灯下算账,玉鸾嘴唇微颤,扑进她怀里便开始放声大哭。
程茹放下算盘和毛笔,回抱住,满脸担忧轻声问,“怎地?祝寿成这般?濮之欺负你了?”
玉鸾不理,等到大声哭泣变成细声抽噎才停止。
喝了口沈妈妈送上的莲心茶,她才说第一句话,“娘亲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总是不动脑子?”
程茹和沈妈妈对望中,程茹把玉鸾放好,坐在暖烘烘的高榻上。
语重心长地,一边摸她头发一边说:“有些话呢,娘亲早就想说,是濮之一直拦着,他说让你高兴就好。今日,显然是他说过些什么,娘亲也要借机说你几句。
先前那岳龄,为何惹了那么大的麻烦,还能只被流放一年?那是因为濮之走了很多的关系,甚至动用到林丞相的老面子上,也花了不少银子,才让他如此安泰。
这些事,他说不让你知晓,只是不想给你增加压力,所以,他也只是在娘亲跟前提过,也叮嘱娘亲不和你说。
可现在你又在义无反顾的帮那沈清朗,你给他妹妹赎身后,濮之便带严大人到府上,和我细说过,就是怕你再冒进,做一些不能做的事。
他的真正目的,现在严大人都还在查,那窦建树不是好人,沈清朗和他同流合污,定是有什么勾当,
你为何非要去参那一脚,将你搅入进去呢?你这不是惹麻烦是什么?”
玉鸾惊愕不已,“···娘····你·居然都知道?”
“濮之的一番心,都是为了你好,为了咱们家好,娘岂能不过问装糊涂?”
她没想到,有许多事,是身在府里的娘亲,居然比她知道的还多。
原来,林浥尘背着她,是这样给娘亲灌迷魂汤,拍马屁的。
娘亲对他现在的态度,和三年前的天渊之别,竟是有这么多的铺垫。此刻她才恍然大悟。
见她无措,沈妈妈在边上搓着手,埋头道,“大小姐,他们都是为了你好。”
程茹见已经说得差不多,故意刺她,“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横竖还未定亲,你如若觉得濮之太睿智,你婚后拿捏不住他,娘亲便让他不再出现,咱们两家,也好说好散。”
玉鸾讷讷,“娘···我···我没···”
恹恹然退下,回屋洗漱后躺下时,脑子里都是程茹和沈妈妈的那些话。
“春柳,你觉得林浥尘好吗?”
她不想问秋霜,因为秋霜已经被大饼脸汤圆收买,绝对不会说林府的任何不好。
她就要问春柳,她相信,只有她的想法,才是真真正正向着她的。
春柳正在给她铺床,将枕头扑打弹起,想都没想,当即便道,“林公子比小姐聪明,也会做生意,肯定好啊。”
得,都不该问的。
横竖都是自己不好。
有些失落,有些怅惘,又有些不甘心。
一夜中,玉鸾辗转反侧,分析来分析去,觉得好像自己走入一个怪圈:因为渴望尽快还完书里女配的那些债,所以,总是做出一些不太理智的事来。
可现在,因为女主玉凤已经死了,故事走向已经脱轨,自己又何必非要执着还完那些欠债呢?
顺其自然,也没什么不好的。
遇到书里出现的那些债主,多想想,多看看,再做决定,兴许就不会再做蠢事。
事情是想通了,可是对于林浥尘,她是不打算就此低头的。
翌日。
玉鸾照常去店铺巡查,遇到恰巧来买药的沈清泠。
一身枣红小袄,让裹得像粽子的玉鸾看着都冷,她也没想那么多,还是让秋霜去给她找了身御寒保暖的袄袍和冬靴。
有了亲眼所见的沈清朗和窦建树勾结,玉鸾再也没有以往的柔情万丈。对待沈清泠,也不似以往那样掏心掏肺。可为了不做的太明显,她依然和颜悦色,招待她,叫人拿来点心吃。
见她吃的差不多,玉鸾不露声色问,“今日怎地要来这?天这么冷,应该在家才是,你哥哥不管你吗?”
已经缓过神的沈清泠眉眼带笑,好像并没察觉玉鸾的态度有了疏离,在座椅上,脚尖不断左右晃动,“我哥出门,是他让我来铺子会你,他咳嗽,让我来拿点止咳的药。”
“哦?那要是我不在,你岂不是白跑一遭?”
“我哥说,你会在的。”小小的脸上,笃定自信,丝毫不减。
啃下最后一口糕饼,嘴角还沾着的饼屑,被玉鸾顺手给她擦掉。
她还是小孩子,她懂什么呢?
做坏事的话,终究还是沈清朗和窦建树,不是吗?
