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濮之 ...
-
深秋的天，亮得晚却黑得早，日子一天天就这么溜走。一段时间的整顿摸底后，玉鸾闲下来，却不怎么适应了。
手炉一个接一个的送来，屋内暖烘烘的让她更加昏昏欲睡。
昨晚，她又做梦了，既梦见林浥尘对她动手动脚，让她迷醉情乱。也梦见沈清朗，心无旁骛在竹林间高声诵读时的衣炔飘飘。
她醒来后暗忖，还是林浥尘的举动，更让她激动。
年少时的冲动，现在看来，不过是头脑发热罢了。
她更期望自己的未来。
一阵恍惚中，帘子被人撩开，一身朱红衣袍的秋霜，抑制不住激动，眉眼带笑：“大小姐，林公子在外面等，他要带夫人去东山玩，问你想不想去？好像漫山的枫叶都红了。”
玉鸾只听语调，便知她是想去的。
“他怎地不自己进来跟我说？”虽是这般说，起身动作却未停下，玉鸾靸起绣鞋，示意春柳给她扯上。
“林公子在前院夫人那，他说···他要伺候好岳母。你，只是顺带的。”
“大胆，他这般说？气死我。”
虽知他是故意这般说，玉鸾还是明白：论拍马屁，他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心内翻了个白眼，还是喜滋滋地让春柳给找了件厚实的披风，又让秋霜裹上三个手炉，急匆匆朝母亲卧房而去。
果然，林浥尘的奴才属性在程茹面前发挥的淋漓尽致，别说大披风、手炉，热茶水这些，便是马车上闲坐时的零嘴，都让汤圆准备了不少。
“岳母辛劳，小婿自该多用心，岳丈在外办事才会更安心，指望玉鸾，是指望不上的，她不给家里惹麻烦，我们就要谢谢她。”
“是啊，还是你懂，她这总是不管不顾的，真要闯出祸端来，可怎么好?”
玉鸾挑开棉帘，便听到这些让她心情郁闷的的话。
她迅速放下，缓缓退了出来。
原来一直以为都是自己在努力替家里避开祸害，可在旁人看来，自己倒是个惹祸精。
对她的误会，让她心里好像梗着什么，等坐上马车，看着林浥尘对程茹的无微不至，那些个梗在心里的东西，也在无形中慢慢消散。
娘亲和父亲，林浥尘都在替她用心对待，从不会在她面前邀功，求讨好什么的。
这些，不就是因为他对她爱护，替她着想，为她排忧解难吗？
可她呢，他的娘亲那，她一次都没拜望过。
见程茹的大腿上，林浥尘给披了条厚羊毛绒子，玉鸾瓮声瓮气道，“过几日去府里给你娘亲拜一拜吧。”
林浥尘浅怔后笑，“还算有点良心，那有何不好？我娘定是喜欢得很。”
“嗯，玉鸾总算长大了。娘亲寻些好东西，你带去孝敬。”程茹浅浅的皱纹，此刻在眼角微显，印在玉鸾的眼底，烫出一丝水光来。
娘亲，已不年轻，自己却还在任性，实属太不应该。
抱紧手炉，玉鸾将眼光投向帘外，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哭。
林浥尘坐过来，手腕抚上肩，轻轻在上面狠狠地摩挲几下，在她耳后安慰，“好好出来玩的，莫让你娘不安。”
玉鸾点头，小手指抠在他的右手虎口上，似有似无。
这番看似不经意的触碰，让林浥尘拿出所有的毅力抵抗忍耐，直到东山到了。
东山，每天深秋景致绝艳，只因漫山遍野的红叶，在氤氲雾气中，有着不一样的美，朦胧疏离，却艳丽张扬。
矛盾中和谐，和谐中矛盾。
怎料今日有太阳，那些氤氲的雾气早已散去，只剩大喇喇，毫无遮掩的风景，让人流连，移不开眼。
大开大合，也是一种灿烂的美。
春柳和秋霜本是一起在后面走的，怎奈不到一会儿，秋霜反倒和汤圆走到一起，两人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春柳气不过，只好和沈妈妈一起，鼓起脸唠叨不断。
程茹和玉鸾搀扶，也在优哉游哉地顺着山道往上走。
“看来，有喜事会在你濮之前面办，也是好事。”
玉鸾一脸懵，顿住脚步，“濮之？”
“你这丫头，怎地连他的字都不知道？”程茹指着走在身边前半侧的林浥尘，指着他身上的宝蓝团纹夹袄，“你什么时候把心思用一点在亲近的人身上，娘亲也不会总是发愁。”
玉鸾知道她的意思在责怪前段时间的岳龄，和现在出现的沈清朗，可她不知该怎么和她解释，只好转移目标，狠狠地拍打林浥尘的后背，泄愤，“他又没和我讲过。怪我啊？”
“岳母休恼，是我没来得及和她说，怨不得妞妞。”
玉鸾这才高兴，抿嘴笑。
“她要有心，无需你告知，你怎地连她小名都知道？那是因为你对她用了心，可她呢？”
见此，玉鸾算是明白，林浥尘这厮，今日是存心带上娘亲来替他出气的。
走到半山，又见一亭子。
玉鸾想起往日去道观时，在亭子里遇到蒲从简和之后的情景，不由有些戚戚然。
“去坐一会，岳母兴许有些累。”林浥尘用扇子轻敲她后脑勺，戏谑，“是不是想起谁？”
玉鸾甩来扇柄，睨他，“···嘁···就你心窟眼子多。”
