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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感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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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鸾醒后发现自己在一间宽阔,却窗子尤其多的房间内,除了她睡的床,便是一张案桌,其他什么都没有,整间房因为大,仿似四处都能吹来风,说起话来,回音缭绕。
顾不上疼痛,斜起身子便唤正在门口和谁讲话的春柳过来,小声叮嘱让她去道观周围走一圈,看看岳龄还在不在,给他偷偷送点吃的。
春柳和秋霜都认识那位和她家小姐积怨颇深的哑巴少年,春柳见她提起岳龄,春柳只愣了半会便迅速点头。
“不要让别人看到,即使是林浥尘也不行,知道吗?他是官府要抓的人。”
春柳吓得一哆嗦,狐疑不定瞧她。
“我有主意,赶紧去找,最好让他暂时哪都别去,不然抓去了就是死。”
既然他是窦建树指使去偷画,这一个无家可归的哑巴,和一个堂堂的侯爷,势必中间有其他勾扯,她现在出手去救他,便不是简单的仗义行善,势必会让窦建树暗中生恨。
为了替书里作天作地的女配还债,玉鸾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想到这,她再次躺下,只觉得浑身哪里都痛的要死。
按捺住情绪,玉鸾开始不停叫唤,她要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不能让人发现岳龄的行踪。
果然,逍遥子靸鞋敞衣,提着紫砂小茶壶便来了,身后跟了一群统一湛蓝道袍的徒子徒孙。
“道长···”娇中带怯,未开口泪先流,是个菩萨抖三抖。这一招,玉鸾太熟稔。
“谢道长救命之恩,待家人前来,定好好答谢,玉鸾还要在家供奉吕三仙,晨昏叩拜,永念道长感激之情。”
逍遥子是个随性的,他显然对于玉鸾的这一套很是受用。当即上前,笑逐颜开,“咦哟,这小模样,梨花带雨的,别哭,别哭,道长见不得这个。林浥尘那厮呢?怎么不在跟前伺候着?”
“······”
这话玉鸾答不出,因为自她醒后,林浥尘便没见到。
所以,当春柳说起他抱着她往山上急奔时,玉鸾还是不信的。
她以为是在隔壁养伤的蒲从简救了她。
但是春柳也说了蒲从简也受伤后,玉鸾才想起来:他是完全被她牵连的。
这下好,人情欠大了,还是两个人。
想到这,玉鸾不免一阵郁郁,浑身更痛。
看逍遥子的眼神更加哀怨愁苦。
逍遥子正要破口大骂,林浥尘一身汗水回来,身后的汤圆和小山子两人手上都没空。
“补药、跌打损伤的,还有你找我要了好几回,宫里的十全大补膏都给你。把你那老肾好好补一补,继续下山浪。”
使劲摇着折扇,林浥尘叉腰挑眉,“···不过,我那条件,你可不能赖。”
“懂,懂···小祖宗。”逍遥子谄媚点头,带领徒子徒孙往外走。
林浥尘睨了眼正在抹泪的玉鸾,“汤圆,去隔壁瞧瞧,问问蒲从简有何需要,让他丫鬟尽心些,有事来找便是。”
汤圆慌不迭擦汗也往外去。
整间房,最后只剩下正在疼的抽气的玉鸾,还有一脸阴郁的他。
玉鸾有点怕他此刻阴沉的脸,别过头去,捏着小薄被角,不理他。
“我已经给你家里报了信,家里估计马上便会来人,不过,你这身子骨,暂时还不能移动,所以只好委屈你,在山上多歇几日,也方便逍遥子继续诊看用药。”
玉鸾转了转头,换了副面孔,却也满眼感激,“谢谢你,林公子。”
林浥尘站在床边给她的背后扇风,见风势太小,又蹲下,在她眼面前,不停地摇晃折扇。
“你真是好不安生。好好的散步,也能掉山洞里。”
玉鸾翻过身来,望他,却不敢多说,嚅嚅中,一小汤匙送到嘴边来,她张开嘴,喝下那勺中药味浓厚,沁凉中带微甜的水。
“这是用百年野山参泡的,你不爱苦,我加了点冰糖,我问过逍遥子,能喝这个。”
“谢谢你,···”
“再说谢我生气了。”林浥尘放下瓷勺,继续给她满身扇风。
屋子大,通风好,玉鸾其实并不太热,林浥尘这一扇子一扇子的扇来,她倒还觉得全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十分不舒爽,可她不敢说,只得把盖着的小薄被,往上扯了扯,又瞧了眼双脚,见没露出一个脚趾头,她才安心。
林浥尘坐在她床头,幽幽道,“你不知道我多害怕,害怕你·····好在有惊无险,老天保佑。”说到后面,有些哽咽。
玉鸾猛然偏头看他,见他眼眶微红,唇角轻颤,她不敢再看,悄悄别过脸去,佯装睡着。
