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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生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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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还是在外面,说话不方便,林浥尘只跟玉鸾说了声:“等回去,我跟你细说。”
便跟上了程茹的脚步,马屁精再次无缝上身。
把程茹哄得直到酒楼坐定,都还掩不住笑。
玉鸾忍不住,当场大声提醒,“又灌迷魂汤,娘亲可不要着了他的道。”
“他的道是谁的道?自家女婿不信还能信谁?”
言辞凿凿,简直和林浥尘一样,都不嫌臊。
玉鸾在心里给程茹翻白眼。
林浥尘对于程茹的关照,更加无微不至。
这让玉鸾很受伤,却也无可奈何。
她心粗,做不来那些细致入微的事情,比如随时给娘亲送毯子,随时给娘亲斟热茶,以及随时都会摆笑脸。
对于吃,玉鸾是喜欢的,特别是野味,她更是喜欢。
因为烹调野味的法子,红烧酱香辣是必不可少的风味。
她不由得想起了好久都没见的盛家兄妹。
想起他们的境遇,那种从头再来的背凉,让她顿觉饭菜也是索然无味。
她仿似看到自己,一个个的深坑,在等着她,说不定哪天,玉府也会和盛家一样,什么都没有。
所以,经营好店铺,不理会一些人,兴许才是自己的出路。
她在想生意,也在想遇见她的人。
沈清朗,怎么就是助纣为虐的坏人呢?
他怎么就和窦建树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呢?
真是让人想不通。
白瓷盏的茶,那点热气全散,玉鸾都还沉浸在不确定的惶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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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春分时节。
刚刚及笄的玉鸾,跟随京城贵女们的风雅,去郊外的桃花山看桃梨争春,兔跃鸟鸣。
她不喜欢跟着一群乌泱泱还爱吵闹的姑娘,所以,她故意选了自认为·人最少的下雨天去。
半路上,雨势越来越大,玉鸾有点打退堂鼓,踌躇不定时,正好路过一家开在大路边的小茶摊,她想着下去先喝盏茶,看看野外的风景,闻闻泥土和花草的清香,也是一种享受。
路边茶摊简陋简朴,所卖的茶,也不过是就近山上摘采的新茶叶。
一汪滚水下去,茶汤在粗白瓷盏中顿时有了模样,清香沁脾,倒也另有一番简趣。
身穿一袭白袍的青年,不疾不徐地在雨中行走,有茶客交头接耳议论中,大家都觉得此人实在怪异,淋雨居然不躲,任凭浑身湿透。
哪知青年听后,狂放无羁地摸了摸已经冻得苍白发抖的嘴唇,轻哧道,“雨中游走乃是一种情趣,是承受天地之恩泽,感受身体和自然的结合,二等凡夫俗子,岂会懂得?”
这种新奇的论断,让玉鸾犹豫的心,瞬间安定。
喝完茶,她义无反顾地朝着桃花山而去。
感受雨中茂盛的桃梨,被风雨摧残中,悄然落地,碾落成泥,何尝不是一种很好的感受?
天好景长是一种美。
天恶景残也是另一种美。
只是景致不同罢了。
潇洒游走在山中,玉鸾轻松惬意,呼吸自然清新的空气,空阒寂寥的山林间,仿佛只要自己一个人存在,这种氛围,十分难得享受,她却沉溺其间,不愿离开。
不远处的山石,有人影伫立。
玉鸾凭着身影知道:这便是那不流于世俗的倜傥公子。
就这样,两人有了第一次的搭讪。
他叫沈清朗,祖父曾是大儒之人,到了他这一代,不过只是为了生计发愁的凡夫俗子。
后来,两人交情见深,情感甚笃,情窦初开的玉鸾,有了想要永远在一起的痴念。
哪知,计划被玉月亭得知,亲自和程茹阻止了这一场荒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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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要回去了。”林浥尘拿起披风,仔细帮她系上。手指甲故意划过她渐渐因为冬补圆润的下巴,留下一道似有似无的印迹。
让她狠狠瞪了他一眼。
还没定亲,这般不正经,玉鸾心乱如麻。
回去路上,林浥尘说三日后是娘亲寿诞,玉鸾可以那天来。
他还请了盛家兄妹,到时候就可以见到了。
玉鸾惊喜点头,她也知道去贺寿是次要,主要是有些事,他想告诉她,让她以后多留神。
现在的玉鸾,也乐意去多听听旁人的意见。
林府。
挂了一夜的寒风,总算停了,太阳偷偷钻出云层,毫不吝啬地把温暖的阳光洒了下来。
为了响应寿诞,玉鸾今日特意穿了身樱桃红的锦缎夹袍,外加金丝线白兰花交领褙子,一红一白搭配,显得喜庆清雅,绝艳无比。
刚下马车,便在林府大门口见到好久未见的盛家兄妹,袄袍一红一黑,很是明显。
兄妹俩的精神比起前几月时,已经红润不。特别是盛明光,居然已经有了肚大腰圆的走肥架势。
听说林浥尘还给介绍了一门亲事,成亲日子就在翻年后三月。
现在,盛明秀已经年满十九,玉鸾寻思:兴许林浥尘还会给她张罗亲事。
而这些讯息,她居然是前几天才知道。
而且,玉鸾感觉,兄妹两人对待她的态度,不似以前亲近有趣。她暗暗不解,也不好细问,只好先放下,打起精神,打算去林柳氏院里请安问好。
林浥尘一身紫红夹袍,头戴紫金玉冠,带领府里一群低眉顺目的丫鬟小厮们,笑意满满出来迎接。
盛明秀微微福身,盛明光正规见礼,兄妹两人的脸上,是玉鸾很少见到的严肃和认真。
而她,只是站立一旁,颔首淡笑。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也无法去阻止别人的思想。
可见到盛家呈上的礼品时,她还是大大震惊了一下。
整块宛如大磨盘上雕刻的观世音像,雕工精湛细腻,玉料品质上乘,两者完美结合,简直是一件让人瞠目结舌的艺术佳品。
“花了多少银子?”玉鸾还是忍不住,八卦心泛起,她偷偷问盛明秀。亲近地抓起她的手腕慢慢晃动。
盛明秀却一把缩开,对她讪讪,目光闪烁,“没多少。”
玉鸾心内大乱,朋友,好像在离她远去。
不免心中有些惆怅:曾几何时,无话不说的朋友,居然现在感觉到尴尬,这是进步,还是后退?
