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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青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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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家的生药铺,在京城一共有八家,分布在京城各个繁华的街道。
玉鸾现在的工作,便是每天大管事王显的陪同下,一家一家的巡视,这是以前玉月亭的事,在他去北地之前,才移交到玉鸾的手上。
跟着走了十天后,玉鸾发现不止一家店铺存在的弊端:都是店铺老人带着七亲八戚来的,业务能力严重不够。
甚至有些店铺的伙计,来了客人之后,居然不知道该给客户推荐对症的药材。
只是一味拿最贵最好的来搪塞客户。
这让她很是恼怒,专门聘请了一位巡店大夫,配了马车和车夫,应对各家店铺的客户问诊求药。
她不知父亲怎会在管理店铺上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回去和娘亲谈起,程茹只是叹气,“都是一直跟着咱们家做生意的,能照应便照应些吧,横竖银子是赚不完的,落个心安罢了。”
玉鸾气的当即反对,“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岂能混为一谈?这事不能这么继续,不然,一旦有事,我怕咱家会遭大难。”
程茹一向不太参与生意,见玉鸾这般执着,也只好由她去管。
忧患意识,就像一根线,时时提醒她,各个方面要小心,要注意。
她不介意自己是大题小做,也不怕被底下的人说成不讲情面。
当真正惹祸时,她相信那些下面的人,除了真和玉府有感情不舍得的。其他都会鸟兽散,不趁机踩上一脚都算厚道的。
和王显商量过后,玉鸾大刀阔斧,去掉一些无能力的人,这样一来,并不怎么被人注意的她,成为众矢之的。
林浥尘听说后特意过来劝她,玉鸾想到自己的这些焦虑,都是和他以后的恶变有关,便不想搭理他,可又无法让自己渐渐澎湃波澜的心,重归平静。在这种又气又烦的心境中,林浥尘来了几次,她便借故躲开几次。
以致于这种变化不仅林浥尘知道,便连程茹都不停在耳边念叨,林浥尘的各种好。
玉鸾更烦躁了。
她唯有把精力更多地用在生意上。
想到即将过冬,为了扩大店铺的影响,她计划在腊八那天,所有店铺进行搭棚施粥,还有除夕那天给各家店铺周围古稀老人送补药活动。
哪知,林浥尘当天便将她堵在半路上,拉她上了自己马车。
这是两人,自父亲去往北地后的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马车里暖洋洋的,还泛着点点淡香,跑了大半天的玉鸾不禁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着一袭深紫色夹袍的林浥尘,慢慢凝视她,那般专注,那般深情,好像要把她的所有,全都看到心底。
缓缓地,林浥尘眼睛直直盯她,“玉凤生前曾经和你说过什么?”
“怎地?难道她和你说过什么?”
“玉鸾,你有事在瞒我。”一脸怨妇样,而且,这话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林浥尘能感受到玉鸾的转变,他只是不明白,无忧无虑的她,怎会一门心思参与到生意中来,让自己这样劳累和心焦。
玉凤肯定对她说过什么,不然,她不会触动这么明显。
玉鸾被吓得一哆嗦,迅速搅起帕子,把脸别到一边,不去看他。
林浥尘更加哀怨如弃妇,“你看我一眼还能掉一块肉怎地?我长得很丑?”
好吧,争宠到这份上,玉鸾只好正过头来瞅他。
哪知,林浥尘早已在她颈侧,撅起嘴唇等待。
这下好,歪打正着,火花四处飞溅,烫的彼此神魂颠倒,四肢百骸都透着浓情蜜意。
林浥尘专门找她要说的话,在即将分别的时候才想起来。
“搭棚施粥的事,有危险,你不能干。”不待玉鸾反驳,林浥尘继续娓娓道来,“生意场背后有多少敌手你知道吗?施粥本不算什么,可也保不齐有对手暗中使坏,如果有某一个人想要陷害玉家,这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懂吗?你能保证每个人都是带着感恩之心来取粥的?”
玉鸾错愕地望他,这个危险,她怎么就没想到?
想到可怕的后果,她顿时手脚冰凉。
林浥尘乜她一眼,默默地,把她微冷的手放进夹袍,捂在温热的肚子上,继续道, \"还有那个除夕的补药汤,也不能随便熬,懂吗?理由是一样的。
如果你真想扩大生意,有个好名声的话,可以给买药的穷人少收银两,或者给来买药的古稀老人适当送点小礼物,心意都是一样的,还不承担风险。”
林浥尘这一通分析,让玉鸾不由心生佩服。
自己想要的,不就是避开灾祸吗?怎地头脑一发热,还自己引祸来?