林浥尘还在轻轻给她扇风,见她没动,便不再开口,手上的扇子,却一刻未停。
直到程茹带着沈妈妈和秋霜赶到。
屋内的宁静,瞬间被打破。
程茹七魂掉了六魂,在慌乱中,除了人之外,整整从玉府带了两牛车的东西过来,沈妈妈说,其他的,有些还在路上。
“屏风遮上,对,这里没女眷,要注意。还有····去,找到厨房炖汤···哦·,林公子都安排了,那就好。我的儿啊,你怎地出来玩一趟,玩到山洞里去了?还摔成这样?等回去,定叫春柳那小蹄子好看,呜呜呜····”
食材、药材、甚至桌子、板凳、茶具、食具,甚至小陶炉,悉数带着。
更别提玉鸾随身用的东西,整整在院里摆了一摊,五个小厮,搬了好一阵,才安置到房内。
程茹的大嗓门,在清净的道观里,此刻成了最大的噪音。
玉鸾制止好几次,程茹丝毫不收敛,直到蒲从简被他家的丫鬟搀扶着过来行礼,程茹的大嗓门,才骤然放小。
和蒲家的亲事失败,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张狂骄傲的她,不能容忍自家女儿遭受失败,可当时木已成舟,只好咽下这口气。
哪知峰回路转,蒲从简居然当着母亲和未婚妻的面,救了玉鸾,还受了伤,这无疑让她在蒲家人面前的骄横,再次回来。
现在又多了个林浥尘,两人都是奋不顾身去救女儿,这样的局面,是她最喜欢看到的,让她怎不欣喜?
对蒲从简先前的那点怨愤,此刻也全数化为乌有。
程茹免了蒲从简的见礼,还温言细语地问他的伤,甚至还立刻派了府上的一名小厮跟着伺候。
并说,“蒲公子的大恩,玉家没齿难忘,等玉鸾好些,定当上门叩谢。”
蒲从简恭敬端严,“无需感谢,是小侄应该的,”盯着屏风翘首问,“不知玉鸾好些了吗?”
显然,他想进去看一眼。
程茹却装作不知道,继续答,“还好,林浥尘那朋友医术好。玉鸾有幸了。”
蒲从简苍白的脸上,有丝丝尴尬,捏起袍摆的指尖,微微发白,他讪讪,“是啊,逍遥子的医术,可是蜚声在外,小侄也跟着沾了光。”
刚刚离凳的身子,缓缓再次坐下。
“无妨无妨,先好好养着,浥尘说了,让你缺什么尽管说,你且安心养好病。”
程茹的态度,客气中带着疏离,还时时提起林浥尘,蒲从简好像明白她的想法。
可经历这一场,他怎么会甘心?
他还想再试试。
气氛骤然有点凝滞。
正在这时,从院子那头的厨房,林浥尘和蒲府的丫鬟都端着托盘,一前一后往这边来。
“蒲公子,你的药来了,赶紧回去喝。”林浥尘端着托盘,跨过门槛,自顾自走进山水屏风后。
程茹也赶紧跟了进去。
丝毫没有意识到男女不便的忌讳。
见此景,蒲从简悒悒不乐站起,由小厮扶着,回屋喝药。
因为逍遥子的医嘱都是对林浥尘说的,所以,照顾玉鸾的大部分过程,都是他亲自参与。
除了秋霜,其他人倒还好像插不上手。
秋霜扶着她肩膀,把软枕放在后背,林浥尘拿起汤勺,一点点地吹起,又一点点地喂入,有些药液露出来,他便用帕子小心擦拭。
程茹除了在边上站着给她扇扇风之外,还真没什么做的。
沈妈妈见状,扯扯她的袖子,鱼贯而出。
坐在外面,望向屏风后,程茹无限惆怅,“可真没我这娘亲什么事了,女大不中留啊。”
“夫人,这岂不是好事?”沈妈妈乐见其成,皱纹在两眼角成了花,眼见的比程茹还高兴。
“就知道你向着林家。”
沈妈妈憨笑纠正,“我不是向着林家,我是向着小姐。”然后继续咬耳朵,“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府,蒲家那,还是抓紧要走一趟,不然,会说咱们玉府不懂事。”
“也罢,我也正有此意,咱们老家伙,撤吧,去料理另一摊子。”程茹起身进去,正看到林浥尘拿一块黄龙玉板,让秋霜给她做足底按摩。
这心思,程茹都没想到,她不禁一愣,看林浥尘,哪哪都顺眼。
林浥尘哪里会发现这些,他正给她扇风的同时,给她喂了一口蜜饯,玉鸾微抿唇,有点诧异。
“好吃吧?我让汤圆去宫里拿的,比外面的好。”
程茹坐下来,说起去蒲府道谢的事,玉鸾迅速点头,“娘多带点礼物去,别让蒲家以为咱们怠慢了。”
“还用你说?我自有主张。”
站在床边的林浥尘想了想,“岳母什么时候去?我让陈管家找些稀奇的东西过去。不能让蒲家以为咱们不重视。”
这声‘岳母’叫的,程茹浑身通畅,脸漾笑意。
又听他说‘咱们’,这显然是已经成了一家人,她更加地热血翻滚,喜不自禁。
程茹拍拍大腿站起,“也好,我明日下午去,咱们把这恩情一次性给了结的好。”
玉鸾,睇他一眼,心内愁思百结,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债务,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该怎么还?