林浥尘也不恼，被人看穿的模样，还真是可俏的很。
他喜欢。
沈妈妈年纪大，爬不得山，自动留下来在半山亭等她们。
玉鸾则很大方地让汤圆带秋霜不必跟着，两人想去哪转便去哪，只是等会到半山亭来汇合就行。
这样一来，爬山的人只剩下四个。
程茹也很有眼力见，在往上的另一截路上，让春柳带着她往另一条小路走，然后，真正上山的便只有玉鸾和林浥尘。
好吧，都是有心安排的，玉鸾很是佩服林浥尘和娘亲打的好算盘。
当然这也是林浥尘希望的。
为了和严之靖打好配合，林浥尘没少想心思。
越往上走，遮挡越少，太阳光便照的越多，游人也越来越多。
玉鸾穿的多，到达山顶时，渐渐已开始眉心冒汗，把大披风扯开，又把手炉扔给林浥尘，她才感觉到一丝畅快。
远山含黛，近景稠滟，眼及之处，都是一副风景画。
玉鸾的心情，轻爽无比。
有人眼睛定在玉鸾身上不动，林浥尘很不喜欢，只得带着她往人少的地方去，走着走着，寻了处平滑宽阔的山石，两人并肩坐下。
背后是远处起伏的山峦，眼前是一条弯曲宽阔的下山道，只要在山顶游览过的人，都会从这处山道下山。
他有意带她来这，是得了严之靖授意的：今日，沈清朗会和窦建树在这山上的一处茶亭谈事。
消息来源，是严之靖派去窦府的人送出的，应该不会有假。
让她看清他的面目，比你替她擦屁股更有效。
这是严之靖告诉他的，也是他希望的。
他只求玉鸾不要那么好心，不要那么仗义，更不要那么不管不顾。
接近午时，还未见到那两人的身影，林浥尘按捺住焦急，佯装云淡风轻地给玉鸾递上暖壶。
“汤圆泡的，是你喜欢的枸杞蜂蜜水。”
玉鸾接过，喝了两口，便将水壶还他。
林浥尘自然接着喝了几口，才拧上软木塞子。
这过程，自然随意，好像林浥尘并不觉得同玉鸾喝上同一个地方的水，会有任何问题。
可玉鸾只觉耳红脸热，臊的不行。
“来了，妞妞别朝那边瞧。”林浥尘拽住她的袖管，用手掌在她后脑勺轻轻抚摸，看向另一侧。
那股温热的力道，顺着脖颈往她后脊梁骨，源源不断地传送，她有些不喜这种被人钳制的感觉，可又隐隐觉得，有人这般关心自己，倒也不错。
这种纠结，让她心神不定，冲口而出问，“谁呀？”
“你的旧情人和你的仇人在一起。”林浥尘依然擎住她后脑勺，眼神死死地定住那潇洒悠哉的两道背景，不敢放松。
玉鸾是有脑子的人，即便有时候不太聪明，可这会见林浥尘这般说，她也知道是他故意带她来看这场戏。
不待她细问，林浥尘总算微微放开手掌，用细长的手指把她脑袋往后拨弄，“看吧，是不是你的旧情人和仇人？”
太阳太大，晃得人眼睛痛，玉鸾顺他另一手指的方向瞧，一身玄色袍袄的窦建树，和一身棕灰夹袍的沈清朗，慢慢悠悠一起往山下走。
这一刻，玉鸾更加明白了。
“两人有密谋？”
“嗯。怕你不相信，特意带你瞧瞧。”
玉鸾再问，“既然是密谋，为何不分开走？不让别人知道岂不是更稳妥？”
“我也不知，还需再多打探才是。”
”······”玉鸾微耸肩，你也不是万能的。
沈清朗，年少时的梦中情人，居然和窦建树是一伙的。
这个认知，不用林浥尘多提醒，她便知道：沈清朗为何会突然出现，为何会让妹妹在青楼，专等着她去解救。
竟然都是设计好的。
看来，林浥尘的怀疑，是从在万花楼赎身便开始了。
只是，他没告诉她。
所以，那五百两的赎身钱，虽她给的爽快，也算是弥补几年前的内疚，那么，和沈清朗是不是真的骗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横竖银子是用在沈家人身上，不是吗？
她以前所欠的债，是不是算是还上了呢？
那她，还有什么失落的，她应该感谢沈清朗的出现，让她又还了一份债才是。
只是，年少的情谊，真就这么断了？
玉鸾不愿多想。
跟随其他人往山下去，两人找到半山亭。
果然，一大家子人全都在，玉鸾内心烦躁，表面却不露声色，和林浥尘一前一后，走在最后。
\"怎地不高兴？是不是因为沈清朗？\"
“发现好友是在利用你，高兴得起来？你既早知，为何不告诉我？”
“······”林浥尘捏紧扇柄，一脸愁苦，“知道你会生气，也想过把他偷偷收拾算了，就像上次岳龄一样，我悄悄替你解决掉尾巴，可这次，我不想当幕后英雄，玉鸾···我想让你知道我替你在做的事。”
玉鸾脚下顿住，林浥尘自然停下。
这样一来，便和程茹她们落下一截。
程茹淡淡道，“咱们都去山下那酒楼包间房，吃过山里的野味再回家。”
这也是出门前，林浥尘和她说好的，程茹知道，玉鸾有些事，是该有人提醒一番。
程茹眼神掠过正在说话的两人，脸上带着欣慰的笑。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濮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