说干就干,这些计划,自然第二天便被她给制止了。
这样一来,便给人留下个不好的印象:大小姐做事无章法,朝令夕改,不配做当家人。
和风险想比,对于自己的这点名头,玉鸾才不在乎。
有了前车之签,她做决定前,总会多想想。
还是吃了经验不足的亏。
想到此,她更加兢兢业业地去熟悉业务技能,深思熟路地分析生意套路。
直到忙的浑浑噩噩的某一日,得知一个惊骇的大消息:有人看到林浥尘去万花楼了。
万花楼,京城最好青楼之一。
玉鸾气的提起裙摆就往万花楼奔。
她还让秋霜带了好久不用的软鞭。
平生最讨厌男人的品行之一,便是逛青楼狎妓。
她甚至想好了,如若林浥尘真是如此,当即除了让秋霜打他一顿之外,便是狠狠在他头顶啐一口,然后挺直腰杆,微笑着扬长而去。
绝不当场戚戚哀哀,不舍不弃。
哪知,还没到万花楼,车夫老周便发现不对劲。
又有人不管不顾往车轮底下躺。
碰瓷的时间,是玉鸾最生气的时候,当即她气势汹汹下车,冲着那地上故意哎呦嚎叫,撅起的屁股,狠狠上去踢了三脚。
全然不顾及好不容易收敛的脾性,叉腰大骂,“要银子是吧?姑奶奶让你有命拿无命花,秋霜,鞭子给我!”
秋霜已经好长时间没见大小姐发火,这一次,已经洗心革面的大小姐,是真的生气了。
她噤若寒蝉,不敢去劝一个字。
刷刷刷,高抬三次,抽下三次,只打的那男人,捂着屁股,嗷嗷惨叫。
围观的人们,朝她指指点点。
甚至,有人已经开始打算报官。
玉鸾及时掏出一锭银子扔下,恶狠狠地,“拿去,买药,还有过个好年,下次再要钻我车底,就不是用鞭子了,姑奶奶要试试刀子,是不是锋利到马上见血?”
等到转头,玉鸾下意识在车轮那蹲下,把那人瞧了个仔细,阴恻恻:“我认好脸,看下次用什么而已。”
秋霜和周叔眼神交流,苦笑不已:原来的大小姐,果真,还是回来了。
看来,府里的银子,又要像流水一般往外走。
围观人群中,有人定然不动,微笑抿唇,看着一袭胭脂红的玉鸾踩上杌子,钻进马车。
个性,还真是多年都没改。
他摇头,朝着马车疾驰的方向望去。
在街道的尽头,便是琉璃凝翠,红烛摇曳的万花楼。
正巧,他也要去那里。
正在气头上的玉鸾,知道万花楼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她收起跋扈,在门廊下踌躇几息后,最终还是忍住气,让周叔进去找找看。
她则和秋霜在不远的一处汤圆铺子坐等。
秋霜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没忍住,“大小姐,林公子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他到这来,肯定是应酬来的,做生意的人,很多都是身不由己罢了。”
“你就为他说话吧?汤圆还没到我跟前来求亲呢,你就这样上赶着维护他们?哼,倒让我小看了你,胳膊肘竟然往外拐。”
秋霜见她这样,垂头皱眉,不敢言语。
玉鸾气的点了甜酒和汤圆,毫不斯文地先咕噜噜把甜酒趁热喝了一碗,又把另外一碗里的汤圆,当成林浥尘,不断地用白瓷勺在碗里捶打,直到汤圆全都被打得七零八落,已然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秋霜哭笑不得,上一次,她去林府,林公子也曾这么说过。
她只不过说了几句实话而已。
一袭湛蓝色长袍男子路过,在玉鸾面前,缓缓停下,修长手指叩击桌面,“几年不见,脾气依然啊,玉大小姐。”
玉鸾恼怒抬颈,瞬间双眼圆瞪,一派惊愕,狠狠地拍打他肩膀,“哇,沈清朗,你这厮,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沈清朗依然光风霁月,清冷模样,薄唇微动道,“快过年了,地底下可不是好地界,休要胡言乱语。”
看他这般,玉鸾又惊又喜,她知道,书里的另一个人物,沈清朗登场了。
这是一个复杂而又和她纠缠颇多的人,她知道在他面前犯过的错,当年的她,甚至都想过和他私奔,不再回来。
到底还是曾经的白月光,玉鸾望着他,想起以前的事,百感交集,恍若昨天。
拉他坐下,玉鸾毫不客气地将那晚被敲碎的汤圆送到他面前,“吃了,还是热的。”
沈清朗也不客气,袍摆侧甩,挺直腰杆坐下,拿起勺子,边看她边吃。
“科举没考上,居然跑了,你还真是······”
“有你这样的吗?见面就戳我痛处?”沈清朗挑起长眸,睨她一眼,双手却没停下,在身上到处找帕子,都没摸到。
“拿去吧,还是和以前一样,丢三落四的。”玉鸾掏出块新的,扔他手上,“说吧,几时回的,在哪住?还有清泠呢?”