春柳进屋后,冲她微点头,玉鸾这才稍微安心了些。
程茹带着沈妈妈回去,又留下两个小厮和秋霜,这样一来,玉鸾身边有了四个人,再加上有林浥尘在,程茹几乎无需操心。
去和蒲从简打招呼,又将带来的礼物给逍遥子送去,这一圈下来,已经到了天擦黑才回府。
热闹的人走了,院落再次恢复宁静。
等秋霜和春柳摆好晚饭,林浥尘请蒲从简过来,玉鸾也稍微把自己收拾了一下,三个人,安静地等着享受,来到这里的第一顿。
当蒲从简坐定,玉鸾被林浥尘抱着,坐在圈椅上时,他手里的筷子,轻轻抖了抖。
“春柳,给蒲公子布菜去。”玉鸾语笑嫣然,端起茶盏,“敬公子一杯,大恩不言谢,以后,公子只要有需要玉鸾的地方,定不托辞。”
蒲从简掩下方才的那点不快,也端起茶盏,“玉鸾,小事一桩,无需挂齿。”
坐在另一侧的林浥尘,给玉鸾盛了碗小米粥,又给她夹了点白嫩嫩的藕片和绿滚滚的小青豆,“吃这些清淡的,道长说过,辣的不能吃,眼睛不要看野猪肉。”
玉鸾浅怔,拿起筷子问,“你怎么知道我看了?”
“我就瞧见了,赶紧吃,空出点肚子,睡前还有汤药和补药。”
嘴角微瘪,玉鸾夹起藕片,在嘴里嚼的咔咔响。
见她这般娇憨神态,蒲从简看痴傻,他想,这些本是应该他来做的,哪知竟让林浥尘抢了去,心中不免怅郁泛起,拿住筷子,竟不知该怎么做。
他的失态,玉鸾岂会不懂,可目前的情状,她只能佯装不知,才是最合适。
“蒲兄,见笑,咱们吃咱们的。”林浥尘俨然一副家长派头,端起茶盏,也抿了一口。
“等蒲兄身子大好,林某定当好好请蒲兄大喝一顿。”
蒲从简轻嗯之后,把头埋在饭碗里,好一会都没抬头。
饭后,当春柳和秋霜扶着玉鸾慢慢散步的时候,春柳才轻轻道,“岳龄的晚饭我等会去送,他现在躲在后院的小柴房内,大小姐且安心。”
“嗯,秋霜会手势,让她去,顺便问问他想去哪里,我可以给他钱,送他出去。蒲从简是官家的人,他现在又在这,就怕他发现,那就不好了······”
“奴婢想到一个送他走的点子,过两日府里会上来补充食材,岳龄可以躲在那牛车里到城外去······”
“那敢情好,牛车宽敞,过几天是七月七,城门管的应该不严,正好,秋霜你跟他一并说一说,看他打算。”
······
“你们三个,散步怎地不走了?在那嘀嘀咕咕说什么?”林浥尘摇着扇子过来,隐隐发现他身上还带着水汽,显然是沐浴后过来的,换个身月白色中衣的他,在那一站,月光洒在他身上,越发显得清隽俊朗,不似人间凡人。
林浥尘让春柳和秋霜退下,他扶住她的手腕,偏头问,“你们是不是在密谋什么?”
玉鸾颤抖片刻,提醒自己保持镇定,顾左右而言他,”汤圆的心思,你不知道?”