想到这,她对沈清泠的敌意,慢慢消散,甚至,她还感觉愧疚。
因为风大天寒无太阳,街上行人寥寥,生意冷清中,玉鸾打算让秋霜送沈清泠回家。
秋霜照顾玉鸾的能力上,虽然心思不细,可在其他方面,她是机警聪慧的。
上次在万花楼偶遇的事,她一直都感觉不太对,这不仅仅是因为上次蒲从简从中使诈的教训,而是因为她作为旁观者,思路上有时和玉鸾不一样。
比如今日沈清泠的忽然来拿药。
让她再次有了和上次一样的感觉:丫头虽小,也不能排除人小鬼大。
所以,当玉鸾让她送沈清泠回家时,她很乐意。
当马车到达沈家兄妹租住的小客栈时,秋霜多了个心眼,她将沈清泠放下后,转身在小巷口,先行下了马车,躲在小巷和小巷之间的空隙里。
客栈的围墙和空隙之间有个洞,从这里,能看到沈清泠进了客栈之后的一切行动。
沈清泠拿着药包,一蹦一跳的往里走。
忽然,有门打开,秋霜定眼,看的真切,出来迎她的,不就是一声棕灰夹袍的沈清朗吗?
而且,脚下稳当,神态自若,哪有半分有咳症之状?
等到两人进屋,秋霜才钻了出来。
玉鸾得知,在怔楞半响后,点点头,却神情忧戚。
小女孩,是无辜的,这句话,就当她是放屁好了。
依偎在巨大的太师椅上,玉鸾思维却开始变得无比的清晰起来:她本打算就此停掉沈家兄妹所有的救济,包括生药铺来免费给药之类的。
现在,她倒觉得不该这样,她要继续假心假意地对兄妹好,看最后,他们到底是玩的哪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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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浥尘知道玉鸾还在生气,慌乱中他去找程茹商量对策,哪知,程茹胸有成竹的让他放宽心,并道,“自己女儿她知晓,现在,她只是抹不开面子同你和解,你先让她多想想,想通后自然便好了。”
林浥尘无法,只得无劳而返。
回家后,想起还有四个要求还没完成,他便一扫萎顿,再次生龙活虎起来。
次日便让汤圆带了他的手信,约她下雪日那天,一起去泡温泉赏梅花。
他是故意这么不定具体时间的,因为,他想让她总是想着这件事,无法分心到沈家那边。
哪知,行程还未完成,严之靖有消息出来。
严之靖来的匆忙,甚至盔甲上的血渍,都还没来得及清理干净。
汤圆奉上茶之后,迅速替他俩关上门,十分严肃地站在廊下,四处张望。
“窦建树和沈清朗有一场交易,至于是什么,或许和他祖父的文字狱有关,至于其他的,窦府看管严实,暂时还不得知。”
严之靖口干舌燥,喝过茶之后,沙哑的嗓音,才算有所缓解。
林浥尘在屋内四处踱步,他在想:窦沈联盟,这和玉鸾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可能站在严之靖的全部立场来考虑,他只需要搞清楚,整件事的背后,和玉鸾又有什么关系就好。
他们之间,和玉鸾,到底存在什么联系?
忽然,一阵狂风刮起,吹动廊下风灯,汤圆的一身肥肉,也遭不住这似刀子的风吹,他皱紧脸上肥肉,报紧双臂,试图抵抗住这侵入骨髓的寒意。
忽然,有人过来,端着两个小小的食盒。
在灯光下,是一身玫红的捻棋,汤圆不由一愣,这个时候,公子没要宵夜,她怎会送来?
想到她是老夫人的随身丫鬟,汤圆还是问了句,“姐,这是老夫人让给公子的宵夜?”
“是呀,厨房新来厨工,为了显示手艺,在老夫人跟前提了一嘴,老夫人怜惜公子,让端给公子尝尝,如若需要就好,不要也不打紧,明日也能吃。”
语笑嫣然,边说边往书房走。
眼看马上就要到达汤圆站立的位置。
汤圆虽然脸上带着笑,却还是一把拦住她,收起戏谑,“姐姐停步,食盒留下,等会公子出来,我自会送进去。”
捻棋浅怔,脚下却没是没停下,“你忙,我现在送去也是一样的。”
哪知汤圆不知她这一套,直接伸长手臂,拦在长廊中央,厉声叱喝,“停住,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
捻棋媚眼带湿,将食盒往地上一摔,两碟冒着热气的包子滚到脚下,白嫩嫩的包子上面,还有一个大大的红点。
这是厨房常做的豆沙包。
汤圆十分喜欢,所以他认得。
可公子从不吃豆沙包,自小就不爱,她既是老夫人跟前的,怎会不知?还故意送错?
还没等他回神,捻棋已经冲了上来,迅速直接抱住汤圆,顺势扯断自己的外裳,不断尖叫,“非礼啊,汤圆欲行不轨······”
着了道了,他着了,公子也着了。
他不禁两股战战,却依然保持最大冷静,一把耍开她,朝书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