“话真多,回了些时候,只是听说玉凤殁了,不好意思来找你,我住小客栈,清泠她·····”眼神黯淡,神情悲惘,望向那八角屋檐上长长的琉璃红灯,用手指了指,“···大概在那,我才得知的消息。”
“啊?!怎会?清泠不是一直都跟着你吗?”
“半年前我和我妹在南地时一次赶集中,走散了,现在才得知消息,好像在这里。”
“那还等什么?去呀。去把她救出来。”玉鸾倏忽起身,拉起沈清朗就往万花楼里奔。
秋霜拿起鞭子,苦笑着,抬脚跟上。
林浥尘薰红的脸,踉跄的步,跟在周叔后面。
哪知,玉鸾和他对面撞,都没注意到他。
一心往里奔的她,手腕紧紧拽住沈清朗,大喇喇在厅堂里嚷着要见老鸨。
见此景,林浥尘的酒,一下子便醒了。
他想:这误会,看来不小。
她都顾不上矜持,要来这里胡闹。
林浥尘吓得,紧紧跟在她后面,想着在她闹得难看的时候,替她解围才行。
玉鸾此刻懒得理会站在后面的林浥尘。她一心想要见到沈清泠,那个曾经替她爬树摘枣子,从树上摔下来还安慰她别哭的小女孩。
玉鸾焦灼之下,高声揶揄,“怎地?老鸨是长得丑见不得人?还是嫌我银子少,不够给人赎身?”
沈清朗扯住她,不让她在前面,而是下意识地将她放在自己身后,手腕依然紧紧拽住她的袖子,不让她乱蹦跶。
不到一会,一位白白胖胖的女人从里面扭着大屁股出来,她那一身的浓烈的香味,几乎能让人熏晕。
玉鸾赶紧用帕子捂住鼻子,站出来,“叫沈清泠出来,我来给她赎身。”
老鸨是见过世面的人,她上下打量,知道眼前这位姑娘的衣裳料子,可是百两一尺的妆花锻,便连她头上那只看起来很普通的金簪,也是上乘工艺,再瞥见那只被人拽住手腕,露出的碧绿色镯子,也是上好的水头和成色,但她仍是半信半疑,不相信一个小姑娘随身带着这么多的银子,“果真?五百两银子,不少一文。”
玉鸾点头,“好。”转头要秋霜去打开银票匣子。
沈清朗却多了个心眼,朝玉鸾直摇头,立刻岔话,“你且先让我见见再说。”
老鸨挥手,自有小厮去寻人过来。
玉鸾果然停止动作,任由沈清朗把她的手,放在他腋下暖着。
这样一来,玉鸾便紧紧地和沈清朗挨在一起,甚至,她的下巴直接搁在沈清朗的肩颈之上。
两人头颈相近,紧张兮兮地望向那点着红烛,冗长的走道。
林浥尘铁青脸,他想杀人。
汤圆吓得拉住秋霜,两人不停地在不远处交头接耳,随时关注着林浥尘的动态。
车夫老周,摸着鼻子,轻巧巧地退出万花楼。
沈清泠,瘦小的身板,苍白的小脸,彳亍着走了出来,整个活脱脱一个还未长开的小姑娘。
怯生生地叫着,“鸾姐姐,大哥。”人未至,泪已落。
“秋霜,拿银票。”玉鸾豪气十足。
秋霜慌不迭去马车那,端起匣子就要跑。
老周苦笑,“这才一个碰瓷的,十两去了,马上又救一个小姑娘,五百两,咱玉府再多,也经不起这般消耗啊·····”
“大小姐自然会赚,你管好你的马车,我管好大小姐就成,其他的,自有大小姐定夺。”
一声长叹,老周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沈清泠出来,撞进玉鸾的怀里,小脸鼻涕眼泪,毫不顾忌地直往她身上抹。
玉鸾也不嫌弃,笑着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几句,见沈清泠害羞点头后,神情才松懈下来。
沈清朗爽朗笑,一手牵一个,“玉鸾,把我收了吧,不然银子我还不起。”
“···呸,功名没考上,算账又不会,功夫还不如秋霜,要你何用?”
“我会···”贴在她耳边,促狭笑,“···暖床。”
玉鸾啐他,一脸娇羞,“不要脸。”
猝然,玉鸾笑意在脸上凝滞,林浥尘假笑,“玉鸾这是打算又换了一个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