至于原因,还是得要问林浥尘才行。
在给一脸平静的林柳氏行礼时,听说她是玉家大小姐,林柳氏微翕的眼,仿似有了光彩,睁大后定定地看了她三回。
好像在确认什么。
又好像想说些什么。
嗫嚅了半天,最终都没吐出一个字。
她身边的那丫鬟,倒是有意还是无意,瞧了她好几次。
玉鸾知道,却只有假装不知道。
虽是寿宴,可林浥尘也没请几个人,除了盛家兄妹和玉鸾,也只有严之靖和另外一位叫常远的副将。
常远长得黝黑高大,身量和严之靖差不多,都是黑塔型男,长相上棱角分明,眼珠特亮,憨厚的笑,总是挂在脸上。
玉鸾隐隐觉得:这位,大概是林浥尘想要安排给盛明秀的夫君。
抱着疑问,在林浥尘拉她去坐位置时,她贴他耳朵问,“给明秀相看的?”
白她一眼,林浥尘小声提醒,“多嘴,你要说了,她倒不好意思,不许说,顺其自然为好。”
好吧,感觉现在盛家和林浥尘的关系比她更亲近,她有些理解了。
终究,现在盛家都在林浥尘的手下做事,自然以他为尊。
玉鸾只是有些小小的失落。
特别是严之靖好几次对她欲语还休的样子,玉鸾感觉,他对她有意见,如果不是因为林浥尘的关系,他都会冲过来抽她。
直到宴席结束,秋霜和春柳在汤圆的带领下,去到另一桌吃酒,她都陷在一种难以言状的尴尬中。
送走所有人,身穿桃粉色的丫鬟给玉鸾泡了清明茶。
这位丫鬟,便是刚才在老夫人看了她好几眼的人。
她不懂所以然,也懒得理会这些对她好奇的心思。
林浥尘净了手回来,见玉鸾正拿起那块包着锦盒的帕子瞧。
“记得吗?你给我的刺激物。”
玉鸾缩手,掩饰尴尬,“犯错的人,总是会容易忘记自己的错。你不说,不会当你是哑巴。”
“想到盛家兄妹为何会对你有隔阂了吗?”
“因为我没多过问他们兄妹的生活?”
林浥尘端起茶盏,见捻棋还在墙边站着,冷冷道,“去吧,照护我娘要紧。”
轻巧退下,在转身时,眼神还是掠过玉鸾的脸上。
“这丫鬟对我有敌意。是又一个爬床没成功的吧?”玉鸾讥讽道,“你把你的烂桃花,多收一收才好。”
林浥尘没回应,只是把脑袋埋进茶盏里,轻啜茶汤。
挑眉直视他,“怎地?不愿意?”
“她是照护我娘亲,不是要来爬床的,玉鸾你说话不要那么难听,好不好?”
“行吧,自个儿看着办,我懒得多说,叫汤圆带我那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丫头过来吧,本小姐要回府。”
“你生气了?就因为一个丫鬟?”林浥尘放下茶盏的力度,几乎让茶盖跌落地上。
显然在生气。
玉鸾心里也顿时冒火,寒意森森道,“记住,咱们还没定亲,我犯不着。”
说罢就要往外走。
林浥尘在她身后无限哀喟,长长出了口气,然后道,“知道盛家兄妹为何对你不热情了吗?因为你,帮助了害他家的人。你做事,能不能多用用脑子想?不要总是一时冲动好不好?”
玉鸾倚在门框上的手,顿时一紧,扣下一长条的木屑。
“懂了,拖你后腿了,咱们的事,就当没有过。”
刺拉拉的寒风,骤然呼啸而来,她懒得管不远处正疾跑而来的秋霜和春柳。
玉鸾大步前行,这林府,也不过如此。
她不会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